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萧湉

30、第三十章 生死关头

　　所有的人都等在外面，医生一来就把副官们、士兵们一起都赶了出来，只留下菲奥娜小姐做他的助手。大家在门外议论纷纷，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是真挚的关切和焦心。并不是所有的人都知道了公爵的身份，但他们知道，今晚，他救了上校，这已经足够赢得每一个人的尊敬了。

　　大家焦急地等了一个多小时以后，被罗伦斯上校亲自接来的军医推门走了出来，人们呼啦一声围了上去，走在最前面的就是上校本人。

　　“怎么样了？”上校沉声问道，这一个小时，他比任何人都想得更多。斐迪南公爵，没想到所有人都以为是菲奥娜小姐随从的人，竟是斐迪南公爵。当罗伦斯上校把那封信和林中空地上那个挥剑迎敌的身影联系在一起的时候，他震骇了。这一刻，罗伦斯忽然意识到，那个他原本那样鄙夷地表示轻蔑的承诺，是多么郑重。当公爵作出这个承诺的时候，不是一句空话，更不是一次哄骗，对于承诺，公爵是会用性命去维护的。罗伦斯不由得想起了这次危机，国王和艾菲特罗亲王那样不遗余力地想要挑起战争，而普鲁士却意外地没有响应，这其中的道理，上校一直想不明白，现在，他似乎有些猜到了，普鲁士国王的态度，可能多半是和公爵的努力有关了。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还没有人从那扇紧闭的门里走出来，罗伦斯上校甚至开始想，如果公爵死了会怎么样？战争……暴乱……俄国人的威胁……亲王不计后果的争宠……他想得越多，就越是不寒而栗……

　　不！公爵不能死！他是不能死的啊！

　　军医在摇头，样子很为难。火枪的子弹嵌在公爵的胸膛里，如果取出来，那么刚刚有些止住的血又会喷涌而出，公爵的身体很虚弱，恐怕是再经不起一次大出血了，可是如果不取，这颗子弹的位置不好，很可能压迫神经，造成谁都无法预料的严重后果。

　　“菲奥娜小姐怎么说？”罗伦斯上校沉吟许久，还是没能为束手无策军医解决这个难题，他忽然想起林珞菲，她和公爵之间的关系，似乎有一些不同寻常。

　　“什么也没有说。”军医毫不在乎林珞菲，他甚至没有向她问起，不过是一个女人，做个护士还成，让她做决定？那简直就是在开玩笑！

　　上校向军医打了个手势，两人一起走进门，门外挤着的好多人也想跟进去看，都被上校挥手拦下了。两人进了屋子，门重又在他们身后关上了。

　　林珞菲站在公爵的床前，她正弯着腰，将一个用几件衣服叠成的小枕头垫在公爵的头下。军医到了，林珞菲渐渐镇定了下来，她是从未来而来，她很清楚地记得，公爵绝不是现在死的，他还有许多许多的事情要做，最后离开康斯坦大公隐居了。这一关，无论多么艰险，公爵一定能挺过去。

　　门开了，上校走了进来，他先看了看公爵，便走到林珞菲的身边站住了。

　　“菲奥娜小姐……”罗伦斯上校似乎有什么话说不出口，欲言又止。

　　林珞菲抬起头，看看上校，又看看跟在上校身后的军医，忽然明白了上校的意思。罗伦斯上校是要她来做这个决定，是取出子弹，还是任由它而去，两个男人都没能下定决心，却将这个无比艰难的决定权交到了她的手上。

　　她仰起头，微微闭上了眼睛。如果这里有什么人不该做出这个决定的话，那大概就是她了，只有她是不属于历史的。没有人知道，一个不属于历史的人会不会改变历史，会不会影响历史的进程……

　　林珞菲的目光从上校的脸上移向军医，最后又停在公爵的身上。她看得出，如果没有人做这个决定的话，军医是不会动手取这颗子弹的。

　　“如果没有取出子弹，会有什么后果？”林珞菲轻声问道。

　　军医耸耸肩，不屑于回答一个女子的提问，但罗伦斯上校向他打了个极为严厉的手势，这让他不得不开口了：“现在还不好说，什么结果都有可能发生，比如瘫痪、猝死。不过有一点能肯定，这颗子弹不取出来，他以后是肯定不能做剧烈运动了。”

　　“那如果现在不取，等他休养一阵，身体恢复过来再取，可以吗？”林珞菲又问道。

　　军医禁不住用讶异的眼光看了看林珞菲，没想到一个女人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保持镇定，她说的这个方法，就连罗伦斯上校也没有想起来。但是，这个法子仍是行不通的：“不行，现在还能看到这颗子弹，如果过一阵子，子弹的位置变了，要再找到就几乎不可能了。”

　　林珞菲沉默了，她也明白，在没有ｘ光的时代，这种手术是太困难了。她俯下身，看着公爵，公爵仍然沉睡者，他看上去很平静，连眉也没有蹙起，可林珞菲却知道，他仍然很痛苦，因为他的手心里都是冷汗。不自禁地，一个轻悄的笑温暖了她已失了血色的唇：“公爵，我替你做这个决定了，这绝不是因为我相信自己，而是因为，我相信你。”林珞菲的手轻轻抚过公爵汗湿的额头，因为从小练剑，她的手上满是茧子，掌心很是粗糙，但是，就在这样一双手的轻抚下，公爵的唇角微微动了动，略略上扬的唇角，好像噙了一丝温柔的笑。

　　“医生，请把子弹取出来吧，我想他绝不会愿意作为一个病人活着。”林珞菲的手没有离开公爵，于是公爵的唇边也就一直有着那一丝浅淡的笑。

　　军医又摇起了头，他没有想到这个女子竟有如此的胆量和魄力，在生死之间做出这样一个决定。谁都知道，如果没有做决定，伤者死了是无需承担责任的，但是决定一旦做出，就意味着，把一条生命担在了自己的肩上。军医第一次正眼看了看林珞菲，她的肩膀是那样柔弱，连军医都在担心，她是不是会被压垮。军医叹了口气，转身去取他的医药箱，不管会不会压垮她，反正这件事，他是不必承担责任了，那就放手一搏吧。

　　军医打开医药箱，拿出了一把寒光闪闪的手术刀。“按住他。”他对上校和林珞菲道。

　　上校走到公爵的左面，按住了他的左臂，林珞菲就在右侧，也按住了公爵，只是，她将一只手留在了公爵的掌心，紧紧地握着他。

　　军医开始动刀了，没有麻醉药，就这样生生地割开公爵的胸膛。公爵的身体一阵一阵地抽紧，林珞菲和上校不得不拼命用力才能压住他。鲜血，简直就像是喷泉一般，不停地往外冒，连军医的脸上都涂满了血……

　　公爵的身体每抽一下，就好像牵得林珞菲的心也战栗了一下，浑身都在隐隐作痛，但她知道，公爵的痛楚要远胜于她。林珞菲的手软了，她几乎要按不住公爵了，她只得倾下上身，用身体去压住公爵，一双手就紧紧地握住公爵的手。

　　“公爵！挺住！”林珞菲喃喃自语，“挺住！”她不停地重复着这两个字，就像公爵常常用这两个字去鼓舞别人那样，不同的是，现在需要支持和鼓舞的，是他自己。

　　军医的刀在公爵的身体上游走，终于，他停了下来。军医高高地挑起刀尖，闪亮的刀刃上有一颗子弹，他来不及擦一下头上的汗，又迅速地替公爵止血。军医在战场上见过多少浑身是血的伤员，可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紧张，这个人的血，好像是止不住似的，无论他用了多少纱布、药……这血就是拼命地往外喷。

　　好不容易总算减缓了血流，又过了好一会儿，血才止住了。军医满身大汗，虚脱似地倒在椅子里，脸上、身上、手上都是血。上校放开了公爵，走了过来，只有林珞菲还守在公爵身边。公爵的脸白得吓人，身体也几乎是冰冷的，他失的血已经超过了常人可以忍受的极限，尽管子弹取出来了，血也止住了，可他的生命仍然危在旦夕。

　　军医向罗伦斯上校点点头：“我能做的都已经做了，接下来的就要看他自己了。”

　　上校默然不语，回身看了看公爵，公爵的头无力地歪向一边，呼吸又轻又慢，几乎听不见了，他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像是没有了一丝生命的迹象。他的身边，林珞菲紧握着他的手，跪在他的床前。林珞菲的手握得那样紧，乍看去，两人竟像是连为了一体一般。林珞菲的眼睛瞬也不瞬地凝视着公爵，如果说，这雕塑般的两人，还有一点生命迹象的话，那就是林珞菲的这双眼睛了，期待、盼望、信任……轮番在这双眼里流转，目光无声，此刻却像是最柔和又最坚强的旋律，绵延不绝。

　　上校像军医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可以先下去了。军医咬牙站起身，他还要去洗脸、擦汗，然后再回到这里，今晚，多半还有以后的好几个晚上，他都免不了要守夜了。他走出房间，把门在身后带上，挡住好些个探询的目光，但他却挡不住一连串急切的追问，面对焦急的人们，军医禁不住又想起了刚才惊险的一幕，不停喷出的血像是要把一切都染红了……

　　“这样的身体，根本就不该来军队……”军医摇着头说了这样一句话，再也不理睬围着他的人们，自顾自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