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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会试结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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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起床,新的一年里,甘棠看到的第一幅景象便是阿溪在桌边磕着瓜子,睨着眼看她,就等着她醒来问罪。
甘棠有些心虚地不与她对视。
“咳咳。”阿溪拍干净手上的瓜子壳,清了清嗓子,一双上挑黑眸望向她,“不交待交待?”
能交待什么呀,甘棠低下头,在心里嘀嘀咕咕。
“好了,不逼你啦。”阿溪弹了弹她的额头,眼中满是促狭,“真是女大不中留,京城这么大,他章然反倒挑上了窝边草,还算是有眼光。”
甘棠听得迷迷糊糊,不懂自己师姐是在夸她还是在贬低章然,只管傻笑。
除夕一过,甘棠能见到章然的日子又不多了,因为即将迎来二月的春试,就算是他天资聪颖,京城高手云集,也不得不静下心来,去学堂多听听课。
与在涪城时的学堂不同,京城里章然所上的学堂,先生都是鸿儒大硕,专门受这些世家招徕,为学子们讲学。
甘棠对他志在必得,不能自身参与,自然站着说话不腰疼,转眼到了二月中旬,章然入贡院之日,她应邀来送他。
一回生二回熟,贡院的格局都差不多,不过京城与涪城相比,明显要气派得多,来往学子皆身着统一的白衣,甘棠在人群纷纷中,好半天才看到了从马车上下来的章然。
“可是等久了?”章然走到甘棠面前,眸中含笑,二月的阳光融融,照在她的脸上有些粉意。
“没有。”甘棠抬起头看他,今日他白衣儒巾,看起来洒脱中带有几分文人气息,面如白玉,弯起的唇角眸尾看起来极易亲近,甘棠越看越喜欢,想到这么优秀的人是自己的,忍不住在章然光洁的脸蛋上摸摸:“加油。”
章然愉悦地翘起薄唇,投桃报李,在她额上轻轻印了一下:“知道了。”
甘棠拿手在额头他的唇印处擦了擦,撅着嘴嘟嘟囔囔:“早上刚擦的粉都给人家弄掉了。”
章然神情一滞,随即又狠狠压上原位,才站直了腰,面上正经:“还给你。”
两人在这儿你侬我侬,自然有人受不了了,一道熟悉的声音带着点儿震惊闯入二人的小世界:“你们…你们在干什么?”
“你不都看到了吗?”章然头也不回,细细拿拇指搓均匀甘棠头上的粉底,扳着她的脸,让甘棠没空搭理祝中通。
祝中通满脸难以置信,拿手哆哆嗦嗦指着章然:“你…你放开棠妹。”
“哦?”章然挑眉,面上有一丝不屑,凉凉看了他一眼,继续做自己的事。
祝中通气得快昏过去了,又将目光转向甘棠,期待她的一个解释。
在他伤心欲裂的目光下,甘棠有些不好意思地拿来了章然的手:“别这样,这里人多。”
“那到了人少的地方呢?”章然俯下身,在她耳边调笑,看似是在说着悄悄话,声音却刚好能让祝中通听到。
他的热气呼在耳垂边上,甘棠的皮肤从脖颈红到双颊,吞吞吐吐:“那…那到时候再说。”
“棠妹!”完全被忽视的祝中通低呵一声,“你怎么也跟着他学坏了?”
“啊?”甘棠蹙起眉,满是疑惑,“有吗?”
又见祝中通的面上实在难堪,她才岔开了话题:“祝兄一个人?”
她话中的意思是不言而喻,这种时候,按道理应该有祝外直守着他才对。
祝中通的眼神突然飘忽不定,支支吾吾道:“哥哥他…稍后就来。”
“你们不一起来?”甘棠觉得有些奇怪。
祝中通正想找个解释的理由,祝外直就出现了,对着二人低低颔首。
甘棠捂住唇跟章然使眼色:看见没看见没,祝外直白白脖子上遮不住红红的东西是什么?明眼人一瞅就看得出来是牙印。
啧啧,甘棠在心里暗叹,这两个人,还真是深藏不露,方才祝兄还一脸小纯洁地问她跟章然在干什么呢?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章然会意,宠溺地摸摸她的头,拉着甘棠转了个方向,不让她老往人家脖子上瞅。
时辰到了,众学子开始排队入内,甘棠依依不舍地离了他,远远对着章然招了招手,随即离去。
入了考场内,章然坐在桌旁,胸有成竹地将试卷摊开,看了看考题,果然都是在意料之中的内容,只不过不似往年的中庸,偶有几题,不仅考到了学子的知识积累,也对其思想有所考察,最重要的是,是要揣摩出题者的意图。
提笔蘸了蘸墨水,章然持着笔杆轻车熟路地在试卷上游走,下笔从容不迫,显然是充分准备过。
隔壁间祝中通的情况就大为不同,他能通过乡试,本来就是天上掉金饼的好运气,如今入了会试的考场,脑中自是一团浆糊,百无聊赖地咬着笔杆。
咬着咬着,他就呆呆游神到了自己今早上的那一口。
他本来就对这场考试没抱什么希望,其他考生早就把要准备的东西带好,而他直到今天早上,才手忙脚乱地开始收拾。
祝外直在一旁冷着脸等的不耐烦,开始陪着他收拾,谁知收拾到一半,他胡乱堆着的书里飘了张小纸片下来。
还带着点儿香气,祝外直拿起来细细一看,逐渐脸黑如墨,其上赫然写着娟秀的几个字:青竹楼。
原来是那日祝中通从那秦楼楚馆中慌忙逃窜出时,轻薄他的小倌留了张小纸片在他怀里,祝中通不察,回屋随意扔进书里,再也没翻开过。
祝外直抿着唇,眸色越发冰冷,他所认识的科考学子中,自然是有好男风之人,青竹楼这个地名,他也听过几次,只如今没想到,会突然出现在祝中通的书房里。
见他愣着,祝中通还傻傻凑上去查看,不看还好,一看就僵了,对着自己冷冰冰的兄长,不敢抬起头。
“那个…”祝中通欲盖弥彰,“再不收拾就去晚了。”
“你先说清楚,这是什么?”祝外直持着小纸片,直接问道。
祝中通撒不来谎,又不敢将真相说出口,只好闷着不吭声。
祝外直持着纸条逼近一步,他只好顺着后退,心中苦叫连连,看着自家兄长寒如冰霜的脸,一种莫名的怪异感升起。
他到底有什么资格这样凶他,有什么立场对他管东管西,有什么理由质问他。
一步步退到书架旁,架上的排排书脊硌在祝中通的背上,隔着单薄的春衫,带着些许的痛感。
他看着面色依旧不善的祝外直,觉得憋屈,没做就是没做,做了又怎样,他用得着这么小题大做吗?
近在咫尺衣襟上的熏香气息,修长的脖颈处显眼的锁骨,勾得一向被欺压的祝中通恶向胆边生,兔子急了也咬人,被逼得走投无路,他怀着几分怨气飞快地在祝外直脖子上狠咬了一口,不等他反应过来,急忙带着东西出门了。
慌慌张张到了考场门口,见到章然与甘棠在甜甜蜜蜜,祝中通更是觉得刺眼,心里被戳得慌,直到祝外直赶来,也不敢直视他。
如今坐在考场内,祝中通早已神游远方,也不知道他那一口,会不会影响到祝外直的发挥,如此想来,祝中通又有些自责,无助地托着腮,试卷看也懒得看,开始发呆。
甘棠也整天扳着拇指数考试的日子,心里既有些担忧,又有些憧憬,明知章然不会有什么问题,她还是不能确定,整日对着窗户唉声叹气,书也看不进去。
“还在想你家情郎呢?”米棋怡在廊下蹲马步,与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阿溪师傅不是说他完全没问题的吗?”
“话虽如此。”甘棠换了只手托脸,“我倒不是在意他成绩怎么样,只是不知道他在考场内,冷不冷,饿不饿,会不会有什么生病感冒,毕竟二月的天,还有些冷呢。”
“你自己都穿的单衫了,还操心这些不可能发生的东西。”被刺激到的米棋怡满脸鄙夷,依旧有些不死心,“你跟那个霍公子真的没什么?”
“没有,绝对没有。”她说道这个,甘棠就如临大敌,“你可绝对不能乱想,谁也不许说,我跟他的恩怨,你不懂。”
“行吧行吧,我才懒得懂呢。”米棋怡见自己从她嘴中撬不出什么东西,老老实实地闭了嘴,一心一意地蹲起了自己的马步。
甘棠天天算着时间,到了章然出贡院这日,早早就候在了门外,从贡院中出来的书生熙熙攘攘,皆身着白衣,头缠儒巾,她实在是难以寻找到章然,踮着脚左看右看。
突然远远看到一个身影,自成风度,甘棠急忙扑过去,嘴里喊着:“章然。”
由于她走得太急,一不小心撞着了位学子,甘棠头也不抬地道了声歉,又匆匆向章然走去。
听到她的声音,被她撞到的学子却停下脚步,回过头望去,远远看到甘棠扑进了章然怀里,对他嘘寒问暖。
似是有些迟疑,他最终还是收回了目光,转过身向外走去,贡院外车水马龙,全是贵家子弟们的车夫驾着内里宽敞舒适的马车在等着。
男子心中若有所思,面无表情地走到傅家的马车前头。
守着的车夫忙点头哈腰:“大少爷。”
“嗯。”此人低低应了一声,正是同样在参加科举的傅悦岩,他入了内,小厮忙递上一杯热茶,傅悦岩微蹙着眉抿了一口,还是忍不住掀起车窗的帷帐,向原处望去。
章然牵着甘棠的手与她有说有笑,还时不时捏了捏她那张软乎乎的小脸蛋,一对佳偶天成。
这个人,傅悦岩睫毛往下遮了遮,他果然认识,不正是章家的一位公子吗。
一旁小厮看着自家一向清冷如嫡仙的公子面上有了些情绪,不解地也悄悄向外窥去,见一对儿青年男女正拉着手说说笑笑,他顿悟了,自家公子一向对男女之情不屑一顾,如今或许是孤零零地在贡院内呆了几日,也开始渴望被人像那位姑娘一样关怀爱戴。
他偷偷记在心里,从今往后啊,他可得为自家公子留意了。
甘棠和章然出了贡院外,自然也有马车在接着,她本不欲与他同去,毕竟如今他一回府,定然有一大堆人接着,围着他团团转。
可是她还来不及说出拒绝的话,马车内突然探出一张令她再熟悉不过的脸,灿若桃花,嘴唇微抿,正是数月不见的章夫人。
一看见她,甘棠心生欢喜,却又莫名有些心虚,想要把放在章然手心的手抽回来,却被他满脸从容的紧紧握住,对着章夫人叫了声:“娘。”
“原来你还记得我这个娘呢。”章夫人打趣道,在下人的搀扶中下了马车,看了自己儿子几眼,又细细地摸着甘棠的脸打量她:“怎么瘦了,可是然儿没有将你照顾好?”
这心眼真是偏到胳肢窝里了,章然却不在意这些,竟顺着她的话捏了捏甘棠的脸,从善如流:“是该好好补补了。”
甘棠的头中轰地炸开,全身上下犹如一只被煮熟的虾子,从头红到尾,结结巴巴叫道:“伯母。”
“还叫伯母呢。”章夫人拿眼神透透地看着她,“真是千想万想,没想到这么可爱的闺女儿,被我自家的崽子拱了。”
一来就埋汰自家儿子,甘棠都有些替章然不公了,反握紧了他的手不说话。
“好了。”章夫人分别拍了拍二人的肩,“随我一起回府吧。”
甘棠本不想去的,如今被赶着鸭子上架,仰头看章然脸上也没有半分替她推辞的意思,咬了咬唇,跟着章夫人上了马车。
一路上,章夫人可没少问甘棠在京城里是怎么过的,又埋怨她离开后就再也没有寄过信回去,甘棠细细听着,有些难为情,想到接下来要随他们去章府,便更是忐忑。
到了章府门口,守在两旁的依旧是上次她来时与她说话的门房,甘棠下意识抬头,却发现伸出墙外的树木枝桠,明显被剪去了不少。
入了府中,二月的大门内,花团锦簇,与屏风假山相掩映,回廊曲折,别有一番风味。
府内早已摆好了酒菜,甘棠才发现,章大人因为在涪城衙门内还有公差要办,竟没有上京,只有章夫人一个人在京城。
这顿饭既是为了迎接章夫人,也是为了犒劳辛苦数日的章然,怕甘棠难为情,章夫人对大家只介绍说她是章然曾经的先生以及一直以来的朋友。
可章家上下也不是傻的,一看两人的相处模式,便知道其中另有私情,章夫人带她来,定然是想要让他们好好认识认识这位姑娘。
席间不少章家的姑娘都上前来劝甘棠饮一杯,都被章然不动声色地挡下了,只一个劲儿给她夹菜,章家不愧是钟鸣鼎食之家,饭菜果然好吃,章然与甘棠一投一吃,不亦乐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