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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等夷志(十) ...

  •   “敢问将军要怎么个搜查法,宫中用火之处甚多,火石也并非没有,只因在偏院发现火石就劳师动众要搜查整个凝碧宫,这恐怕不妥吧?还是说……你们禁卫军与刑狱监查个半天就查出这点线索?”搜查偏院可以,可要借机搜查整个凝碧宫柳音音可不乐意。

      “娘娘,奴婢有话要讲!”此时彩蝶急于保住自己,也看出柳音音的不乐意禁卫军四处搜查,膝盖往柳音音跟前挪了几步道:“奴婢还是说实话吧!正是王大郎传信与奴婢来偏院,奴婢才前来的,奴婢说的句句是实,您就饶了奴婢吧!”

      “你胡说!”王大郎道。

      “信呢?”舒嬷嬷道。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彩蝶耷拉下眼皮,对舒嬷嬷道:“信……被奴婢焚毁了!”

      禁军头目抓住话头,反问:“既然你说本将军的下属只让你来偏院,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你为何要将信烧毁呀?再者,他今日一直随队巡逻,即便进出凝碧宫也是整支小队一同行动,这一点旁人皆可替他作证,你说他传信与你又是通过谁,如何传递的呢?”

      面对将军咄咄逼人的话语,彩蝶一时说不出话来,她稍稍回想,才惊觉那信就像凭空出现在她屋内一样,只因字迹是她所熟悉的,为王大郎所写,信中内容又道他在附近巡逻,她便想当然认为是王大郎趁着巡逻之际往她房中传信,约她出来相见。

      而先前他们的联络方式却并非这样。

      彩蝶每逢申末酉初就会出凝碧宫前往御膳房处,为贵妃传膳之后顺道休息片刻,为抄小路图方便,她通常穿过偏院,自小门出宫,而不是走正门。

      也就是在一次出宫的途中,让她遇上偷偷摸摸往小门内探眼的王大郎,彼时王大郎一见她就跑,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

      宫中宫女与太监结为对食,禁军与宫女私会之事并非没有,平素他们都不爱管闲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只当不被抓住还好。

      起先她看王大郎一副禁卫打扮,以为他在等哪个小宫女,并未在意,一来二去她就发现不对头了,这王大郎天天来,一看到她就红着脸跑开了。

      直到后来,王大郎壮着胆子往她怀中塞了一根金簪和一封信,她才恍然大悟,原来这王大郎看上的人是她。

      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时便无法再冷眼旁观了,起先她并不觉得有多少欣喜,反倒警惕万分,生怕王大郎是哪个宫的人派来的细作,又忧心忡忡,担心王大郎频频来找她的事会被有心之人看了去,于她不利。

      她严词拒绝他的告白,出入凝碧宫也换了道门,只为和王大郎撇清关系,谁知这人并不死心,反倒愈挫愈勇,甚至有次趁着夜色拦住她的去路大胆告白,言辞凿凿道自己逮捕刺客有功,皇帝要赏赐他,就连将军也要提拔他,可他却是不要这些赏赐的。

      他欲向皇帝请功,要求娶她!

      彩蝶目瞪口呆,脑子里出现一霎的空白,紧接着纠结开来,自跟在柳音音跟前侍奉以来,她一步步往上爬,也看过形形色色的宫女,命好的被皇帝看上纳入后宫,或是被王侯将相请求皇帝赏赐,但大部分宫女是侍奉贵人直至终老,亦或是年岁到了得了比赏银直接出宫,还有些因为犯了错、知道太多秘辛,死于非命的。

      她自西北就跟随贵妃左右,也知道自己这辈子就这样了,侍奉一个脾性不算温和的主子一辈子,若贵妃得势她尚能鸡犬升天,可若贵妃失去皇帝宠爱或是自己惹得贵妃不快,也要遭殃。她战战兢兢,却又不肯死心,跃跃欲试想要寻机会出头,而王大郎的话无疑让她心下一动。

      能被当做赏赐,得个清白自由身再嫁给个武将,总比寻个有权势的无根之人当个对食好,这于她无疑是条好退路。

      彩蝶心中已有思量,口风有所松动,也不至于冷言冷语待他,之后一来二去,她也证实这王大郎当真愿意为她赎身,且品行尚可,她也再不怀疑王大郎另有目的。

      两人相见时,甚至还计划着出宫后的退路,王大郎拿出数张银票与她,说这是他的全部家当,出宫后他要用攒下的银子为她买处宅子,二人白头到老……

      往日的蜜语甜言在事情败露后化作淹死她的洪水猛兽,王大郎拒绝承认今日曾送信与她,而她为防被人发现也将信烧毁了去,人证物证皆无,她百口莫辩。

      想起往日种种,王大郎与她耳鬓厮磨时小心翼翼探听着凝碧宫的消息,那时她毫无防备,将宫中情况告知于他,甚至对他说偏院外有个小门可以直通凝碧宫外,到达假山边,平素偏院闲置,无人看守,往后若要相见,只需酉时之前在小门旁的盆栽下压一根红线,若她看到自会到假山边寻他。

      如今她看王大郎急于从此事里脱开责任的嘴脸,心下已冷静下来,往日熊熊燃烧的爱意像被一盆冷水浇尽,她恍惚间明白什么,这王大郎怕是别处派来探听凝碧宫情况的奸细,早摸清了她的秉性,用钱财投她所好,用爱意蒙蔽她的双眼,将她引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她因爱生恨,红着眼瞪王大郎,毫不犹豫将他拖下水。

      这厢王大郎跪在地上,内心一阵疑惑与后怕,他的确是被上头派来接近这小宫女的,派他前来的人并不是皇后,而是二皇子韦瑾晟。今夜他分明未邀彩蝶相见,也没送过什么信,彩蝶为保自身竟拖他下水,谎称自己送信与他,当真是最毒妇人心。

      要说这送信,两人幽会时,他千方百计让彩蝶将来往信件焚毁,可彩蝶送与他的信他却一直留着,只为必要时候保住自身,比如上次,彩蝶在花盆底下还压了张手书。

      他仔细回想信中内容,只道“心中甚念”四字,字迹是彩蝶的,但并无其他于他不利的内容,被彩蝶指认后,他留有证据在手,直道是彩蝶勾引于他。

      不论如何,他还有将军和皇后二人作为退路,他知道长乐宫太多的秘密,即使他与人通奸又当如何,他是奉二皇子的命令啊,若这二人不愿保他,他必将皇后和二皇子所图之事爆出,与之玉石俱焚,这也是王大郎有恃无恐的原因所在。

      将军果然顺着王大郎的话问下去:“你说他勾引于你,可有证据?”

      “有!”王大郎道,说罢将那张手书取出,呈上。

      贵妃幽幽看她一眼,命舒嬷嬷将字条呈上,叹口气:“这……的确是她的笔迹。”复而看向王大郎道:“彩蝶的性子本宫最清楚,你说她勾引你却是为何,可有证据?”

      彩蝶一看信上形如她的字迹,瞪大眼:“娘娘,这不是我写的!”她红着眼瞪王大郎,尖叫道:“是你,是你模仿我的笔迹!”为什么,她分明没写过这张纸条!

      王大郎眼神慌乱地闪了闪,并未理会彩蝶,吞了吞口水道:“偏院失火后卑职于偏院附近巡逻,偶见彩蝶鬼鬼祟祟,像是在找什么东西,便厉声质问,她却不肯坦白,于是卑职扬言要上报天听,请人来查。”

      王大郎羞赧又愧疚得垂下头,懊悔道:“她便用上美人计,以言语诱惑,以书信和银两逼迫,只为不让末将将她的事情说出去,末将不愿与她纠缠,见她楚楚可怜,心一软便……”

      “美色误事!”禁军头目似乎怒极,往他脸上狠狠甩了一巴掌,王大郎的脸肿了一边,嘴角流出一丝鲜血。

      可明眼人却知道王大郎是故意如此说话,好让禁军头目有机会搜查偏院,而那一耳光也是做给众人看的,盖棺定论,小施惩戒,只为保下这王大郎,也间接暗示旁人,王大郎所言属实。

      即使不属实,也当按照“美色误事”来处置。

      贵妃和舒嬷嬷看到此处一时不知何人是在做戏,何人说的是真情,木盒被歹人埋在树下在前,偏院失火是韦瑾珣所放,为打草惊蛇,引出埋巫蛊之人,在后,失火后柳音音便让舒嬷嬷监视偏院,却并未发现有什么人靠近那棵石榴树,彩蝶是溜出去私会不假,却并未在院中做任何停留,像是压根不知树下有什么似的,根本不似王大郎所说,她在寻什么东西。

      观彩蝶与王大郎的私情绝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这王大郎为保住自己,撇清他接近彩蝶的事实,便谎称与彩蝶是近两日才相识的,若巫蛊真为彩蝶所埋,被王大郎撞见,也当不会是发生在失火后,反倒该是在失火之前才对,王大郎和禁军头目搁这唱戏,暗示彩蝶在找什么东西,欲让他的上司搜查。

      这样来看,王大郎也是巫蛊一事的知情者之一,他刻意接近彩蝶,打听凝碧宫的情况,得知偏院存在守备上的疏漏,便将巫蛊埋在树下。可若说他是皇后的人,断不会用梁文玉的六字,皇后那人……当不会狠心地自己给自己下咒,诅咒自己生不出子嗣的。

      若这巫蛊是彩蝶所埋,便是她对柳音音心怀怨恨想要报复,在偏院失火而木盒并未被发现后,她恐怕心惊胆战,一来不知柳音音是否发现树下的秘密,将巫蛊销毁,二来她也想看看这偏院何故起火。

      若她是彩蝶,要么找机会动身前往查看,要么按兵不动,决不会大摇大摆自偏院经过与外人幽会,这并不符合常理,再说,柳音音一倒台,若没外人作保彩蝶也难以翻身,若非什么深仇大恨,彩蝶犯不着冒险害她的主子。

      柳音音揣测着人心与种种可能性,一时觉得这事扑朔迷离得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一时难下决断,便顺着禁军头目的话道:“既如此,那便劳烦将军搜查偏院吧。”

  • 作者有话要说:  下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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