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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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建康一大早瞧出来沈延面色不善，且一双黑眼圈黑漆麻乌，像是生熬了一宿没闭眼。
俩人一前一后往大理寺去，沈建康没绷住一根好奇的神经，凑上去“作死”，“世子，你这是咋了？满脸菜色。”
沈延脚步一顿，停下来阴恻恻看着沈建康，“女人怎么都对小白脸割舍不下？”
沈建康撸一把脑门，跟着叹了口郁结的气，“小白脸们除了那一张唬人的皮相，十有八九都是没骨头的东西，可女人们不晓得啊，只道咱们这样的是粗鲁，那样的是文雅……不过你单指的是宋西川大人吧？”
沈延心虚地撑住自己的面子，“滚边去，狗屁宋西川大人。”
沈建康把面前的纸老虎认得一清二楚，毫无惧意，“得了吧，那天我也瞧见了，谁都不瞎……可您也没啥立场指摘公主不是，旁边同辉堂的卫伶姑娘，不是还一直对您暗送秋波，恨不得写几个大字贴您脑门上。”
“那能一样？”沈延递给沈建康一个关爱傻子的眼神，“这些年我待卫伶咋样你看在眼里，就没比对二妹三妹多一分不该的情义。可平乐从前跟宋西川是怎么回事我却不晓得，万一真……呸，还是揍那小子两拳解气。”
“要我说，你这想法是多半因为公主是你媳妇，你容不得旁人动什么心思，未必就是和公主多情深义重才喝的醋。”沈建康边说边觑着他，“是男人都跟你想的一样，要求媳妇对自己死心塌地，自己却要在外头引一群狂蜂浪蝶。”
“去去，你一光棍懂个屁。”沈延烦躁地一摆手，把沈建康赶到一边，“我没你想的那么不要脸。”
沈建康嘴角一撇，满不在乎打量他一眼，那意思“你就装吧，给你面子不拆穿你”。
沈延心里头蹿着火，烧得他浑身不得劲，可沈建康的话就全是错的吗？不见得。他和赵安歌在这短短俩月能生出多少深情厚谊，恐怕他们俩谁也不能昧着良心说如今就至死不渝了。那怎么宋西川一冒出来，就跟猫挠心似的烦？沈延琢磨着，沈建康这小子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他这是男人的占有欲作祟，他娶了，就是他的人，旁人不能惦记。
行将走到大理寺门口时，沈小侯爷顺出了这么一个思路，于是越想越有道理，心头那股火，慢慢也就灭了。
沈延和沈建康溜达进大理寺，还没站稳脚，里面人就慌慌张张跑出来，一把拉住了沈延，急道：“沈大人你可算来了，豫南王谋反案有变了！”
赵安歌大早起来，听福禄说沈延天刚擦亮时就出门了。赵安歌一想，他这是要逃命还是怎么，跑的倒快。
不过卫伶和沈延口中的“二妹、三妹”没给赵安歌多余的时间琢磨沈延。
早膳才用罢，卫伶就和余氏所生的沈清、沈芳一同来了容安居。
赵安歌先前只和沈清、沈芳匆匆打过几次照面，隐约知道沈清比沈芳大一两岁左右，这两人与卫伶处的如同亲姊妹，乍看着比和沈瑶还亲近许多。
沈芳眨着一双天真的眼睛，笑嘻嘻对赵安歌道：“以前还总到二哥的容安居来串门，后来只怕叨扰公主，便不敢来了。”
没等赵安歌发话，沈清便不紧不慢道：“小东西，自己个儿懒，可别怪在公主头上。”
一句话逗得卫伶和沈芳都笑起来，赵安歌在一旁看戏似的看着，没发话。
“公主从前在宫里不得出外行走，是碍着规矩，”沈清道，“但咱们大梁民间没那么多条条框框，女子也可出外会友闲谈，许多大家小姐都常在京郊小聚，如公主不嫌弃，往后可与咱们同去。”
赵安歌把手中茶碗放下，眼中噙了点笑，“如此甚好。”
沈芳剥了只橘子，塞进口中一瓣，余下递给沈清一半卫伶一半，道：“姐姐们莫坐在这儿叙话了，马车早在院外备好了，等咱们到望月湖再接着聊。”
沈清又掰下一瓣来填进沈芳嘴里，掐一掐她的脸蛋，“数你心急——公主，那咱们便出发？”
赵安歌颔首，抬眼看看旁边伺候的仨人，“秋彤随我去，冬青和福禄在府里候着，倘若驸马回来的早，也好有人照应。”
仨人垂首称是，沈清在旁边掩口一笑，“公主进府前娘就把容安居伺候的丫鬟小厮都遣出去了，只留了几个粗使的，平时也凑不到跟前来。娘说不是跟着公主伺候的，怕是不周到，将来公主进门了住不惯。如今看来，还是娘打算的细致。”
赵安歌嘴角勾起，回以个礼貌的笑，先行起身往外走去。
沈芳拽拽沈清的衣袖，小声嘀咕，“还挺傲。”
沈清觑她一眼，“别胡说。”
一行四人先后离开了容安居，卫伶从进门到出门始终未发一言，端着恭谨的姿态跟在赵安歌三人身后，似乎无甚存在感。
四人挤上马车，沈芳推了个软垫给赵安歌，又递给卫伶一只，“听说伶姐姐这两日头疼得厉害，可是着了风？”
赵安歌侧目看她，“卫姑娘身子不适？”
卫伶纤细的手指撑着额角，“哪有那么金贵，就是休息得不好，夜里多梦。”
“早说了凡事放宽心，娘都说了只是小伤，你倒往心里去。”沈清目光从赵安歌扫到卫伶身上，“二哥三哥都是领兵的人，受些皮肉伤再正常不过。”
赵安歌默然听着，沈延身上连层油皮都没破这她晓得，那么沈清说的应该是在城防营任职的沈晔。
可卫伶钟情的不该是沈延吗？怎么又扯上沈晔了？
赵安歌心里的纳闷还没压下去，沈清就替她解答了。
沈清握着卫伶的手，安慰道：“知道你自幼与三哥亲如兄妹，可来回报的人都说了，无大碍，你就放宽心吧。”
卫伶微微蹙眉，“不管怎么说，总是伤了的，府里该去个人瞧瞧。”
“听说爹差人去了，”沈芳插话道，“不过爹从不叫咱们过问外面的事，只是听了一耳朵，不知是真是假。”
“那……”
“城防营的军医是从太医院拨过去的，营里多是世家子，哪个伤了病了都是要紧的事，”赵安歌打断了沈清，慢悠悠打量卫伶一眼，“卫姑娘就不必挂心了。”
沈芳没心没肺地点头如捣蒜，“就是就是，公主既这样说，那便无碍了。”
卫伶闻言，浅淡一笑，却叫人看不出实在的情绪来。
赵安歌一行晃晃悠悠往望月湖去的时候，沈延在大理寺揪秃了半个脑袋。
一尺来厚的两摞文书横在他和宋西川中间——大理寺卿新给两人辟的办公区，说是方便查阅、讨论。
“没想到瑞王只滞留在西北一个多月的时间，竟能搜罗出如此多的证据。”宋西川由衷佩服，手里翻着密密麻麻记载的证言，不见丁点烦躁。
沈延把手里的文书一合，挑眉看着桌对面的宋西川，“我说子檀兄，你怎么好像对瑞王本身的兴趣要大于对豫南王翻案的兴趣？”
宋西川一双眼睛粘在那几片纸上似的，“翻案……不好说，目前只是证人证言，还不能推翻当初的‘铁证’，除非有逆转性证据。”
沈延垂了下眼，良久叹息一声，“只是可惜，宣平被人害死了。”
宋西川翻文书的手一顿，终于舍得把目光从上面扯下来，“承裕兄，不止大理寺办案要讲实证，刑部也是一样。邵远案已经过去数日，刑部却未查出可疑证据，反而逮出一个厨子，承认是邵宣平托狱卒让他在饭食里下毒……你别急，我晓得这听上去荒唐无比，可直接人证与旁证俱在，这就是完整的证据链，还能从哪突破呢？”
沈延心头那簇火苗随着宋西川的话又噼里啪啦烧起来。
原本因不能为同窗洗冤他已懊恼得恨不得以头抢地，后又眼睁睁看着邵宣平枉死狱中，他粉饰来的太平，强装出的镇定，除了被人戳着脊梁骨说懦弱之外好像没什么也没得到。
“啪！”
沈延把文书往桌案上重重一摔，拍案而起，“我还就不信了，他刑部睁着眼说瞎话，难不成全天下人都是瞎子吗？”
话音掷地有声，沈延甩袖就要往外走，只当四周围投来目光的都是萝卜白菜。
“沈承裕！”宋西川“嚯”地站起来，十分不“小白脸”地跨出一大步抓住了沈延的手臂，“你等等！”
沈延皱起眉，瞥一眼他的手，咬着后槽牙道：“撒手。”
没想到宋西川不但没放，反而更上一步，扯着他往门外走，“你跟我出来，有话外面说。”
沈延没想到一个书生手劲还挺大，刚要甩开他，就听宋西川压低了声音警告道：“承裕兄要是连武安侯都不顾了，那就只管在这儿揍我一顿。”
沈延一愣，握起的拳又缓缓松开了。
宋西川打量他一眼，这才撒了手。
两人走到避人的僻静处，沈延一张脸黑成烧糊的锅底，不善地盯着宋西川后脑勺，“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宋西川嘴角一翘，转过身看着他，“承裕兄方才可是打算去大闹刑部，甚至要闹上勤政殿，闹到皇上跟前？”
沈延觑着他，心说看破不说破懂不懂？
“邵宣平自戕案，只能是如今这个结果。”宋西川道，“不管哪一派，都不能让它有另一种答案——包括武安侯。”
沈延心头一寒，脸上像被人重重扇了一巴掌，啐道：“扯淡。”
“瑞王殿下为何避开风口浪尖，以彻查为由逗留西北大营？又为何要在结案的节骨眼上才拿出这些似是而非的证据？豫南王谋反案你我有数，真要找实据何愁找不到，但为何只是数条‘喽啰’的旁证？”宋西川像个八十老叟般沉叹一声，“承裕兄高义，子檀自愧弗如，可是……豫南王一案牵扯甚广，事发至今，怕是今上，也无能为力了。”
沈延喉头滚动了下，只觉头顶仿佛被泼了盆冻着冰碴子的水。良久，直到他手掌都被凉风抽去了热气，才回过神来。
他缓缓吸了口气，躬身向宋西川端端正正揖一礼，“幸得子檀兄劝诫，是承裕糊涂了。”
宋西川还礼，端的又是一副尔雅做派，方才的疾言厉色似从未有过。他站直了身，远望着高耸的屋脊，纷杂的思绪忽然有了一瞬的安宁。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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