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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关于童年(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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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应同学自从撞断腿之后,得到了老师及全体同学尤其是女同学的热心帮助,他的座位被安排在全班成绩最好的性格最温柔的女生旁边,这个女生叫杨小梅。
杨小梅和小应同学有一个相同的蓝色人造革书包,唯一的区别在于在书包的左下角,杨小梅用圆珠笔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那天早上,我刚刚走进教室把书包放到自己的座位上,便像往常一样去抽屉里寻找抹布,就在我低头寻找的功夫里,一个经常以欺负我为乐的女生迅速拿起我的书包跑开,在我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之前,她就像老师派发作业本一样,把我书包里的书和本子一本本地在周围的同学们中分发起来,我气急败坏地追了过去,嘴里喊着还给我还我,有的同学还算好,一笑之后就把书还给我,但有的则不,他/她们大笑着把我的书抛向天花板,然后一脸笑意地看它做自然落体运动,或者故意把它传给另外的人…...
最后,一本书再次落到了始作俑手上,她嘻嘻笑着,迅速地跑到了杨小梅与应伯明的座位边,随手便把书放进了一个蓝色的书包里。而我当时离她还有相当的距离,而且正蹲在地上捡地上的书。等我跑过去的时候,杨小梅并不在座位上,应伯明则扶着断腿在那里坐着。
我哭丧着脸去翻那个蓝色书包,但还没来得及翻找几下,身后已有人在那里拍巴掌了,一声比一声洪亮,断腿的应伯明也不说话,任由我翻找,脸上似笑非笑。
可我并没有从包里找到自己的书,正当我有些纳闷的时候,已有几个女生围在我身后,一边拍着巴掌齐声叫起来。
“我明明把书放进杨小梅的包里,你为什么要去翻应伯明的包?”拿我书包派书本的女生讽刺地看着我。
“嘻嘻,不知羞,陆佳忆喜欢应伯明……”
“羞—羞—,不要脸,羞—羞——不要脸”。
后来过了许多年,我发现像“羞——羞——不要脸”这类的句式,在全国各地的儿童们中被沿用了许多年,及至今日,我仍能在小学或者幼儿园之类的地方听到这样的话,每每这个时候,我便会怅然地失笑。
等杨小梅终于把我的书递给我的时候,我蹲在地上唔唔地哭了起来。
自从那件事情发生之后,我又接连遭遇了几次放学回家被人追随着讥笑的情形。
于是我在心里愈加讨厌那个应伯明,也愈加厌恶我的小学生活。大概也是在那个时候,我变得对长得帅或者被称之为帅哥的男生都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惧感与厌恶感。
除了性格怪胎之外,我还有许多让人头疼的陋习。
虽然我的大名叫陆佳忆,但我的小名并不叫佳佳或者忆忆。从我记事起,我便有一个在我看来粗俗得完全喊不出手的小名——兜兜,而这个“兜”字,与音乐里的兜、唻、咪完全没有任何联系。
之所以叫兜兜,源自我从娘胎下来以后的一个习惯。
据我老爸老妈说,我从会走路开始就喜欢收集各式各样的破烂,小至烟头,大至水壶,都曾被我收集过。那时候的孩子是要天天穿罩衣的,而我每次见到这些破烂时,但凡尺寸合适的,我便会很自然把罩衣的下摆往上一提,做成一个简易的大布袋,然后便把那些进入我法眼的东西放进去,一脸喜气迈着鸭子一样的步伐一路小跑回家,也不管后面的大人如何叫我,而我回家的头一件事就是把那些东西放进我小床下面的筐子里。
我妈说,我人生收集的第一个破烂是一个黑乎乎的烟头,但当时的我并没有直接把它放进我的罩衣布袋里,而且以迅捷的速度把它放进了我的嘴里,一秒钟之后,我便呲牙咧嘴地哭了起来。彼时的我一岁零三个月。
如果不能外出玩耍的话,我便会把这些东西从床下翻出来,一样一样地细细品玩,仿佛我不是两三岁的孩童,而是一个活了三百岁的老古董收集专家。
兜兜这个名字由此而来,我妈说是她的一个同事帮我取的这个名字,说那天她同事来我家做客的时候,正好我兜着一布袋的玩意儿回家,身后是一脸无奈的老爸。
打从记事以来,我便很不喜欢这个名字,所以经常在心里暗暗地诅咒那个阿姨,等那个阿姨生儿子的时候,我专门央求我妈带着我一起去医院探望她,但让我大失所望的是,她生的儿子居然有一个很正常的□□。
待我稍大一些,我便开始矢口否认自己有这样的习惯,虽然每每在回家的路上看到有啤酒盖、形状奇异的玻璃瓶或者色彩鲜艳的纸盒子时我便会手痒难耐。
除了爱收集各式垃圾破烂之外,我还是一个不擅收拾的主儿,玩着玩着便会乱摆乱放,最后便忘记将它们收回原处。于是,那些被我把玩过后的小玩儿常常七零八落地流离失所。但我又是一个小心眼儿的孩子,一旦发现我的收藏有所缺失,我便会象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急得大吵大闹,而且我把我的好记性全用在这上面了,丢失物件的各项特征会被我说得清清楚楚分毫不差。
大概是小学那几年颠沛流离的转学生活,让老爸老妈对我心有愧疚,总是尽可能地满足我的许多无理要求,于是乎,老爸成了我的破烂收藏品的第二监管人,我理直气壮地成为家中的摆摊大王。
不仅如此,从上小学开始,每逢家里人顺口喊我兜兜时,我便会勃然大怒,像一只被激怒的小疯狗般乱喊乱叫。于是他们都变得识相起来,不再当着我的面喊那两个字。
但我毕竟还是个小孩子,而且是个很迷糊的小孩子,有时候他们顺口叫我兜兜时,我会本能地答应,有时候我会在连续应了好几次之后才醒悟过来,因为时机没有掌握好,我只好郁闷地默认了这个称呼。
考上一中之后,在去学校的前一晚,老爸老妈专门做了一桌子的好菜以资鼓励,我趁着老爸接电话老妈去厨房端汤的当口,悄悄地喝了一口老爸的白酒。后来便有些晕乎了,接着我便借着酒胆,拍着桌子对他们宣称——以后绝对不允许任何人在任何时候喊我兜兜了。
我在小学的成绩一直不是很好,但也没有恶劣到需要请家长到老师那里请罪的地步,那是陆家豪常干的事,我很是不屑。六年级的时候,我居然以比分数线高五分的微弱优势考到了当地的省重点中学——一中,顺理成章地成为陆家音的校友。
陆家豪的际遇就差了一些,他在一年前考上名气不大且业绩平平的二中,于是我常常讥笑他是千年老二,在家排行是老二,读书也是老二,他恼羞成怒地来追打我,我赶紧躲到了我妈背后。
其实私下里我是很艳羡他的,二中虽然貌不惊人,但至少可以摆脱陆家音的阴影,他完全不用担心哪天犯了错,走在校园时会有老师捋着胡子叹气道:“想不到陆佳音的弟弟是这样的……”。
事实证明,我的担忧并不是空穴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