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萧湉

31、第三十一章 守候

　　三天了，林珞菲几乎一直保持着同样的姿势守在公爵的身边，不吃不喝，人迅速地消瘦下去。

　　公爵一直没有醒过来，现在不用军医说，谁都可以看出来，公爵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林珞菲一刻不停地呼唤着他，然而，连声音都沙哑了，公爵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罗伦斯上校不让别人进来探视，总是他和军医两个人守在房间里。能让上校本人单独守候这么多天的人并不多，公爵的身份终于在骑兵团传开了。斐迪南公爵亲自来到军营，还用生命保护了他们的上校，所有这些，在骑兵团几百个桀骜不驯的士兵心里烙下了深刻的记印，也许他们还不愿意就此对公爵表示顺从，但至少，他们的心里已有了沉甸甸的敬重，甚至已开始把公爵当作他们中的一员。

　　夜幕又一次降临了格外沉默的骑兵团，这几天，不管是团部还是营房，都没有了往常随处可闻的笑闹声，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张神色凝重的脸，见了面不再是寒暄问候，“有消息吗？”“他怎么样了？”成了最常见的对话。

　　军医在椅子里睡着了，上校没有叫醒他，三天来，就连上校也感到疲惫不堪，比在战场上指挥军队还要疲累，在战场上，只需要敏锐的观察、判断以及决策，而现在，却是时刻地担着心思，提心吊胆，这种精神上的折磨比任何身体上的劳累都更容易把人拖垮，上校有了心力交瘁之感。

　　罗伦斯上校端着一杯水给林珞菲送去，这几天，这个少女已让两个男人惊讶佩服不已。她好像不知疲倦，也从不会放弃希望，她的呼唤，即使沙哑了，也仍是那样轻柔，不是绝望的呻吟，不是悲伤的哭喊，她含着笑，轻轻地呼唤着他，好像“公爵”这个称呼是世界上最温暖柔美的名字，好像被呼唤的人下一刻就会睁开眼睛，回应她的声音。

　　林珞菲转过头，看到上校送来了水，便笑了笑，腾出一只手将水杯接了过去，目光扫过上校深陷的眼圈和晦暗的脸色，轻声道：“上校，你去休息一会儿吧。”

　　上校摇摇头，说真的，他倒是很想劝菲奥娜小姐去休息，再这样下去，公爵没好起来，菲奥娜小姐的身体也会垮了。可他没有开口，她是不会听他的，他很清楚，这个少女外表柔弱，内心却是坚强而倔犟的。

　　“去吧，上校，你还有一个骑兵团在等着你，你可不能有事。这里有我守着，还有医生，你放心吧。”林珞菲执意地又劝道。

　　上校沉默了一会儿，菲奥娜小姐说的是对的，尤其是在这个时候。他没有理睬法鲁上校的部队南下指令，上次在山毛榉林中袭击他们的人也还没能查清身份，团部现在虽然还能保持平静，但上校很清楚，重剑骑兵团已是强敌环伺了。

　　“天亮前我就回来。”罗伦斯上校低声说了一句，便转身离开了。

　　房间里又恢复了平静，林珞菲拿过那杯水，每隔两个小时，她都要弄这样一杯水，不是自己喝——事实上，她现在也根本没有心思去想吃的喝的——尽管公爵昏迷不醒，但林珞菲总要用一把小勺，舀了水送到他的唇边。她知道，公爵很需要水，就算他喝不下去，润润唇也是好的。

　　这一次，公爵仍然嘴唇紧抿，动也不动，水漫过他的唇，沿着下巴淌下，弄湿了他的脸和颈，林珞菲赶忙放下水杯，用一块手帕替公爵擦去脸上身上的水。这几天，公爵已经憔悴得不成样子，消瘦得颧骨都已突了出来，原来硬实的肌肉变得很松弛，呼吸很弱，常常好一阵没一点动静。林珞菲总是慌乱地俯下身子，凑在他的脸上听他的呼吸，好不容易感觉到一点气息，悬着的心才算放下了些。

　　“公爵……”几天来，林珞菲已不知将这两个字重复了多少遍，这一次，她终于忍不住，捏着手帕，眼泪一颗一颗地滚下。她止不住地想，会是她害了他吗？那个决定究竟是对是错……她本来以为自己很肯定，可是看着公爵越来越虚弱，整个人就像是在鬼门关徘徊，她控制不住地质疑自己，是对……还是错……

　　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停地滚落，有一些滑落到了公爵的脸上，甚至有一些落到了他的唇上。也许是眼泪中含的盐分有刺激的作用，又或者是某些更神秘的心灵力量，公爵的唇竟动了动，微微一抿，那一颗泪珠就在他的唇间消失了。公爵缓缓睁开了眼睛，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一张喜极而泣的脸。

　　公爵张了张嘴，但却没能发出任何声音，他想要把眼前的那张脸看得更清楚一些，可他的视线却是模糊的，只能看到一个大致的轮廓，不断袭来的晕眩感让他好像是身在船上，时而被冲到浪尖，时而又跌落波谷，他想动一动，可却发觉身上一点力气都使不出，甚至他想动动手指都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事。公爵不由得感到沮丧，无奈地阖上双眼，当深切的无助从一个那样英勇睿智的人眼中流露出来时，除了让人感到悲哀，还让人心痛。

　　“公爵，你都三天没有吃东西了，又流了那么多的血，就是神也吃不消啊。”林珞菲的心里一揪一揪地疼，可她还是笑着，语气很轻松，还带着一丝开玩笑似的责备，“公爵，最重要的是，你醒了，医生说了，只要你醒了，一定能好起来的。”

　　在林珞菲的轻声劝慰下，公爵终于又睁开了眼睛，目光转向林珞菲的方向，可无论他怎样努力，眼前都是模模糊糊的，他甚至看不清她的笑，只有她的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她又流泪了吗？……

　　林珞菲发觉公爵在看她，微笑着俯下身，凑近公爵。公爵终于能看见她翘起的嘴角和咧开的唇，她一笑鼻子总会皱起来，使得原来就不挺的鼻子越发塌了，小眼睛也变得更小，几乎像是两道新月。但是，这却是公爵见过的最美的脸庞，于是，公爵唇角一扬，尽管很不显眼，可那一丝笑意已照亮了他失色的脸庞。

　　公爵醒了，这对林珞菲简直就是天大之喜，她高兴得都有些手足无措了，一眼看见一旁放着的水杯，赶紧端起来，就像她这几天一直做的那样，用小勺子把水喂到公爵的嘴里。公爵一口一口地喝着，他觉得好多了。

　　这时候，睡着的军医醒了过来，一眼看见林珞菲在喂公爵喝水，顿时喜笑颜开。

　　“奇迹！奇迹！”军医不停地道。

　　林珞菲回过身，她也在笑：“医生，公爵好几天没有吃东西了，是不是要赶紧恢复元气才好？”

　　军医走到公爵床前，他也是两天前刚知道公爵身份的，暗地里不知冒了多少汗，越想越害怕，如果斐迪南公爵死在他的手里……他不敢想下去。

　　“您觉得怎么样？”军医恭声问道。

　　公爵看着军医，却没有回答，刚刚有些亮起来的眼睛又黯淡了下去。

　　军医以为公爵没有听清，刚要再问一遍，就被林珞菲礼貌地拦下了。她向军医摇摇头，又向公爵笑道：“公爵，你如果觉得累，就别说话了，我来说，如果我说得对，你就闭一下眼睛，如果我说得不对，就闭两下，好吗？”

　　公爵的目光变得很柔和，他轻轻地闭了一下眼睛。

　　林珞菲的眼睛没有离开公爵，女性特有的细腻心思让她能替公爵回答军医的问题：“医生，我想公爵是没有力气，他动不了，看得也不是很清楚，可是他已经完全清醒了，只是觉得很累。我觉得公爵会觉得渴，但并不觉得很饿，但我想，公爵是需要吃一些东西了。”

　　林珞菲说得很慢，观察着公爵的反应，好随时停下，但公爵一直静静地听着，直到她都说完了，才又闭了一下眼睛。

　　军医满意地点了下头，他有些庆幸林珞菲在这里，他已经在心里承认，照顾病人，他不及这个少女：“我去让人弄些肉汤和面包来。”说完，他便准备离开。

　　“面包？”林珞菲有些惊讶地问道，“公爵现在能吃面包吗？”

　　军医在门口转过身，忍俊不禁：“小姐，面包是给你的，你也三天没有吃东西了。”

　　军医走了出去，林珞菲回过身，一眼看见公爵正在看她，半阖的眼中有一丝怜惜，触动了林珞菲的心底。公爵在这种状况下，还是不忘关心别人，怎能让人不深深感动。

　　“公爵，我没事的，是因为这几天，我都没有觉得饿。而且，不吃东西也没有什么不好，你看我们不是都没有事吗？”尽管是说着玩笑，林珞菲却有些哽咽起来，她赶忙住了嘴，微侧过头，用手背抹去眼角的泪。她以为公爵是看不到的，但她却没有料到，公爵听到了泪珠滑落的声音。

　　林珞菲忽然感觉到公爵的手微微一动，冰凉的指尖轻触林珞菲的掌心。林珞菲感到了这一触中包含的坚强和安慰，她便将公爵的手握得更紧了。

　　“公爵，你知道吗，这几天我真的好害怕……可是现在你醒了，一切都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