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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小熊的眼睛(五) ...


  •   “我知道,我知道你是谁。”

      “你是小时候的我……”

      乔满月刚踏入这片不属于现实的虚空时,薛鸿信正好开口说道。

      站在薛鸿信身后的乔满月,这一次看清了小男孩的面容。那孩子不过五六岁,的确是和薛鸿信非常相似的五官,只是有时光的距离。

      小男孩看见了乔满月,对于这里会出现这样的不速之客而惊异万分,抬起自己还短短的手指对着乔满月:“你,你是谁?”

      薛鸿信一愣,想回头看,眼前却一阵白光。然后,薛鸿信的身影消失在虚空中。

      “强制转移而已,不用太惊讶。这个空间只是薛鸿信的内心世界,没多坚固,要闯入和闯出都很容易。”

      乔满月甩着手中的细绳,细绳一端系着的正是那枚三角形的吊坠。

      “那么小朋友,我可不可以听听看,你想要杀死另一部分自己的原因?”

      对方年幼的样子让乔满月多了耐心,少了点暴躁。她还放缓了语气,给这小男孩粗略解释了一下,然后才质问对方理由。

      “他什么都不明白……什么都忘了,连……连……都忘了……”

      小男孩说话的样子很费力,有的词语好像拼尽全力地想要说出来,声音却总是发不出来。

      乔满月困惑地望着小男孩,只见小男孩的身后缓缓浮现出一个一人高的小熊影子,无疑就是薛鸿信画中那一只没有眼睛的小熊。

      立马进入一级戒备状态的乔满月,一把捏紧了吊坠,随时准备脱离这个空间。

      怎么回事,这明明是薛鸿信的内心世界,这只熊为什么会存在于这里?

      但那只小熊并没有做什么,只是从背后轻柔地抱住了小男孩,用毛茸茸的手捂住了小男孩的嘴,圆圆的脑袋轻轻摇着,看上去很温柔,似乎只是想阻止小男孩继续说下去。

      被小熊搂在怀里的小男孩,眼里滚出一行清泪,放弃了挣扎。

      四周的混沌逐渐褪去,涌进来的光线有点刺眼。乔满月闭上了眼,再睁开时,自己的意识已经回到了现实,混杂着湿气的冷风还不停地刮着。

      对面商厦的顶楼有些吵杂,乔满月望了一眼。薛鸿信正躺在担架上昏迷不醒,疲惫不堪地消防员终于有了点精神,利落地指挥着医护人员把薛鸿信抬下去。

      还好没事……

      乔满月安心地转身,靠着天台边缘的栏杆闭目养神起来。刚才肆意闯入他人的结界里,对于乔满月这个人类而言还是挺伤神的。

      “吱!”

      鼻尖有什么东西挠了挠,痒痒的。乔满月本不想睁眼,还以为是什么蚊虫,用手一挥在鼻前一挥,打算驱赶走就行。结果挥手之后,自己的脖子就被两颗小小的东西狠狠地刺了一下。

      吃痛的乔满月哀嚎一声,再也没法安心休息。刚睁眼,就瞧见了站在栏杆上的一只小蝙蝠。

      “维蕾娜?”

      乔满月倒不敢乱认,可那双眼睛太过相似,于是尝试着开口问道。小蝙蝠“吱”了一声算作回应后,乔满月才惊喜地观察起小蝙蝠的样子。

      耳朵圆圆的,像熊猫的小耳朵。一双小爪子粉粉的,看上去就肉肉的,很好捏的手感。

      “天,你怎么变成蝙蝠都这么……”乔满月硬生生地把“可爱”二字咽了下去。

      小蝙蝠歪着脑袋,似乎对于乔满月没有说完的话而感到疑惑。

      不过它没有在意太久,一挥翅膀飞到了半空。然后一团黑雾包裹在小蝙蝠的周围,黑雾散尽后,维蕾娜以优雅的姿态稳稳地落到地上。

      “我跟你说!我刚才看到那只小熊了!”

      刚刚站起来,维蕾娜就冲上去拉住乔满月的手,急切地说道。

      “真的假的?”

      “我还差一点抓到它了啦——”

      “等会儿?你差点抓到它?”

      乔满月神经有点紧张起来了,“能从您手上逃脱的东西……怕是有点厉害吧?”

      “因为……它……不是本体……”

      维蕾娜还没答话,天台的楼梯口慢慢冒出一个人影,庄生的声音先到一步。

      “壮壮,你怎么比我还喘得厉害?”

      乔满月很嫌弃地瞥了一眼累瘫在地上的庄生。

      “因为,我是,智力派!”

      庄生躺在地上,说完这句话后朝天笑了好几声。

      然后他发现乔满月和维蕾娜都表无表情,并且向自己投来看傻子的目光。庄生清了清喉咙,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似的,继续接上一句说道。

      “虽然我没追得上那只熊,但是听维蕾娜所说的来推断,我估摸着刚才那只熊根本就不是本体,只是因为某种原因具象化了。那只熊那具象化到那种程度,本体应该也在附近才对。月月,刚才维蕾娜差点碰到那只熊,身上应该留下了那只熊的气味才是。”

      “对哦!”

      乔满月围着维蕾娜转了两圈,鼻尖微微抽动着。

      “干嘛啦,感觉怪怪的……”

      不太明显的气味使乔满月必须凑近才能分辨,这让维蕾娜浑身不自在,不自觉地想躲开。

      “就一小会儿,忍一下吧。”

      乔满月其实并不需要贴那么紧,但她发现这只小吸血鬼耳朵都泛起了粉红色,这让她萌生了调戏的念头。

      “……你是狗吗!”

      耳朵再一次被乔满月呼出的热气弄得痒痒的,维蕾娜的身体一抖,终于忍不住朝乔满月张牙舞爪起来。

      “此言差矣,我比狗厉害多了,也比它聪明。”

      “我看未必吧!”

      见好就收一向是乔满月遵循的宗旨,她也不想玩火自焚。于是乔满月退了一步,和维蕾娜拉开了距离,然后在脑中静静回忆着维蕾娜身上的气味。

      除开维蕾娜本身香香甜甜的味道外,那若有似无的腥臭味好像在哪里闻过……

      “维蕾娜,你刚才是飞上来的吧?”

      “对呀!怎么?”

      “也就是说,你没有经过楼梯间……壮壮!你说你没碰到过那只熊对吧!”

      “对……你干嘛!”

      庄生被猛扑上来一通乱嗅的乔满月吓了一跳,蹦了三尺高。

      “我知道那只熊的本体在哪里了,真是运气爆棚,我终于脱非入欧了……”

      乔满月兴奋地在天台上转圈,一边转还一边念着莫名其妙的话。

      “月月是不是压力太大,疯了?”

      “我看是。”

      维蕾娜和庄生对视一眼,同时叹气。

      乔满月并没有意识到两人的消极评价,依旧愉悦地发出着奇特的笑声。

      “维蕾娜没有走过楼梯间,接触过熊,身上有这种气味。壮壮没有接触过熊,但有经过楼梯间,身上也有这种气味……那么答案就很显而易见了!那只熊的本体,就在这栋楼里,刚才我所闻到的怪异气味就是从那只熊身上散发出来的!”

      一个潇洒地转身,乔满月用手指指向楼梯间。完美地完成了这个POSE后,乔满月欢快地握拳原地蹦跶了起来。

      “月月,你真的脱非入欧了……”

      庄生愣了两秒后,干巴巴地抬起手拍了拍,以示庆祝。

      乔满月一声欢呼,抬腿就往楼下蹦。这欢快劲儿还没持续多久,乔满月就沦落到要靠庄生搀扶着才能前进了。

      “就……就是这一间没跑了,我的天……我快被熏死了。”

      像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太似的,乔满月在庄生的搀扶下一步步挪动着,终于确认了一扇门。原因无他,就是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腥臭味太过猛烈,乔满月巴不得把整个胃都吐出来。

      “你……还好吧?”

      可惜庄生感受不到乔满月的痛苦,在他闻来,这楼道里顶多是有点灰尘的气味,可比自己的狗窝闻起来好多了。乔满月那副快要死掉的架势在庄生这样的旁人眼中,还以为这姑娘是戏太多要飙演技呢。

      并没有嗅觉的维蕾娜表情十分难看。

      “还行,扶朕去开锁。”

      乔满月脑袋已经不是太清楚了,否则给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在维蕾娜面前自称“朕”。

      好在维蕾娜并没有动怒,还搭了把手,陪着庄生一起扶住了乔满月,把她送到门边。乔满月这一左一右两只胳膊被人抬着前进,倒还真有几分“御驾亲征”的意思。

      然而历史上可没哪位皇帝有开别人家锁的爱好。

      尽管思绪紊乱,乔满月开起锁来还是轻车熟路。这锁也有些年头了,一根铁丝三两下就解开了锁芯。

      门“吱呀”一声,被整个人贴在门上的乔满月的重量推开了。

      “卧槽,这里发生过什么……”

      乔满月只有抬头看一眼的力气,随即便被屋内巨大的血腥气味冲了个满面,两眼一黑,脸砸地昏了过去。

      ……

      “我的孩子,你究竟为什么想不开呀!你不知道,我和你爸爸听到消息时多害怕呀,你要是出了什么事,让我们老两口怎么活呀!”

      薛鸿信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连夜从别市赶来的父母正陪在自己床边。

      虽然没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医院出于考虑还是给自己吊了一瓶葡萄糖液,这让老两口吓坏了。薛鸿信再三解释自己没事后,老两口才安了些心。但母亲还是拉着自己的手,不断的絮叨着。

      “妈,我真的没有想不开,我只是……哎。”

      薛鸿信欲言又止。

      自己根本就不记得,自己为什么出现在顶楼这种事,说来旁人难以相信,父母也保不准更加担心。

      “你只是什么呀?你说,妈妈听着呢。”

      “妈。”

      薛鸿信的理智提醒着自己,自己不该向父母开这个口,但那彻夜不停的噩梦和浮现出的零碎记忆都要将自己逼疯了,他最终还是败给了自己的恐惧。

      “我想知道,我被送到孤儿院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我任何事都想不起来?”

      母亲慈爱的笑容渐渐凝固住了,薛鸿信想打住,可口中的话已经不受控制,他甚至从病床上坐了起来。

      “六岁前的我到底经历了什么?我究竟忘了什么?妈,我已经二十六岁了,我应该知道我的过去发生了什么……”

      “鸿信!”

      一向沉默寡言的父亲第一次高声打断了自己的话,那低沉的声音竟还有些不安。

      “算爸爸求你,不要再问了……爸爸妈妈不会害你的,有的事情,你还是忘记的好……”

      看着父亲耳后生出的白发,薛鸿信再也说不出话来。

      他沉默地躺下,头重重地靠在枕头上。

      他闭上眼,眼前浮现出的,是小男孩哭泣的双眼。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小熊的眼睛(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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