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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星辰变(一) ...

  •   禁军头目道了声“失礼”便一声令下,有官兵进了偏院房中翻找,轻拿轻放,倒也搜得仔细,禁军头目将王大郎叫到一旁,问道:“你说她在院中鬼鬼祟祟搜寻什么,是在何处呀?”

      王大郎似乎回忆了一下,指了指前方一棵树道:“将军,好像就在这棵树附近。”他说罢隐晦地看向柳音音,却见她一双眸子深深幽幽,就像洞悉了他的心思一般。

      王大郎压下怀疑,心中只想禁军头目快些搜查,只待翻出盒子,将凝碧宫打入死地,这事便有转机。

      两名禁卫上前,绕着石榴树转悠了一圈,随后以手挖土,从泥土里挖出一个小木盒来,柳音音镇定自若,观察众人的神色,王大郎紧张,陈越好奇,而那禁军头目却面无表情,一时也看不出什么,唯有彩蝶脸色刷的白了,恍惚间明白自己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瓜,中了圈套遭人污蔑还不自知,脸上全是惊恐。

      前些日子柳音音与韦瑾珣商量过,早将这木盒里的巫蛊取出,换成几张银票,再放一把火,假装自己受惊,引得禁卫前来查看,待禁卫防备松懈、无人再靠近偏院时,埋盒者自会现身,待那人取出盒子,舒嬷嬷便能现身,来个瓮中捉鳖。

      不想等了几日却无人靠近这石榴树,唯有一次彩蝶自偏院离去时舒嬷嬷跟在她身后,只见她急于与情人相会,却并未去挖那木盒,看她模样似乎对土中之物毫不知情,一时也拿不定主意,便返回院中向贵妃禀报。

      贵妃又惊又怒,按兵不动,着人详查才明白她这贴身婢女早就跟人暗通款曲,这王大郎属于禁军,与正宫关系匪浅。她暗骂彩蝶被男色所惑,吃里扒外,不知把凝碧宫多少事透露了去,遂生出杀心,想将彩蝶连同她的情人一起除去。

      有一便有二,彩蝶第二次出宫私会时却不见王大郎的踪迹,以为他被绊住脚步迟来了些,于偏院中徘徊片刻,稍作等待,被早有准备的舒嬷嬷截住去路。

      彩蝶惊恐之下见王大郎躲在禁卫军中不敢看她,心里拨凉拨凉,以为是王大郎设计害她,而往日种种皆是虚情假意,便将王大郎拖下水来。

      实际上,当日王大郎并未约彩蝶相见,偏院起火也不知是不是圈套,选择这种风声紧的时候与彩蝶见面本就不合时宜,这种时候王大郎小心翼翼,巴不得离彩蝶远远的,不想还是被反咬一口。

      他并未送信与彩蝶,彩蝶却只身前来寻他,被擒,那么是谁假冒他送信呢?贵妃的人?

      是了,若不是贵妃授意,舒嬷嬷也不会尾随彩蝶至此,彩蝶也不会被抓,更不会将他供出,这样看来,他接近彩蝶与之有私的事,凝碧宫早就知道了。

      王大郎想到此处一阵后怕,只能反咬彩蝶,道是她先勾引他,想到二皇子交代的事,又引他们搜查偏院。

      二皇子与他互有把柄在手,只能答应保他,最不济……顶多落个打板子,丢官职的下场,性命尚在,事后他得一笔卖命钱,远离这是非之地。

      他上无父母,也没有妻女,有了后路,倒也不怕。

      禁军头目以锦帕拭去污泥,随后打开盒子,众人大惊,禁军头目倒吸口凉气,自觉做不了主,就像拿着个烫手山芋。

      盒中是一个龇牙咧嘴的布偶,头上扎针,腹上贴有八字,并非柳音音换下的银票,柳音音瞳孔微缩,脸上一白,险些坐不稳。

      王大郎看到那布偶的一瞬间松口气,看来他埋在树下的巫蛊凝碧宫的人未曾察觉,偏院失火也并非什么圈套。

      能在宫里混的都是人精,多少听说过巫蛊之术,只是鲜少人会用这般阴损的法子害人,彩蝶恍惚间明白了什么,目光锁住,死死瞪着那人偶,禁军头目皱了下眉,不愿去碰那布偶,接过旁人递过来的锦帕裹住布偶,撕下那张八字。

      撕下的刹那,又带出那张八字底下的另一张符纸,禁军头目将纸张捡起,弯腰时隐晦地看向跪在地上的王大郎,望进他由喜转惑的目光。

      纸张落地时,柳音音赫然瞧见自己的八字,她心中一个咯噔,自对方手中抢过符纸一看,险些透不过气来,她的八字与皇帝的八字被写在一处,钉在布偶上。

      事情超脱掌控甚多,心脏像被一只大手紧紧扼住,随后剧烈跳动,惊怕之余如芒刺在背,像被什么毒物紧紧盯住,舒嬷嬷脸色难看地扶住她,低声唤了声“娘娘”,柳音音回过神,咬着唇勉强镇定下来,紧握的指尖在掌心抓出深深的印痕,就要抓出血来。

      “去请皇上,本宫倒要看看,是何人胆敢加害于陛下与本宫!”

      禁军头目听到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手中木盒扔也不是,放也不成,这烫手山芋似乎更烫了,灼得他心烦意乱,他望着皇帝与贵妃的八字,那横竖撇捺似恶鬼的利爪,就要透过符纸冲出来撕开他,他明白他与王大郎都中计了,可观贵妃的神情,加之她不太可能自己害自己……恐怕她也蒙在鼓里。

      “来人!”他道这话时,中气不足,声音也不稳当。

      有一小卒上前,低下头等他吩咐,却见禁军头目自鼻尖叹出颤抖的气息,道:“算了,事关重大,容本将亲自回禀!”便请贵妃稍安勿躁,脚步匆匆离去了。

      皇帝自睡梦中惊醒,听闻此事后勃然大怒,不到一刻钟就有大队禁军涌入凝碧宫,一阵兵荒马乱后,皇帝亲临,洪福儿随侍左右。

      皇帝与贵妃说了几句体己话,又命刑狱监将在场所有人带走,准备挨个询问,隔开问话,又缱人去司天鉴请来天师,自己则与柳音音前往内殿稍作等待。

      这会儿天师正立于顶层夜观天象,抬头看天空诡谲夜色,口中念叨着“正财遇劫,偏财透干”之类的话,结合天象,暗想今晚宫中恐怕不太平,听闻皇帝传讯自觉心中所算验了大半,连忙披上外衣去凝碧宫面圣。

      陈越被带离凝碧宫时,扫了眼各怀鬼胎却都被蒙在鼓里的众人,面无表情,刑狱监的人将他近几日的行踪事无巨细问了一遍,待他离去时天空吐白,霞光透过云层泛出,给天空抹上一层朦胧胧的红。

      陈越回到凝碧宫给贵妃问安时,宫中氛围凝重,透出一股子死寂与肃杀,前来当值、打扫落叶的王瑞与他打个照面。

      陈越得知贵妃这会儿恐怕在休息,脚步放轻,在偏院候了半个时辰,贵妃睡不安稳,起身时习惯性想唤彩蝶,随后脸色一变,瞧见屏风外有道人影,以为是新来的宫女,便道:“上前服侍更衣吧。”声音里透着疲惫。

      陈越没瞧见彩蝶,近身时柳音音愣了一下,目光沉沉地看他,不知在想些什么,陈越被那道目光盯得浑身不自在,想了想道:“奴才多谢娘娘,救命之恩。”

      柳音音的目光如刀,有如实质落在他身上,良久发出一声冷笑,暖春将过,空气里的温度似乎骤降陈越自柳音音的轻哼中听出上位者的狠戾决断,以及……一抹怨毒。

      柳音音看上去很憔悴,却没有说什么,一切仿佛都在不言中,陈越当然也明白出了这道门后,哪些话能说,哪些话不能说。

      后来陈越才知,那晚贵妃请求皇帝做主,哭哭啼啼闹了一夜,皇帝请天师作法祛除身上邪祟,又命御医前来为受惊的贵妃诊脉,却并不声张。

      无人知道分隔审讯时彩蝶与王大郎分别对刑狱监的人说了什么,只知道彩蝶因□□后宫被沉塘,王大郎因私会宫女被处以绞刑,除陈越、舒嬷嬷、禁军统领和少数几人外,所有知情者在一夜之间凭空消失一般,没有人知道他们去往何方。

      次日早朝时,本颇受皇帝宠爱的二皇子韦瑾晟习惯性地对皇帝谄媚,讨他欢心时,被皇帝当众数落,责令闭门思过;皇后因掌管后宫不严、贵妃因御下无道,使禁军宫女私会而被分别被罚俸三月和罚俸半年,二人皆被禁足半月;禁军统领也被降了一品成了副将,停职留在府上。

      但陈越明白,柳音音在本次事件中顶多算个受害者,罚柳音音是假,罚皇后才是真,皇帝这种态度看似不偏不倚,实则是做给旁人看的。

      陈越从头到尾都是知情者之一,柳音音到底念在他的救命之恩和被认作干弟一事,在韦策面前保他一命,只不过这种生死由人的感觉并不好,就像一场豪赌,以自己的姓名为注,仅在旁人一念之间。

      后来他与封旭碰面提起此事,余同听闻此事后感慨道:“只可怜那些无辜之禁卫,成为刀下之枯骨,冤死之恶鬼,不幸,不幸。”

      封旭闻言,只淡淡道:“为宣威帝卖命就该做好死的觉悟,即便不被韦策灭口,死在刺客之手中,也是一死。”转头对陈越道:“此番殿下倒是剑走偏锋,与王瑞里外配合,出奇制胜,只是这场策划,仍有漏洞。”话里佩服和忧虑参半。

      “我知。”陈越道。

      “石榴树下人参果”这句话是翠屏阁的小孩自他那里学舌而来,一旦此事被旁人得知,他将死无葬身之地。

      封旭道:“殿下可有把握制住这小公主?”

      “如今,她已全然依赖我。”陈越负手而立,自负道。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1章 星辰变(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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