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缘起（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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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南华夏海，古岛。
古岛省是华夏帝国拥有海洋面积最大的省份，虽然陆地面积只有一座海岛，但是碧波万顷，气候宜人，自然风光美不胜收，即使现在已是深秋，但气候仍然湿润微凉，十分舒服。
东海寺是古岛南部占地面积极为辽阔的一座佛教道场，坐落在面朝南华夏海的鳌山南麓，是一座错落有致的大型建筑群，吸引着全国各地的游人香客、僧俗道人前来观光休憩、进修朝奉。
鳌山脚下有几座零零星星的禅房，位置距离东海寺主建筑群颇有一段距离，建筑风格也较为朴拙，看上去灰扑扑的很不起眼。此刻天际薄明微暗，正是旭日将升时黎明前的黑暗，海水鼓噪着一浪又一浪地撞击在礁石上，天地之间除了水声之外，宁静得仿佛只能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
谢冬阳盘坐在一块黑峻峻的礁石上，眼睛直视着海天之间交界的远方，只见一轮红日渐渐从海面上露出端倪，随即拨开云雾，缓缓绽开绚丽光芒，充塞于整个天地之间。
他心头若有所感，双眼竟一瞬不瞬地直视着旭日东升，似乎完全不受那刺目红日所影响，整个人坐姿坚如磐石，一直到太阳直上中天，金乌西坠，月亮升起，方才深深吸入一口气，微微闭上眼睛，耳朵微不可见地轻轻动了动。
他这才伸直双腿，从礁石上一跃而下，神情也恢复了十七岁少年原本该有的轻松活力，望着几百米外海滩上影影绰绰出现的几个人影，微笑道：“二师兄，既然来了，就进屋里坐坐呗，何必站在外面这里等我？”
他看上去似乎也没有用多大的力气去大喊大叫，但海滩上站着的三个人却一字不漏地从海涛声中听见那把清越平和的少年嗓音，就像是对方就站在他们面前娓娓道来一般。随着他话音落下，那原本将近四五百米的海面上，距离众人看起来甚是遥远的少年，也似乎在眨眼之间便涉水而来，缓步走到了海滩上。
“切，明知道我们在岸上等他，架子还挺大，愣是在石头上坐了一下午，不知道海滩上很晒的吗？我今天又忘记带防晒霜，都黑成什么样儿了！”一个看上去二十来岁的年轻女子不满地抱着胸，朝身边男子抱怨不休，“这就是你那个什么小师弟？不是我说，熊孩子就得教他懂礼貌，不然容易没家教！”
说来也奇怪，她刚说完“家教”两个字，便被来到她身边擦肩而过的少年望了一眼，那目光似乎平淡无奇，但她心中却不知为何突突一跳，向来跋扈不饶人的嘴也讪讪地关上了。
“阿弥陀佛，谢居士，两位施主贫僧已经带到，如无其他嘱托，贫僧就回去做晚课了。”一身僧袍的小沙弥见谢冬阳来到，忙垂目躬身，看上去姿态甚是恭敬，引得一旁的张莉莉再度撇了撇嘴。
也难怪她心里不平衡，张莉莉出身优渥，从小到大众星捧月一般的生活早已将她惯得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稍有不如意便难以忍受；这回未婚夫说是要带她去看看他最疼爱的小师弟，一路上提及这个小师弟都是赞誉有加，她本就听着刺耳；一下飞机又马不停蹄来到这个荒郊野岭站在海滩上呆站暴晒，向来夜夜笙歌的夜猫子型豪放女哪里受得了这等阵仗，又不敢向心心念念的未婚夫抱怨，只好将一腔怨言发泄到这个小师弟身上，指桑骂槐地嘟嘟囔囔几句是少不了的。
见她不满之情溢于言表，向来对她温柔有加的未婚夫却一反常态地警告地看了她一眼，便在那小沙弥离去之后，尾随着谢冬阳走进一间禅房。张莉莉心里颇觉委屈，伸手搓了搓晒得发烫的手臂，便赶紧跟了上去。
谢冬阳将禅房里的灯打开，只见屋里摆设简单，除了厨卫浴之外，就是一个单间，摆着一张单人床和一张桌子、几张竹椅。谢冬阳走到桌子前将一本摊开的古籍合上放回床头的简易书架上，回头对两个不速之客微微一笑道：“屋子简陋，随便坐吧。”
江城很随便地坐到竹椅上，目光不着痕迹地在谢冬阳刚放回架子上的书脊上过了一遍，才望向正对着自己坐下的小师弟，半晌才笑道：“晒黑了。”
比起他的内敛，张莉莉则在对上谢冬阳的面容的那一刻，有些惊艳的慌乱。
她出身京城世家，虽然个人质素一般，但从小到大耳濡目染，见过的大世面也算不少；更别提身边狐朋狗友一大群，天天带着当红影星逢场作戏的各种二代不知凡几，可以说名利场中纸醉金迷，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除去那些艳丽妆容精彩服饰，去掉镁光灯下的精细修饰和光鲜亮丽，在张莉莉看来，真正称得上“美人”二字的，至多不超过三人。
但那也只是流于表相的美。
张莉莉从前听过一花丛老手叹过“真正的美人在骨不在皮”，现在她觉得自己隐约明白了这句话的真正意思了。她有些轻度近视，又贪靓不愿戴眼镜，隐形又嫌戴着不舒服，白天只能看见少年端坐在远处海面上一块礁石上的背影；到得天色开始变暗，又是在户外，根本看不清少年擦肩而过的面容。
此刻狭小的屋内，明亮的白炽灯下，回过头来粲然一笑的少年，就好似一幅华美的画卷，在她眼前慢慢展开了一个物华天宝的世界。
他一身白色的唐装，板寸头，打扮得和每天早上在公园打太极的老头毫无二致；但那几乎像是剃得精光的寸头，越发显现出他那清冽动人的眼睫，白皙得仿佛发着光的肌肤，以及微微泛着粉色光晕的嘴唇。
美丽得像是梦境的少年，在灯下看起来何止耀人眼目，简直要满室生辉。
比起开始发呆的张莉莉，江城就显得淡定多了。且不说从小到大看着这张脸已经有了一定的免疫力，小师弟谢冬阳那极度表里不一的个性他这些年也是领教很深。要说起此行的目的，更是令他心里毫无把握，只能先打个感情牌，在外面做足了等候的姿态。
谢冬阳不紧不慢地开始烧水泡茶，一边摸出桌子下面放了不知多少天也没盖盖子的茶叶，一边应道：“海边风光好啊，黑点没什么。说到这个，最近二师兄似乎准备修身养性了？怎么，这个就是我未来的嫂子了？”
张莉莉从美色中渐渐回过神来，耳朵里就听到谢冬阳隐含着戏谑含义的言语，不禁一瞪眼，江城从桌面底下悄悄按住她的手，面上还是那无懈可击的微笑：“是呀。这是你未来嫂子张莉莉，莉莉，这是小师弟谢冬阳，和我这个半路出家的不一样，是我们南谢门的骄傲。”
谢冬阳一边整理着桌面，一边道：“二师兄过奖了，以你的才华，你若不是去做个什么戏子，现在估计就是南谢门的门主了。”
张莉莉一听这话，火气便起来了：“你说谁是戏子？阿城前些天拿了华夏天都影帝，是有史以来获奖年纪最轻的一个演员，你一个乡野土包子懂什么？小小年纪也不上学，就在这些地方猫着，还看不起别人了？你……”
忽然响起“嗒”的一声，张莉莉被吓了一跳，她抬起头，却正正对上谢冬阳黝黑深邃的眸子，也就在那一刻，她忽地觉得大脑一片空白，继而便没有意识了。
江城忙伸出手去，张莉莉一下子便软软地倒在他怀里，他抬头微怒道：“谢冬阳！”
谢冬阳拿起水壶便开始往杯子里倒水，原来，刚才“嗒”的一声是水烧开后按钮弹开的声音；张莉莉蓦地被吓了一跳，一对上谢冬阳的眼睛，便心头一突，一下子失去了意识。
“嘘……”谢冬阳竖起中指挡在嘴唇前方，目光中笑意流转，“嫂子睡着罗，你轻声些。”
江城深吸一口气，“我知道她刚才说话得罪了你，能不能得饶人处且饶人？至不济，看在我千里迢迢跑到这个地方来给你通风报信，你也该给我个面子吧。”
“二师兄，我并不是这么小气的人，你这样说我太过分了。”谢冬阳晃着杯子扫了张莉莉一眼，苦笑道：“我从小没爹没娘，这个嫂子似乎也不是很体谅人的个性，她一会儿说我没家教，一会儿说我土包子，我也是会伤心的好不好。我只是看你跟我有话要说，怕她听了什么不该听的，所以才让她先睡一觉……再怎么样，我也会给你面子的，谁叫她是我未来嫂子呢。”
他垂下眼睫毛，江城登时就心软了。纵然谢冬阳这些年来凶名在外，出了名的睚眦必报，明知道他现在很可能是在做戏，实际上就是借机对张莉莉的嘴贱略施薄惩，他也无法就这样跟他认真计较起来。
见少年规规矩矩泡起茶来，垂下的脑袋毛茸茸的，江城恍惚间似乎回到了从前一起在门中练武的日子——作为最年幼的十五代弟子，每次门中师兄弟聚在一起的时候，谢冬阳总是跑前跑后端茶倒水，乖巧可爱得不行——再加上一张仙童般的脸蛋，铁石心肠的人也对他狠不下心来。
……不对……其实也还是有人能狠得下心的。
江城忽地想起此行目的，接过谢冬阳递过来的茶，他拿在手里也不动，想了想，才低声道：“——大师兄回来了。”
谢冬阳喝茶的动作顿了顿，状甚自然地将杯子放下：“这就是你这个大明星百忙之中抽空来找我的原因么？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我和大师兄起来啦。”
“他的性格，你和我一样清楚，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江城沉吟道：“你有什么打算么？”
谢冬阳望着江城，对他的话避而不答，反而问道：“二师兄，其实通风报信这种事，你给我打个电话就好，何必辛辛苦苦跑这么远来呢？”没等江城开口，谢冬阳又自顾自接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他意味深长地望着江城，“你是想要《无天精要》，对吧。”
江城很诚挚地望着他：“小师弟，从小到大，你和大师兄都是我们南谢门最出类拔萃的弟子，没有第三人能够与你们比肩。这次师父意外去世，过身的时候又只有你在他身边，你可知道，江湖上已经把《无天精要》被你所得的谣言传得甚嚣尘上？七大门派的精英弟子都已经蠢蠢欲动，只要你在这里闭关的消息传出，现在这个方寸之地就能被踏平了？”
“怀璧其罪的道理我懂。”谢冬阳道，“只不过，我想不到这个东西若被你所得，你哪来的自信守得住呢？”
江城微微一笑，他本就生得正气凛然，这个笑容宽和温柔，叫人不由得一见倾心：“小师弟，我好歹是做兄长的，有什么事情多担待一些也是无可厚非。”
也就在他“非”字刚出口，谢冬阳蓦地眼角一跳，一股无形无质的气机忽的当头兜下，他后背一阵发毛，也就在此时，江城闷哼一声，本来泰然自若搂住张莉莉的左手一松，两人齐齐倒了下去。
一把拎起二人，谢冬阳身形一动已是破门而出，在他的身后，那小小的平顶房已经发出一声巨响，缓缓坍塌倒了下去。
谢冬阳举目一望，只见一个头戴鸭舌帽、身穿T恤牛仔裤的男子正缓缓从远处走来，月光熹微，凭借谢冬阳的目力，早已将对方隐藏在帽檐阴影下的面容看得一清二楚。
不过，以他对对方熟悉的程度，哪怕是看不见他的面孔，仅仅凭借那个身影，也能将他在人群之中一眼辨认出来。
谢冬阳只觉得一股战栗的感觉从脊椎骨下端慢慢升起，面上却还是平静无波，直到对方走到他面前，方才勾起嘴角：“好久不见了……袁靖。”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缘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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