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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小生不出墙 ...

  •   直到路夫人下葬,路敬渟才稍稍恢复点人气儿,期间对玉真兄妹二人一直不咸不淡。

      阎六说,他家少爷准备听老夫人的话,返回老家平平淡淡的过完这一生,不再让母亲担心了。

      李隆基心头火起,他走了,那玉真呢?

      堂堂玉真郡主,难道要像个平头小妇一样跟他回去做个小媳妇么?别说持盈愿不愿意,他李隆基也绝不让持盈受这委屈!

      老夫人因路敬渟父亲的原因,对朝廷讳莫如深,一心让他远离朝堂,但最终的目的确实希望他平平安安,不要走了他父亲的老路。

      李隆基去劝说路敬渟,他应当将路母的话转告给他,老夫人说过,她不干涉敬渟的事情了,那人想做什么,愿意做什么,她都不管了,只要她能平平安安,这只是一个母亲的期盼……

      以路敬渟的睿智,他做到自保不过是小事一桩。

      更何况……安乐飞扬跋扈这么久,李隆基也早已容忍不下去,目前的局面只是维持着表面的平衡,这段日子的结束已经不远了!

      李隆基问路敬渟,真的非走不可?若是安乐倒台,他是否可以留下?

      路敬渟从未有过的淡漠着反问:“你想要我辅佐你除掉安乐?”

      李隆基从路敬渟眸子里看到彻骨的寒意,他不甘平庸,野心勃勃,他瞒不过路敬渟。李隆基也没想过隐瞒,但此时的路敬渟,认定他自始至终对他只是利用……

      玉真搬回了相王府,她受不了路敬渟对她的躲避,让她感觉自己犹如弃妇,被那人避之不及。

      路敬渟思绪从未像如今这样混乱过,脑子里一会儿是阿盈那清丽的模样,一会儿是老母耳边的啰嗦。

      如果她不自以为是的参合进来,自以为心思筹谋超出常人,自高自大,如何会连累母亲为此丧命?

      她想老老实实的返回老家,安安分分度过余生,不会有朝堂政乱,不会有险恶人心,不会再让母亲担忧,担忧自己像父亲一样卷入政斗稍不留意便是万劫不复……

      可她心底是有一个声音在挽留的,当初决意留在长安,当初意气风发睥睨天下的傲气让她不甘,就这样走了吗?

      路敬渟的心已经麻木,她知道阿盈搬回相王府,心底宛若被重器击中,钝钝的疼。

      过了头七,府上迎来送往的客人已经变得门可罗雀,也是,没有了郡主殿下,有什么人会单纯的冲她一个郡君的面子来拜谒?

      当初那些兄弟,高适出京游学,郭子仪远赴边关,张九龄备试秋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唯独她路敬渟茫茫然不知所以……

      这一日,孙思邈上门求见。

      大唐声名鹊起的药王孙思邈,常人终年不知其行踪,却是与路敬渟异常交好。

      说起来路敬渟亦是汗颜,她不过早些年对孙思邈外伤处理提过一些常识性的指点,却被药圣引为知己,甚至多年不死心的想要收路敬渟做关门弟子。

      行医治病什么的,她没兴趣。

      老人家行医治病这么多年,除却身体上的病痛,也见过更多的心病。路敬渟此时亦陷入业障,分不出轻重缓急,整个人都被丧母之痛所笼罩,困顿原地走不出来。

      庭院里曲水流觞,清风徐来,路敬渟单摆一桌酒席,与孙先生对饮。

      酒过三巡,孙思邈放下杯盏,问她是不是准备离京。

      路敬渟恍惚之间似乎腾出些心思想到玉真,她不知道,不明白,如今的她究竟该怎么做?

      多年游学生涯,路敬渟并不避讳她对老母的唯命是从,路夫人不许他科考入仕,同游学子拿她取笑,她反倒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仿佛这一副小家子气的样子让她颇为自豪。

      我怕老娘我有理,我听母命我自豪,谁爱笑谁笑我又不少块肉。

      路夫人唠唠叨叨的内容,从来都是我儿切莫参与官场,那是个吃人的怪兽,能害得人尸骨无存。

      孙思邈反问,政通则人和,人和则百废兴,官场永远不是一成不变的黑暗,也不是一如既往的清明。

      古今仁人志士,若都存着明哲保身的心思,谁来治国,社稷何安?

      路母并不是真的让路敬渟此生不入官场,而是期盼她一生平安,莫要像她父亲一样为朝廷送命。

      这与她参不参政并无关系。

      路敬渟一杯接一杯,不曾回复孙思邈。

      她只是尚未走出来,她心里清楚。

      孙思邈摇了摇头,路敬渟一日困在丧母之痛之中,那便对郡主的伤害加深一分。

      逝者已矣,生者为大。人生最可悲的不是生离死别,而是生人为死人埋单……

      药王足迹遍布全国,也曾云游半生,见过多少悲欢离合,生离死别,它言尽于此,路敬渟能不能堪破,便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依旧是清风拂面,路敬渟不由打了个寒颤,浑身的酒意消散,思绪重归清明。

      第二日,相王府大门值班的小厮正靠着柱子打盹,午后的阳光依旧耀眼,空旷的王府大街前响起一串规律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小厮抬手挡了挡阳光,透过手指的缝隙望去,街道的拐角突然走出一人,一身素白长袍,就连头上的束带都是惨淡的白,只有三两点墨迹,沿着衣袖蔓延到下摆,逐渐汇聚成一副袅绕的山水墨画。

      那人身后牵着一匹骏马,身资卓然,宛如游戏人间的仙人,他走过,不惹一丝俗世尘埃……

      直到那人走近,停在相王府门口,拱手行礼之后递上拜帖,那看门小厮才反应过来。方才为那人卓然的风姿所迷惑,竟忘了郡王爷曾交代,若是郡主殿下的新姑爷找上门来,直接将人乱棍轰出去。

      小厮吐了口唾沫,搓了搓手,握紧手中的棍子,说实话这般俊逸潇洒的郎君,实在让人下不了手动粗。

      “你便是路敬渟?我们家郡王爷说过不见你,你最好现在离开,如若不然……小的只有动手赶人了!”

      路敬渟恍若未闻,慢条斯理的将马缰拴在大门外的石狮子上,一言不发的走上前,通身淡漠的气势竟震慑到看门小厮不由得连连后退。

      “我来接阿盈回家,劳烦通报。”

      小厮背靠着朱门退无可退,一手握着长棍,另一只手迅速的摸了把脸,偷偷甩了甩虚汗:“你再过来,老……老子动手打人了!别……别以为你,你是郡君就……”

      郡君的眼中装不下凡人的恐吓,这是小厮从路敬渟眸子中看出来的淡漠,因此被那人逼得节节后退。

      “吱呀——!”一声,朱红色大门开出一条缝,路敬渟面上古井无波,黑色的眸子平静如水静静地看着门后之人。

      “你走吧,她不会见你。”李隆基负手而立,没有半分让路的意思。

      “我想通了。”

      “那又如何?”李隆基面露愠色:“本王不会利用你,更不会借玉真利用你,老夫人的事,我很抱歉,我会用那人的血,偿还这些年她欠下的债……”

      “不必你插手。”

      路敬渟沉静如水的眸子终于出现一丝涟漪,继而垂下眼帘:“我从未迁怒过她……我只恨我自己,不知如何面对……”

      路夫人的死,李隆基不比路敬渟难过的少,他也曾多么希望,自己能够像路敬渟一样,犯了错被母亲追的满院子跑,大声呼喊着:“娘我错了,下次再也不犯了……”

      皇室太多的勾心斗角,他谁都不敢交心,唯独路夫人让他觉得亲近,没有宗亲间的龌龊。

      但老夫人就死在他的怀里,他多年来第一次大大方方叫一次娘亲,一转眼却又是天人永隔。

      他能理解路敬渟这几日的混乱,他只是暂时走不出业障。

      但他又是极其自私的,他看不下去持盈为此心伤,整日自责,认为是她连累了这人……

      “阿盈是我最珍重的人,这一辈子,我想要爱护的,相守的,只有她。”路敬渟上前一步,深深弯下腰鞠了一躬:“这样的错,我这一生,出现过一次,已经多了。望郡王爷抬手,让我见一见她……”

      路敬渟不起身,李隆基面色动容,终究长叹一声:“她走了,不在长安。”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小生不出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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