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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母亲大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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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磊三步并作两步地追上来。“嘿,刚怎么回事儿啊?!”
习零眯起眼睛,咧嘴一笑,“看见美女了。”
李磊无语凝噎,看着某人笑出一嘴白森森的牙齿,自己碎碎念------“我怎么觉着这么瘆得慌呢?!”------那个笑,也忒凶狠了点儿吧?
回军区大院儿两个人为了近便抄了条小胡同,他们上下学常走这条道。
“怎么样,走正博吧?”李磊笑着问旁边的习零。
习零耸耸肩膀,“你呢?”
李磊一颗,眉眼里颇有些得以的味道。“正博,没说的。”
习零瞪他一眼。“得得得,别跟我这儿显摆啊!”
正博是本市响当当的高中,每年的升学率百分之九十九,向来是中考学生挤破头的争抢对象。李磊整天跟着习零大街小巷地逛荡,成绩却一直处于习某人望尘莫及的水平,考进正博还真是顺理成章。
习零长出了口气。“我可能去三中吧。”
李磊猛地停住了叫,“三中?!”他看着前面的习零转过身来。“你说什么?”
习零笑了笑。“我这个成绩,进不了正博呗,三中也挺好的。”
李磊脸沉下脸,眼睛里已经带了火气。“习零,你当我是兄弟么?”
习零一怔。
李磊死死盯着他,“你不是要去正博的么?”他提高了音量。“老子以为兄弟可以在一起的!”
习零眉梢一动------他几乎忘记了,十六岁的习零和他的朋友信誓旦旦,说是兄弟就永远在一起。
李磊看着对面的少年露出一个有些陌生的笑容,带着不属于少年的宁静旷远。习零微笑到:“兄弟当然会永远在一起。”他抬起手,食指点在左胸的位置,然后重重地戳下去。
“在这里。”
李磊一愣。然后胸腔里升腾起一中莫名的热意。
在心里么?
习零笑着走过去,拍拍李磊肩膀。“我什么水平你小子有不少不知道。”他带了点无奈的笑意。“走三中也没什么不好。与其在正博吊车尾,倒不如去三中机会多一些。”
李磊盯着习零眼睛都不带眨的。某人终于被盯得不自在起来、“诶诶,看什么哪?我脸上长花儿啦?”
李磊慢吞吞地开口,却还是带着股子半信半疑。“你小子什么时候也知道宁为鸡头不当凤尾了?别是看上哪个三中的美女了吧?!”
习零被噎得够呛,翻了个白眼“老子就是看上那边的美女了,怎么着吧?”
李磊甩给他一个鄙视的眼神,不只不觉中心里的火气竟已经无影无踪。他也清楚,以习零的程度去正博,恐怕是要做垫底的。------可有谁放着好好的正博不念,跑去念流氓混混扎堆升学率倒数的三中?习零这是怎么了?转性了?
两个人一起慢慢地往大院的方向溜达,李磊道:“你去三中,家里同意么?”他之所以笃定习零会进正博,不光是因为那家伙的承诺,也是因为习零家的实力。习将军的公子,大约没哪所学校敢不收的。
果不其然,习零挺平淡地回答:“家里我还没说。”
李磊终于还是没忍住自己叹气的重送。“我说习零习大少爷,你这决定你爹你娘还有你姐,能同意就有了鬼了!”
谁不知道习家的缴交在大院里是出了名的眼科?去三中读书这种明显“自甘堕落”的行为,不被习将军打回去才怪。
习零淡淡笑了下。“我会说的。这个成绩进三中也是挺正常的事情,省的去欠人家的人情。”某人很好地找准了自己老爹的软肋。习斌绝不是个愿意为了私事求人托关系的人。哪怕这个人情不知有多少人争着抢着想要送他。
李磊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习零也是出了名的倔脾气,一旦跟习斌杠上,八成是要搞出一身伤来。他劝不了他。
这一次,那个人语气里有一种淡然的味道,让人觉得,一切尽在掌控。那是属于强者的自信。而他居然发现,自己莫名地相信,他的朋友会得到他想要的结果。
“得,懒得管你。跟你爸说的时候也悠着点啊。”
习零笑着恩了一声。
他相信他的兄弟。
习零一进家门就听见习苇跟那儿打电话。“恩,恩,没问题!mua~”
某习顿时是一脸黑线。------刚才发出那种声音的是他那个强势的女王姐姐么?!
习苇挂了电话转过头看着傻站在客厅里的习零,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淡定,语气却在不经意中含了些雀跃的味道。“小子,妈要回来了。”
习零一怔,然后蓦地笑起来。“真的?!”
习苇扬眉,“刚打来电话,我还能骗你?”
习零眨眨眼睛。妈要回来了啊。
习零看着自家弟弟一瞬间亮晶晶的眼睛,嗤笑一声,心里却是百感杂糅。这些天她几乎已经习惯了弟弟的转变,只是那个孩子身上不知什么时候多出的那种淡然让她有些隐隐的担心------一个十六岁的男孩,怎么会平静得近乎冷寂?而现在的习零,也只是个为了母亲回家而欣喜的傻小孩而已。
习零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傻的可以。无论是前世十六岁的习零,还是现今有着三十岁灵魂的自己,这都是最真实的反映。他记得最后一次任务前,他曾回来,远远地站在街头,看着已经苍老的母亲。
最爱他的女人。他亏欠了一生无从补偿的女人,他始终无法在心里放下的柔软和隐痛,都来自那个给了他生命的女人。
妈妈。
习苇瞅着习零的样子,有点恶劣地觉得,比起那个一身淡静的少年,还是这样的弟弟比较招她喜欢。------起码得让她这个当姐姐的有点成就感啊!
母亲大人驾临是件大事。第二天习零一大早便被提着耳朵拎到楼下。习苇一手鸡毛掸子一手抹布,表情很凶残。
“大扫除!赶快给我把客厅的地擦干净,这儿、那儿,还有那儿!”
习零默默擦掉姐姐手里抹布上下挥舞溅在自己脸上的脏水,从小吴那儿领了块抹布蹲到客厅擦地板去了。
机场。下午四点的大太阳晒得习零汗流浃背。他眯起眼往天上看了看。万里无云啊金光灿灿的太阳高挂空中。习零哀叹了一声------他狙击手的视力啊!
少年扭头一脸天真无邪地问自己姐姐。“我怎么没看见飞机啊?”
习苇被自己弟弟的白痴问题膈应了一下,面无表情地看了眼一脸“纯洁”的习零道:“你以为你的眼睛是雷达么?”
少年抽抽嘴角,默默地停止了装纯良的轴货行为。习苇道行太深,再这么下去没恶心到她,恐怕习零自己该吐血了。习零颇有点怨念地看了眼候机大厅。------明明有待的地方有座位有冷气好不好,偏要站在这大太阳底下,抗暴晒训练啊?!
四点二十,波音飞机巨大的轰鸣声震得人耳朵发痒。
习零深深吸了口气,他看着不远处大包小包外加大呼小叫地朝他们袭来的“不明物体”。
“------儿子!闺女!”无比激动热情的声音。
习零眼角余光扫过,他好像看见自家向来气场强大的姐姐额角默默的滑下一滴冷汗。然后就听见旁边同样无比激动无比热情华丽带颤音的尖叫“------妈!!!”
某人默默地抽了下眼角,再抬起脸来已经是“阳光好少年”的表情。“妈------”
一旁的习苇已经扑了上去“妈我想死你了!”
习零噎了一下,脑补自己和妈妈热泪相拥的场景,终于决定还是正常一点。男孩笑着走上去,无比熟练地接下中年女人手里的大包小包,笑道:“妈你回来了。”
那个笑不是假的。
刑敏终于松开自家女儿,扭头看看站在身边的儿子,眼睛里是亮晶晶的光芒。“儿子------”
习零抿起嘴唇笑了一下。“妈。”
刑敏颇有些大惊小怪地看着习零。“儿子你什么时候变羞涩了?”
习零眼角一抽。
习苇站在一边,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习零咧嘴一笑。“哪有。”
刑敏眯起眼睛,一副严刑逼供的架势。“说,想我没有?!”
男孩点头。“想。”
阳光底下十六岁的少年额头上还有细密汗水,声音因为长时间的等待变的有点沙哑,不过是一个简单的音符,却把当妈的弄得楞了一下神------这孩子转性了?!要搁往常,以自家儿子死倔的别扭性格,打死他也说不出一句“我想你”来啊!
习零看着母亲带了一点惊诧的欣喜,弯起嘴角。
妈,我想你。
刑敏今年已经四十五岁,保养得很好,脸上几乎看不出岁月的痕迹。陆军总院的主刀大夫,也是牛得很的人物,出国进修一走就是两年。------呃,好吧,虽然大多数时候她看起来有点脱线。
习零拎着东西走在习苇和老妈后面,一边默默地想。自己老妈在军区也是蛮有名气的任务,当然,司令夫人最出名的事迹还是当年两把手术刀逼得习副司令员娶娇妻进门。
而十六岁的那件事,让他真正地见识了脱线老妈的另一面。他所有的不服,委屈,怨恨,都在母亲平淡的一句话后偃旗息鼓。
“------人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无论是出于爱,还是恨。”
十九岁,探亲假里爆发的巨大争吵让他与父亲一刀两断,而母亲说,如果这是你的选择,不要后悔。他记得女人平静的语气,也同样记得那一刻她眼睛里的泪光。
习零知道,母亲是了解自己的。她知道自己的儿子倔的不愿服一句软,回一下头,走出这个家门,也许再难转身。可她也知道,或许只有真的离开了这个家,男孩儿的傲气才会被打磨成一种精神。等他真的长大了,也许会想到回家。
他长大了,可却再没有机会。
习零眼神一暗。两世轮回,他才算明白了父母的苦心。外潜任务之前,他曾回来遥遥地看过母亲一眼。女人苍老得很明显,几乎不再是他记忆里那个总是叫人无语却又什么都知道的老妈。他终于知道自己心里一直都那么渴望,有一个叫做“家”的地方,可以回。只可惜,那个时候已经太晚了。
少年拎着挺沉的行李,下意识地直了直腰。他听着前面母亲不停地跟姐姐念叨着她的“国外见闻”,笑意在眼睛里渐渐加深。
老妈就这么“脱线”下去,真的挺好的。
还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