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吸血鬼搞事的日子》熊掌菌

7、小熊的眼睛（四）

　　“你凭什么？”

　　我……

　　“你凭什么能活得幸福快乐？”

　　我……快乐吗？

　　“如果没有……你能吗？你为什么不……”

　　面前的小男孩声音断断续续的，发出了类似电流干扰时的音色。

　　薛鸿信觉得头疼欲裂，睁不开眼睛，也听不懂小男孩在说些什么。小男孩话中那些关键词，仿佛为了要掩盖什么似的，精准地被屏蔽掉了。

　　脸颊上有毛茸茸的触感，薛鸿信猛地睁开眼，看到的是那只在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熊，伸出它那圆圆的手抚摸着自己。

　　薛鸿信恐惧地往后退了一步，重心一个不稳，他顿足往下看。这暗红色的虚空明显不是现实，可脚底依旧是万丈深渊。

　　熊安静地站着，深不见底的眼眶看了薛鸿信一眼，身影慢慢消失在虚空里。

　　可那表情哀伤的小男孩还在，他眼含着泪，声音颤抖着不停地追问道。

　　“你凭什么？”

　　“我知道，我知道你是谁。”

　　薛鸿信第一次发出了尖叫以外的声音，他语气里的停顿与小男孩一模一样。

　　“你是小时候的我……”

　　乔满月三人飙车赶到的时候，商厦底下已经被人群挤满了。消防员正努力劝围观人群离开，周围也拉起了警戒线，根本难以靠近。

　　作为知名的年轻画家，且不是本市人的薛鸿信。如果真的在出了什么事，实在显得有些难看。消防员急得焦头烂额，一遍遍地拿着喇叭朝薛鸿信喊道：“薛先生，有什么问题我们都是可以帮忙解决的，生命可贵啊！”

　　偏偏薛鸿信理也不理，好像神志不清的样子。可消防员几次试图接近，他又很敏锐地会发现这一点，立即靠近楼顶边缘，算是无声地威胁。这么一来，消防员也不敢再冒险。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消防员愈发担心起来，再这么下去，即使薛鸿信不想跳，他也会因为体力透支而有坠楼的风险。

　　该怎么办……

　　“我说，这薛大画家也够怪的，跳楼还特地选这么远的地方。”

　　庄生忍不住皱眉，盯着还在楼顶胶着的薛鸿信叹气。

　　刚才自己飙车时，还遭遇了一场小堵车，急得乔满月差点砸了自己的爱车。这场堵车也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只是因为旧城区道路狭窄，比不得新城区宽阔的路，稍微多一点车流就容易慢下来。

　　“是奇怪，他怎么非得跑到旧城来跳楼？这离会展中心可有一段距离吧。”

　　乔满月内心也生疑，总觉得薛鸿信的行为难以捉摸。不过此时也顾不得多想了，想办法救人要紧。

　　然而商厦的入口已经被封锁……乔满月看了看四周，因为规划不善而十分拥挤的旧城中，楼与楼的间距很小。

　　于是乔满月灵机一动，“我去旁边的住宅楼，那栋楼比商厦高些，我可以去顶楼观察情况，要是发展不对的话，我还能想办法阻止一下。”

　　“月月，你要玩这么大吗？”

　　庄生明显是担心了。

　　“有什么办法，总不能见死不救吧，更何况我们搞不好还是罪魁祸首。就这样，你在下面见机行事，顺便看好维蕾娜。”

　　乔满月边跑边回头嘱咐道。

　　没办法，庄生无奈地回过头，准备接替乔满月的保姆工作。

　　“维……维蕾娜？”

　　不曾料到回头并没有看见维蕾娜的身影，自己的肩头却立着一只小小的蝙蝠。那蝙蝠凑在庄生耳边，短促的“吱”了一声，似乎很不满庄生在吵吵嚷嚷。

　　“不会吧……”

　　庄生哭笑不得，那只圆耳朵的小蝙蝠很傲娇地偏了偏头，姿态动作和维蕾娜如出一辙。

　　然后它一振翅，背对着人们张望的方向，飞向了半空。人群中，几乎人人都望着商厦顶层的情况，没有人注意到这只小小的蝙蝠。

　　这只蝙蝠在空中转了一圈，绕到人们没有关注的商厦侧面中层处停下。它收起了黑色的双翼，那双漂亮得不该是出现在蝙蝠身上的异色眼，默默地注视对面的住宅楼。

　　乔满月正因为爬楼累得够呛。这栋住宅楼已经有些年头了，自然没有电梯这种方便的东西。

　　一开始，乔满月还能腿脚利索地大步向上。结果一口气憋得太久，爬到一半就大脑缺氧，人也有点懵了起来。

　　“哎呀，我的天，这什么味儿呀。”

　　乔满月全身的重量都快搭在扶手上了，脚步沉重地往前迈着。数不清爬到几楼时，一股复杂而难闻的气味差点呛死自己。乔满月甩了甩头，心里惦记着其他重要的事情，也就没多想，只是骂了一句，就拖着步子继续向上走。

　　“哎……哎！卧槽！”

　　好不容易走到顶楼，一把老旧却很结实的大锁挂在了通往天台的门上。

　　怪不得没人上这里看热闹呢！

　　乔满月哼了一声，将汗湿的额发往脑门后一抹。

　　开玩笑！这破锁还想拦住我！我一根手指头也给它废了！

　　当下的乔满月没有优雅解锁的兴致，直接用戴在小指上的一个不起眼的戒指撞击了一下大锁。碰撞的瞬间，戒指上激起了耀眼的火花，同时大锁的锁环掉落下来，在水泥地上叮当响了几声。

　　……虽然看上去很酷炫。可是这个能瞬间释放高压电流的戒指，除了能开这种老式锁之外，乔满月暂时还没想到其他用途……

　　乔满月一把扔掉锁，推开门，一股带着霉味的风灌了进来。

　　天台上积着大大小小的水坑，破败不堪。也难怪，这栋楼已经好像风中残烛的老人，再过不久也许就会被拆掉了，里面几乎已经没有人在居住，天台自然也不会有人细心打理。

　　乔满月找了个能看到薛鸿信的角度。

　　商厦顶层应该只有薛鸿信和两个上去劝说的消防员……才对。

　　乔满月揉了揉眼睛，可不管怎么眨眼，薛鸿信的面前都有一个小男孩的身影。只不过以乔满月的角度看过去，小男孩是背对着自己的，所以乔满月也看不见小男孩的长相。

　　怎么会有一个小男孩？乔满月疑惑地转移了视线，看向了正在滔滔不绝的两位消防员。那两位消防员的反应，怎么看也不像是有察觉到有个小男孩站在和薛鸿信一样危险的位置。

　　那就是说，看不见……小男孩不是人？

　　耐心点，乔满月。

　　乔满月尽力想排出多余的干扰，于是深深地吐出一口气，将多余的气体全部呼出后，再吸入新鲜的空气，仔细地分辨其中的气味。

　　不管怎么辨别，除了自己，这上面也只有三个人的气味。

　　难不成，那个小男孩就是薛鸿信？或者准确而言，是薛鸿信的一部分？

　　按照这个有些大胆的推测想来，一切就都说得通了！乔满月畅快地打了个响指。怪不得昨晚感觉到的气味如此微弱，简直不像是一个人该有的强度。薛鸿信的灵魂大概已经不完整了，一部分在他身上，一部分以小男孩的模样出现，这才让自己误会了。

　　……这么说，昨晚出现的薛鸿信只是个残缺的灵魂，某种意义上还真是“鬼”。

　　乔满月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让你乌鸦嘴，看看，又一语成谶了吧！

　　这种残缺的灵魂，乔满月不是没有见过，多半是因为双重人格而分裂开的，但这又难以解释了。如果是双重人格，又怎么会呈现出的形态不一，又怎么会想要致自己的身体于死地吗？

　　“啧……这些问题，还是让他亲自解答好了。”

　　头脑风暴刮得太累，乔满月停止了思考。

　　不过看清问题所在就好办了，薛鸿信现在估计是被自己灵魂的另一部分控制住了，只要让那个小男孩暂时消停一下，薛鸿信就能救下来了。

　　乔满月拽下了挂在脖子上的三角吊坠，嚣张地一笑。

　　那么，闯入这两人的战场吧——

　　小小的蝙蝠站在高处，将底下的各色人类都收入眼中。

　　人群中，有担心的面孔，也有不屑地面孔。有焦急的面孔，也有笑着的面孔。

　　一切都混在数量庞大的人群中间的话，不论是怎样的面孔，其实都并不怎么起眼。

　　除了，没有面孔的家伙。

　　小小的蝙蝠眨了眨眼睛，两只粉粉的小爪子左右移动了一下，想要看清人群中那个有些特别的身影。

　　周围的人却没觉得有什么特别。毕竟身穿小熊玩偶服，在街上派发广告传单的人比比皆是。就算那只憨态可掬的小熊没有眼睛也很正常，很多玩偶服为了贴合不同身材的人，通常在玩偶的眼睛和鼻子处都设计有用于看周围环境的地方。

　　此时为了看热闹方便，拆掉那双眼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

　　可是眼尖的小蝙蝠，一眼就通过那两个黑洞看清了小熊里空无一人。

　　庄生是人群中的一朵奇葩，众人都朝着商厦的方向，只有他望着对面的住宅楼。

　　他突然感觉自己肩膀处的衣服被什么东西一扯，然后一只小蝙蝠飞快地掠过头顶。庄生顺着小蝙蝠飞走的方向一看，也发现了那个棕色毛绒的家伙。

　　瞬间会意的庄生一改懒散，费力地挤开人群朝小熊走过去。站在外围的小熊转过头来，望了一眼，竟然拔腿就跑。被包围在人群中心的庄生根本来不及赶过去，还承受了无数人不满的抱怨声。

　　“哼，还想跑？”

　　小蝙蝠飞进了附近一个无人的小巷，消失在小巷中，然后一个穿着低跟红鞋，一身红色洋装的金发少女大步走了出来。

　　小熊并没有停下脚步，依旧飞快地在街道上穿行着。

　　路人只看清了金发少女迈出的第一步，然后少女的身影便以人眼难以捕捉的速度略过，连一缕发香都还来不及留下。

　　庄生觉得自己好像只眨了一下眼，小熊和维蕾娜都消失在了自己的视野里。

　　“抓到你了。”

　　背街的角落中，那只小熊被困在三面靠墙的地方。维蕾娜拦住了唯一的出入口，双手交叠着朝那只小熊笑。

　　小熊并不反抗，也没有逃跑的动作。

　　于是维蕾娜伸出了手——

　　抓了个空。

　　“咦？咦！”

　　维蕾娜眼睁睁地看着小熊的身影变淡，变透明，然后消失掉了。

　　“怎么回事啦！”

　　迟迟赶到的庄生，面对第一次吃瘪而崩溃的维蕾娜，感到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