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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前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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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入眼底的是白衣男子冷清的面容,不知为何,伽莲有一种感觉,这个风阑真人只怕没那么容易被说服。
没有多想,伽莲双膝一弯整个人便就跪了下来,有些事,还是直接一点比较好。
看着花草漫铺的地面,她沉声道:“瘟疫横行,暮羽百姓死亡无数,国无自救之法,因闻得真人丹药救伽莲皇兄与危难,所以伽莲才斗胆前来向真人求药,望真人,救救我暮羽百姓!”
伽莲一字一句铿锵有力落地有声,风阑并不是铁石心肠之人,而且他来暮羽多半还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天灾,若说他对伽莲的一番诚恳之言没有丝毫感觉,那就绝对是骗人。
想着百川的吩咐,又心下烦躁的转了转白玉杯,风阑看向仍低头跪在地上的伽莲,眼底波澜不惊,“本座为何,就一定要救你暮羽百姓?”
恍然抬头,对上风阑深沉的眸子,伽莲清楚知道自己没有听错,没想到这风阑真人果然就如其外表一样冷酷。咬了咬牙,伽莲说:“不管是什么条件,只要是暮羽能够付出的,只要真人肯赠药,伽莲的话就代表着皇兄的话,说得出做得到,一定会让真人满意。”
“是吗?”嘴角微微上扬,风阑放下白玉酒杯,拂袖起身,道:“那本座要你舍弃暮羽长公主所拥有的一切,你可愿?”
眼底波光微闪,伽莲讶异的张了张嘴,果然天下就没有平白得来馅饼的好事,只是没有想到会是个条件。
暮羽长公主所拥有的一切吗?我本来就没有,何谈舍弃?
垂下眼帘,伽莲轻道一声:“好。”
“你真愿?”风阑不着痕迹的又问了一句。
“是。只要暮羽不亡,百姓不死,不管是什么,伽莲都愿意去做。”
“一般很少有人能够真正做到像你说的一样,取大义舍小我,为了天下人只要有一线希望就不会放弃。况且,你尚且是稚子一名,这些事本应是不该你管的。”
“做不做得到,那是自己的事。我虽小,可我心怀天下,通明事理,暮羽是我的国家,我不能置之不理。”
“不为名,不为利?”
“是。”
“那,你宁肯死的执着,又为什么?”风阑看着伽莲,眼底多了几分玩味。
眼睫微闪,三字入耳,伽莲刹那黯淡了眸光:“我说我不知道,你信吗?”
瞥了她一眼,风阑扬起下巴,说:“信。”
我没有听错,我真的没有听错,居然说相信我的不知道……伽莲猛地睁大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风阑。
见她如此模样,风阑嘴角轻轻弯起,嗤笑一声道:“很惊讶?”
伽莲点点头。
“人生本来就如此,有很多事是没有原因的,自己都不明白又如何去回答他人提出的问题?自然也就只有不知道,这三个字了。”顿了顿,在伽莲似懂非懂的的注视下,他继续说:“其实,我也有很多不知道的事呢!”
“真人也有不知道的事?”
“本座只不过是一介凡人,就连九天仙神都有自己解答不了的问题,我又怎么躲得过?”
是啊!躲不过的!
伽莲低下头,面虽不改色,可心里却早已乱成了一堆理不清的麻。
就在伽莲愣神之间,风阑恢复了淡漠神色,“好了,你且先回去,待本座制止了这场瘟疫,你再与本座一道离开。”
伽莲点头应是,便起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目光追随着她的背影,风阑的眼底露出了一种莫名的神色,似是倾羨,又似是怜悯,因此皱起的眉头好不纠结。
仙神转世?叹也只能叹,你今生为何就为了人……饮了孟婆汤,忘记了过往,就这么在人间走一遭还要忍受百般痛苦……
真是,无聊至极!
拂袖而去,不知为何,心里居然多了一丝莫名的愤怒。
可以说高人一出手就没有摆不平的事,风阑只用了整整三天便就用随身携带的灵药炼制好了能够治疗瘟疫的丹药,数量之多完全足以暮羽所有的百姓服用。
既然丹药炼好了,这派药可谓是刻不容缓,伽莲袭甚至为了丹药能够到达每一个人的手中,居然将不惜将皇宫的禁卫军都派了出去,真可谓是用心良苦。
虽说如此,可一个国家那么大,要真将丹药送到每一个人的手里还是有些困难需要些时日的,知道伽莲心里对这生活了六年的地方定是多有不舍,风阑便说可以等到瘟疫真的彻底消除了再离开。
闻此言,伽莲自是乐得开怀,一双眸子顿时亮闪闪似乎倾刻间就多了许多星星。不过在对上伽莲袭担忧的目光时,伽莲却是怎么也笑不出来了。
许是大病初愈身子还未调理好,伽莲袭面色略带着苍白颜色,整个人看起来病怏怏的没有精神。
站在伽莲身前,伽莲袭沉吟片刻,“阿莲可还记得皇兄在阿莲还小的时候,皇兄带阿莲翻过的那道宫墙?”
伽莲抬头,面前男子的笑格外温暖,循着他的声音,记忆仿佛被带回了几年之前,那个艳阳的春天,少年摘下了头顶代表着帝位象征的玉藻冕旒,然后抱着两岁大的小女娃好似身轻如燕的翻上了高高的朱红宫墙,指着远方群山说着疆土的辽阔,赞叹竞相百花盛开的艳美。
黄昏日下,少年逗弄着怀中眯着小眼睛打瞌睡的女娃,也不管女娃有没有在听,听不听得懂,他用自己特有的爽朗声音说道:“这外面的世界多美好,只是可惜我永远也出不去了!阿莲,若是有朝一日你能够出去了,就不要回来,在外面,连我的那份一起活下来!”
现在想起来,原来那时皇兄的话居然另有所指,似乎,早就料到了有这么一天……
他是暮羽少皇,除非死便是一辈子都不能离开皇宫,而自己身上背负着国巫预言,被视为不详,长公主便就做不成了,说不定哪天自己的名字就在皇室宗谱上被除了名……
低下眉头,眼眶就好像是被蒙上了一层雾,想要落泪,却偏偏只有那么薄薄的一层雾,怎么也凝结不成水滴落下来。
忽的拉起伽莲的手,伽莲袭的笑容格外灿烂:“阿莲,皇兄再带你去翻一次宫墙吧!”
等待着伽莲的回答,伽莲袭目光灼灼。
咧嘴一笑,伽莲笑容满面:“好!”
大手牵着小手,伽莲袭带着伽莲迎风而跑,惬意悠然。这让他想起了少时那一段无忧快活的日子,父皇母后都在,弟弟们都还小没有去封地,几个还未长大的小萝卜头们经常相邀一起去郊外赛马,迎着风,任衣袖带着发丝飞扬。
父皇母后就在一旁看着,谁是最后一名谁就把其他兄弟的臭袜子都洗了,很不幸,马术最差的伽莲袭永远都是最后一个,于是臭袜子他洗定了。
为了让这个除了马术其余方面都胜过兄弟们太多的大哥好好的吃一鳖,其余几个皇子便故意的将陈年臭袜子都拿了出来,那可真是一个臭气熏天。为了消灭这难闻的臭气,在那段不堪回首的日子里,伽莲袭奇迹般地练就了一手调香的好技艺,专门用来驱除臭气。
后来大家都长大了,兄弟们一个个都去了封地,山长水远父皇母后在的时候几人还偶尔通一下信,父皇母后都去了之后,即使见了面便除了公事就没有别的话可以说了。
月上中天,黑色黯然的时候,最多的也就只有无限感慨。
只是可惜,过去的终是过去,缅怀也只能徒增伤感。
宫墙之下,伽莲袭俯视伽莲,笑着说:“要皇兄抱吗?”
伽莲点头,“要!”
又是身轻如燕一般,伽莲袭稍纵身便抱着伽莲坐到了宫墙之上,怀中人儿的重量让伽莲袭好一番感慨,何时,那个小女娃,已经长这么大了……
到了宫墙之上,伽莲才醒悟过来,如今已是寒冬腊月的,山头除了常绿松柏,也就只剩枯枝败叶了,何处来的美丽风景。
撇了撇嘴,真是扫兴。
略低头,伽莲袭倒是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却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凝神片刻,目视前方眼角却瞟到伽莲晃荡的双腿,伽莲袭唇角微微勾起,不过是一抹苦涩的笑。“皇兄已经向风阑真人打听清楚了,知道阿莲是用什么来换回了暮羽安定。阿莲,是打算离开了吗?”
“嗯。”伽莲轻轻应了一声,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走了以后,不要回来了,知道吗?”
微微一愣,伽莲偏过头,看见的就是伽莲袭略微苍白的侧脸,抿了抿唇,她说:“阿莲会的,阿莲会连同皇兄那一份一起活下来!”
寒风瑟瑟,伽莲的发丝扬起遮住了自己的眼睛,眼前看不见,只听得耳中传来那人的一声闷笑。
“好啊!”
这天,兄妹两个人聊了很多,也互相明白了很多,可他们皆看不透,未来的路还如何走下去,却也都对此只字不提。
就好似两个闷葫芦,看着对方嘻嘻哈哈的唱着各自的大调。
“那阿莲想皇兄,想回来看看皇兄怎么办?”
“不要去想,就不会想回来。”
“为什么皇兄像是在赶阿莲走一样?”
“有吗?没有啊!”
“皇兄也会开玩笑?”
“那是因为阿莲白白胖胖的,很好笑啊!”
“那阿莲也要把皇兄给养得白白胖胖的!”
“阿莲是忘了自己是要离开的吗?你怎么养皇兄?”
“哦!也对!”
“阿莲,如果,皇兄是说如果。如果在外面活得不好的话,就回来吧!”
“皇兄忘了?阿莲是要跟着天灵仙长风阑真人走的,怎么会活得不好?”
“……好吧,我错了。”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阿莲,暮羽,还有皇兄,都因有你而骄傲……”
一个瘟疫便将暮羽摧毁大半,复兴是个难题。因为救百姓伽莲必须离开暮羽,前路何走该问谁?
诚如百川与风阑所言,伽莲不过是一介稚子何必考虑那么多,但是她想到的,远远不知那些。
据伽莲观察,风阑真人这个人虽然外表冷漠了些,可心里却是重感情的,并且从来都是说到做到,绝不食言。对于这样的人,伽莲敬佩。
瘟疫彻底制止之后,风阑就来找伽莲了,仍然是一如既往的冷漠轻尘,看着伽莲就如同看空气一般,没有任何表情。
应了一声,伽莲就尾随风阑的脚步而走,当真是没有想过,在自己踏出宫门的那一刻居然会看见许许多多的百姓都跪在宫门前,原来他们都知道是莲公主救了他们,又知道莲公主为了他们而放弃了身为长公主所拥有的一切,便特此前来送行。
伽莲袭就站在城墙之上,默默的看着她紧紧的跟在风阑身后,渐渐的消失了身影,只言片语不能说,挽留的话说不得。
风阑是仙山真人,腾云驾雾的本领自然不在话下,拨开厚厚的云雾,入眼处皆是对着天叩首的百姓们,不知觉中,她的眼角划过了她人生中唯一的一滴眼泪。
伸手接过那滴泪,风阑盯着指尖透明的液体眉心紧缩,不知在想些什么。
恍然失神间,不知是自己没有控制好还是故意松手,风吹来后,原本停在指晶莹剔透的水滴就此不见。
渐入云端,除了白茫茫的一片便是什么都看不到了,伽莲收起伤痛表情抬头问风阑:“真人,我们这是要去哪?”
风阑双手负后,白衣飘飘流云轻动,看在眼里他还颇神仙的韵味。
但见他向远方眺望而去,沉声说:“受人之托,带你去天灵,顺便给你找个师父。”
“呃?找师父?还是去仙门天灵找师傅?”去天灵,这就是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