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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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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的时候我被堆在玄关的东西吓到了。我妈收拾了一大堆她的衣物和日用品,一包一包捆得结结实实。
“你回来了,正好,”她看着愣住的我,说,“反正这家里没人把我当回事了,我去你外公那里住了,以后别来找我了。”
我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克制着让自己的语气缓和一点:“整天闹有意思吗?”
她冷哼一声:“是啊,没意思,所以我走了。”
“你不用走,我惹你不开心,是我走。”我握紧了书包带子,扭头就把防盗门“砰”地关上了。
逞一时之快,可我没有去处。
在楼道站了半天,她也没有追出来。她必然是料定了我不久后还是得回来。
父母总是爱摆出一副“全天下我最了解你”的样子,沾沾自喜的以为“你是我生的,我完全知道你在想什么”,死都不愿意承认孩子已经成为脱离自己的个体,有了自己独立的思想。做着自己认为对的决定,不需要顾及孩子的脑子是怎么想的,只管把结果强加在他们身上。
我一咬牙,出了楼道。再待下去,只会让邻居看了笑话。这会儿的我,全然没有了刚才骂田脂的气势,垂头丧气的很。
下意识就想到可以去找周未,于是准备去四十三中门口。
谁知刚出小区门,脑袋里想的人就出现在了面前。
每次都觉得不可思议——总是能被他看见我狼狈不堪的模样,总是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他就出现在我面前。
“收容我不?今天不回家了。”我笑嘻嘻的说。
周未把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和我并肩走着:“好啊,我也不回家。”他并不问我为什么,就像上一次情人节那样。
又想起周未的时候,就算我再迟钝也该意识到了,我已经在青少年叛逆期里一蹶不振。现在的我就是之前自己最鄙视的样子了:仗着自己年轻就不顾及未来,像蜉蝣一样朝生暮死。
明明不久前还是个不爱顶嘴的软柿子,现在是越顶嘴越随口了,还顺带学会了离家出走。可能我骨子里就是个不服管教的人,又披着好学生的外衣浑浑噩噩过了好些年,一旦有让我堕落的理由,我就心安理得的开始堕落。
只是我怎么都想不到有一天自己会——
“我们这样是入室抢劫!”我压低了声音在周未耳边喊。
他恍若未闻,自顾自地把磁卡塞到窗沿的缝隙里,然后伸直了修长的手臂,把玻璃窗往里重重一推,接着我就听到了“咔哒”一声,是窗扣松动的声音。
周未轻车熟路的拉开里面一层的纱窗和窗帘,微笑着说:“欢迎来到我的秘密基地。”
紧张到要起鸡皮疙瘩的我被他这一句肉麻的台词逗笑,看他那么认真的样子,就忍住了没有吐槽。
这里离我们住的小区有五分钟的路程,但是结构却和我们小区相差无几。这间在一楼的房子阳台很矮,并且没有在窗户外装防盗网。
“不行啦,”我已经深深的感受到好奇心对我的召唤,但还是最后言不由衷的挣扎一下,“房子主人回来,我们会被抓去派出所喝茶的。”
周未拍了拍我的肩,说:“相信我!”
我是很相信他没错,可是这种原则性问题,相信能值几分钱啊?
“房子的主人一个星期只有周末会回家,这是我我常年得出的经验!”他边说着,边赶鸭子上架似的蹲了下来,让我踩着他的肩进房子里。
我想起他说“秘密基地”的神情,狠下心踩了下去。
跟想象中的大相庭径,原以为房子里会是装修的很简陋,有细细密密的蜘蛛网。可是眼前的,是一个普通又有些温馨的房间。
我瞥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得先转身把周未拉进来。
谁知不用我费心,他撑着窗沿的金属边缘麻利地爬了进来,我叉着腰,笑眯眯的说:“周未,你长得好像个猴子呀!”
他听完立刻做了一个大猩猩的表情,我再次被逗笑。
才不会告诉他,此刻夕阳下他栗色的头发好耀眼,本来已经很精致的容貌也像是被镀上了金边一样,漂亮得闪闪发光。
周未拉上了窗户后,我反而更紧张了。踏入了别人的领地这一既定事实不断刺激着我,此时被主人抓住的话,入室抢劫肯定是坐实了。
所以我只小心地迈开几步,感受周围有没有风吹草动。
当然我的眼睛也没闲着,开始仔细打量这个家。
房间里铺着米色的地毯;吊灯是一片连着的星星形状;占据房间最大面积的床上铺着蓝色的床单,厚厚的被褥整齐的叠放在床头;书桌上除了一盆仙人掌外没有摆别的东西;床头柜上有一个塑料杯,床边则是五花八门的零食。
“零食是你带来的吗?”我咽着口水问。
周未直接过去拿了包薯片给我:“当然了,秘密基地嘛。”
我吃着薯片,谨慎地小碎步移到了门把那里,把房间给反锁了,然后才长吁了一口气。就算主人突然回家,我们也有时间逃跑。
周未看了看窗外,对我说:“邓悦林,手机。”
“啊?你不是有我手机号了吗。”我不解其意。
他叹了口气:“我的意思是,天马上黑了,你还是给家里打个电话吧。”
刚刚那会儿我是又不安又兴奋,竟然把离家出走这个初衷给忘了。
我想了想,先给妈打了个电话。她倒是很快就接了起来。
“哟,浪迹天涯的还会给我打电话了?”说出口话还是那么的难听。
我耐着性子说:“今天我去杨漾家住,明天等你气消了我再回家跟你谈。”
“别谈了,就住着吧。以后管叫杨漾的妈妈叫妈妈,同学家就当你自己家了,多牛啊,叫同学养着你吧,也不愁吃穿了……”
我咬着下唇,果断地挂了电话。
接着我还给杨漾打了个电话,因为我知道我妈最终肯定会跟杨漾确认一遍的。杨漾听着我含糊不明的解释,还认为我现在是住在同小区的朋友家,也就答应帮我跟我妈撒谎。
其实跟杨漾打电话的时候我就在想,为什么我当时走出家门没有第一时间想到去杨漾家借住,而是想到周未了呢?明明去杨漾家比现在的情况要好一千倍,至少能住的心安理得。
想来想去也没想出个能说服自己的正当理由,只能说是感觉吧,感觉周未更能依靠。我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还小心眼的记着上次换座位那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还有就是如果去了杨漾家,她的父母必然用异样的眼光来看我。若是不想被当做问题少女,必定要编无数的谎言来掩盖和家里吵架的事实。
况且,“跟周未在一起,比较自在。”
我把心里得出的结论,细细地嚼上几遍,“在一起”这几个大字却怎么也没法理智的消化完全。
胡思乱想间,我脑子里忽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在这个安静的地方,很适合问出口。
“你上次说的,杀人和帮凶。是真的吗?”
我清楚的看到,周未的背影微微地僵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