《为********年》无**美

4、初识罗禤

　　从踏入一中的第一天起，考虑到陆佳音的因素，再加上我一直觉得自己的小学生活不太幸福，心想决不能在中学六年里再重蹈覆辙了。于是，我决定不做野孩子，改走一段时间的淑女路线以观后效。

　　刚刚入学不到两个星期，就有高年级的男生来看我。那时的我还不满十二岁，还是个不折不扣的儿童，他们看着我，我也傻乎乎地看着他们，完全不明所以。

　　“你看，这个就是陆佳音的妹妹哦……”

　　“嗯，嗯，长得还不错，不过怎么野里野气的？我觉得还是姐姐好看一点……”

　　我虽然看不懂他们脸上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但心里非常生气，彼时的我尚带着乡村孩子的野性，我想也不想便从地上抓起一把泥土，直接朝他们的脸上招呼过去。

　　他们哇哇地叫着跑开了，一边跑一边大声喊：“怎么陆佳音的妹妹是个野丫头啊，是不是一个妈妈生的呀——”

　　那天傍晚，我的心情变得无以复加的烦躁与难受，也不想回宿舍。

　　开学伊始，同住在一个宿舍里的女生无一例外地都比我年纪大，最最过份的是，有一个身材彪悍的居然足足比我大了三岁，而这大出的三岁让她众望所归地成为了宿舍舍长。她从来不正眼看我，每次叫我时总是斜着眼睛喊丫头，而且故意把那个“头”发得不伦不类，稍不注意就会听成“丫扣”，这明显是个比“兜兜”还要难听还要让我抓狂的名字，于是我气急败坏地警告她。

　　“我叫陆佳忆，不叫丫头，也不叫丫扣！”

　　她很不屑地看我了一眼，走近我，两手往腰上一叉，眼睛与我对峙。

　　“我就喜欢这么叫，你怎么滴——吧？！”

　　她所采用的口气相当嚣张，我的气焰顿时消减了许多，虽然心里仍是不服气，眼睛里冒着怒火，拳头也握紧了，但却迟迟不敢出手。最后，在她比我足足高出的一个头的高度下，我败下阵来，嘟哝了一句“反正不许叫我丫扣”便草草了事了。

　　后来，几乎所有的女生都叫我丫头，有时候还会在后面加两个字——片子。

　　我明明心里极度不爽，但又不敢像在家里那般肆无忌惮地提出强烈抗议，只好屈辱地默认了这个名字。

　　所以，那天我也不打算回宿舍，我的心已经够堵的了，不能再堵上加堵。

　　当时的时候大约三四点钟，刚上完下午的课，离晚饭时间还有两个小时的时间。我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在偌大的校园里晃荡，最后来到了靠着大门口的池塘边。

　　走上池塘边的小径上时，我在路边发现了一个白色的乒乓球，出于一种本能，我赶紧往前后左右瞟了一眼，没有发现半个人影，于是我蹲下来把那个球捡起来。

　　我把球在石板路上一抛，它弹了起来，但回弹的高度并不高，于是我再仔细检查了一下，在上面发现了一个小孔。很明显，这个小孔的存在让它成为了垃圾，但我并不打算抛弃它。

　　我在池塘的石板凳上坐了下来，由于身高原因，我的两只脚离地面尚有一定的距离，于是它们便一前一后地晃动着，接着我便开始玩起那个乒乓球，我把它用力地抛向空中，然后够着身子去接住它。

　　要是换别的孩子肯定没法儿这样玩下去，可我却玩得津津有味，乐此不疲。

　　我确实是很怪胎。

　　最后的一下，乒乓球被抛向了空中，但我却没能接住它，眼睁睁地看着它在我面前的地板上弹了一下，跟着一个漂亮的自由落体落到了湖里。当时是秋季，湖边已有些干涸了，大大小小的石头露了出来，我的乒乓球在那些石头上蹦蹦跳跳地奔走了一会儿，便悠悠地滚到了水面上。

　　我心里一急，要走淑女路线的计划被抛到了九天云外，从湖边的台阶到湖底只有一米左右的高度，我飞快地跳了下去，因为下冲大过大，我差点来了个狗吃屎，幸好我的反应够快，两手往前撑，即时地避免了嘴巴与地面接触的命运。

　　我只花了不到一分钟就把乒乓球从水里捞了出来，但在如何爬出来的问题上，我犯难了。湖的四壁不知被哪个该死的建筑工人叔叔给砌得光滑无比，而我的小胳膊又缺乏可以把身体支撑起的力量，我连接试了好几下都没有成功。

　　于是我手里握着那个球，两眼发直地盯着湖壁。

　　一片阴影投射在我面前，我本能地仰了头，看见一张笑盈盈的脸。

　　我就是在那天认识罗禤的。后来我曾经这么想过，也许就在那个瞬间，上帝正站在天上的某个地方露出一张若有所思的笑脸，他安排了我和这个名叫罗禤的男孩以一种喜剧的方式初识，而后又毫不在意地让我们的故事以悲剧收场。

　　“我拉你起来吧——”，他说。

　　他当时的个子比我高不了多少，而且和我一样长得跟豆芽菜似的，于是我很怀疑地看着他。

　　他笑了笑，半跪下来，俯身来抓我的手。

　　他的力气比我想象的要大，但即便如此，在爬上台阶的关键动作上我仍旧表现得狼狈不堪，尤其是在最后，我的一边屁股勉强挨到了台阶上，但另一边却由于地心引力的作用，在那里险象环生地吊着，而我整个身体的重心便在爬上来与掉下去之间痛苦地徘徊。

　　但是,这个明显缺乏眼力见的家伙却对我的下半身熟视无睹，依旧把一股蛮力气耗在我的手上，我的身体因此而呈现出类似某种动物的怪异姿态。

　　在忍无可忍之下，我涨红着脸喊了一句：“你能不能拉一拉我的屁股——”。

　　我承认自己确实是个很土很粗俗的家伙，我老妈一直告诫我，说女孩子不能把屁股、屎啦尿啦之类的词挂在嘴边，可那时我只是一个初中一年级的学生，对能够替代这些原本理所当然存在的名词掌握得极少，更何况是在那么危急的关头。

　　他似乎被我的话吓了一跳，跟着脸便慢慢地红了起来，在我气愤得接近无语的时候，他把手搭在我的腰上，用力往台阶上一拉，我的大部分身体终于放在了池塘的外边。

　　我迅速地从地上爬起来，顺势又拍了拍屁股，手里仍旧紧紧地握着那个让我吃尽了苦头的破乒乓球。虽然当淑女的计划进行得很不成功，而且由于这个人的笨拙严重影响了我从湖里爬出来的速度及姿势，但我还是决定做个有礼貌的孩子。

　　于是，我转过头去准备跟他说谢谢，刚一抬眼，却正好遇上他一双捉狭的眼睛，似乎正在嘲笑我刚才的样子，那时的我原本就极度缺乏知恩图报的江湖义气，再加上刚刚心里的不快，于是我一下子生起气来。

　　我不仅没有跟他道谢，反而在从他身边擦肩而过的时候，手肘往外一抡，极自然地用力把他推开，接着便“哼”了一声，飘然离去。

　　在他的身影从我视线消失之前，我用眼角瞟了一眼，他被我推得晃了晃身子，差一丁点就要栽到湖里了，但这小子的反应不错，居然站住了。

　　我在心里早就盘算好，如果他真的被我推进湖里了，我是决计不会去搭救他的。

　　很多时候，缘分与厄运之间只有一线之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