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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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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i,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已经画了那么多草稿了?”Nicole睡了个好觉,中午才到工作室,却听说池安安大半夜就回了画室。他方进门,就看见撒了一地的画纸,而女人头发随意的一扎,露出光洁的额头,正在纸上不停地绘,似乎很是暴躁。
池安安扯下画纸揉成一团,啪的扔出去:“一晚上没睡,今天别惹我。”
“出什么事了?”
“被人气得睡不着。”
池安安昨天真想直接撬开陆岩的脑袋看看里面什么构造,他琢磨不定的态度简直让她要发疯。她果然是无药可救,受着折磨,还对这种折磨上瘾到无力自拔。
“那我让助理给你去买杯热巧克力?”
换上新的稿纸,池安安脑袋里回想起她临出门前陆岩丢给她的话,“江哲是一个值得托付的人。” 池安安凑近他的时候,明明感觉到他气息的变化,可结果,三年,三年时间他又把她往外推了一次。
难道真的是她错了?他的关心,他的在意,都是她的臆想?
“Merde!”池安安将画笔一丢,便起身将自己甩到一旁的布艺沙发里,拿了靠垫把自己的脸埋起来:“热巧克力都救不了我!”
“让我想想,最近展览和工作室都很顺利……”Nicole弯腰捡起画稿展开,然后摸了摸下巴:“是你的梦中情人?”
“有那么明显么?”池安安坐起身,将靠垫抱在胸前。
Nicole意味深长地至上而下打量了她一番,然后点头:“非常欲求不满的样子。”
池安安的白眼和靠垫一同往Nicole身上飞过去:“就你春光满面!”
Nicole笑容意味深长,池安安此刻最不待见这种春风得意的人,于是又把自己丢回沙发里。
地上一团团的画稿,主题无一都是男人的背影。他的每个角度,她都能画得惟妙惟肖。她观摩他太久,而许多时间,她又只能在他身后仰望和行走,于是他走路的姿势、肩膀的宽度、腰身和比例等一切的一切她都烂熟于心。但反过来说,陆岩又何尝不是对她了若指掌。他们一起出去吃饭,陆岩都会嘱咐服务生菜不要放葱,有时候碰上菜里加了她不喜欢的辅料,陆岩会在听池安安说话或者答话的时候自然地把那些辅料挑出来。她初三那会儿,父母工作特别忙,陆岩有时会来接池安安放学。他的车上总是备着她爱吃的零食。带她出去,他永远会带一件她的外衣以防万一。她适合什么样的衣服,该穿几码,他一清二楚。
他太过周到,完美得如此不真实,映衬着她的劣迹斑斑。或许,他对她的关注并不出于爱,只是出于一种优秀的习惯?池安安抬起手臂遮住自己的眼睛,思绪又胡乱起来。
“好了,你多少收拾收拾,下午Gloria的委托人就要过来看布置了。”Nicole见她没精打采的样子,不禁出言提醒。
池安安顿时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几点?”她抓了抓头发,呲牙道:“竟然让我给忘了!”
“色令智昏。”Nicole骄傲地显摆着他的汉语水平:“不过幸好你还有时间,会面是下午三点。”
Nicole话音刚落,就见池安安拎起包就冲出画室。看着她绝尘而去的背影,他不禁有一些忧心,她的生活好不容易走回正轨,可一回到那个男人的身边,就又轻而易举地失去了方向。Nicole垂眉,一团团报废的草稿躺在他脚边,还有那支可怜的画笔……又开始胡乱摔东西了啊。
再回到工作室,池安安已经放下长发,换了身带着中式绣纹的红衣。也难怪池安安全副武装,Gloria年纪虽轻,但她的抽象派画作享誉整个欧洲,声名鹊起,速度当真可以说堪比龙卷风。另外,无论是画评家还是拍卖市场,她都出奇地受宠,即便有些杂声,在她如此的光环下也可基本忽略不计。可就这样一个人,偏偏从没在媒体面前露过面,连邮件采访都是极少的,有时候甚至连办展都是由他的代理人全权出面,而这个代理人是出了名的难搞,所以业界都把Gloria叫作神秘小姐。
下午三点一到,助理就准时领了客人进来。意料之中是难搞的代理人Yang,三十岁,无论身高和样貌都是无可挑剔,中德混血的脸和照片里一样严肃,甚至分毫不差。
Nicole和池安安一见到他就赶紧伸手,忙不迭 “很高兴见到你,旅途是否顺利” 地迎上前去,对方也礼貌地和他们握手。Yang行事利落,直切主题,他们便立刻领着他去看会展的布置情况。
Yang仔细到几乎每盏灯的亮度和摆放位置都一一确认,简直严谨到了强迫症的地步。然而,池安安不得不承认,这样的挑剔不无道理,艺术作品对于展厅的环境要求是相当苛刻的,环境的偏差很可能会直接损害到作品以及观赏的质量。
池安安很有耐心地陪着Yang检视展厅,甚至有些肃然起敬,但他们刚检视到一半,池安安就注意到后方的展位旁有人。那人扒在墙边,只露出个脑袋,头发微卷,有着一双特别漂亮的翡翠色的眼睛。和池安安视线相撞时,那人赶紧比了个“嘘”的手势。
池安安刚想作声,不料是Yang先开了口:“出来。”
话音一落,那人便朝池安安吐了吐舌头,随即咧开笑,迈着轻快的步子走了过来,在池安安和Nicole惊异地目光中,挽住了Yang的手臂。
Yang低眉看她,语气是责备,但宠溺的神情尽显:“我和你说过呆在酒店不要出来的。”
“酒店很闷啊,而且,我想要见她。”
来人看向池安安,笑容堪称纯真,池安安正不知作何反应,就被Yang接下来的话彻底震惊到。
“两位,这是Gloria。”
池安安对上穿着宽松毛衣的卷毛Gloria的视线,其呆萌程度破表到让池安安根本无法瞬间消化这情况。
“Hi,Chi。”Gloria友好的伸出手,认真地说:“我看过你的画,特别喜欢那幅‘光’。我总和Yang说希望他能像画里的人一样笑就好了,Yang总是太严肃太死板了,你们别介意呀。”
池安安顿时感觉到Yang冰冷的目光射向自己,她于是讪笑着和Gloria握手,说:“谬赞谬赞。”
“展览的这段时间,我都会呆在中国,池小姐,你能来当我的模特吗?如果没空,给我一张照片也可以的!”Gloria突然来了兴致,一双大眼含情脉脉地望向池安安。
一旁的Nicole很是激动,要知道和Gloria合作,对媒体曝光率和业界口碑都有绝大的帮助,虽然Gloria专攻抽象画,画成了也不一定有人认得出是池安安……
“对不起,Gloria的要求比较冒昧,她对东方美一直比较感兴趣。如果可以的话,能否将你的照片发到我的工作邮箱?”
Yang似乎终于忍不住开口,池安安赶紧应承下来,没料到Gloria继续锲而不舍地拿出了手机问池安安要了电话号码,池安安欲哭无泪,并且终于非常理解为什么Yang要把Gloria藏起来打造成神秘小姐了,因为她如此这般自来熟且毫无防备戒心的感觉和“抽象艺术”的联系真的不太大。
之后的视察进度比原先快了许多,恐怕主要原因是Gloria一直在聒噪,可池安安跟在他们后头,对着这一沉默一聒噪的组合,竟然不自觉地联想到自己,于是又平白给自己添了堵。
幸而展览布置完全通过了Yang的要求,Nicole和池安安得以顺利收工回家。对于即将开幕的展览和之后的合作,两个人都既兴奋又紧张。
几日后,画展开幕,照旧是Yang作为代言人出席,但由于是Gloria在国内的首次展览,媒体吸引力和业界关注度还是十分高的。池安安连着几日忙于应付媒体和业界参观的朋友,也没功夫顾及Gloria说的画。
完全不必应付人际事宜的Gloria则不同,她借了池安安工作室的画室,闷头创作了三日,就出了一个草稿图,立刻兴高采烈地打电话给池安安要她去看,完全没有意识到时钟上显示的时间是凌晨三点。忙得累死累活好不容易睡着的池安安,简直想用平底锅拍扁了这只卷毛脑袋,可她也只能想想,还是去了工作室。
果然和Nicole预想的一样,作为一副抽象派画作,池安安在初稿图里根本没看出自己的半点样子,并且她相信终稿也绝对是看不出来的。
“你看,我在这里用了柔和的线条,然后这边,会加上朱红色,然后整个画面的感觉就会很……”
Gloria在画布前,手舞足蹈地滔滔不绝,而池安安的眼皮都快黏在了一起。
最后池安安实在撑不住了,便开口:“Gloria大师,我真的很困,能让我躺会儿不?”
“啊!不好意思,我太激动了,你休息吧!我继续。”Gloria摸了摸自己你的鼻梁,然后真的就放池安安去睡了。
池安安便在一旁的沙发上睡下,因为累极了,入睡很快。可不知过了多久,就开始做噩梦,惊醒时,外头的天还未亮,而她自己后背黏黏的一层汗。
“亲爱的,你做噩梦了?”Gloria此刻转过椅子来,脸色担忧。
“你一直没有睡吗?”池安安揉了揉太阳穴。
“啊啊,灵感来的时候真是合不上眼。”Gloria摆手:“你看上去脸色很不好,真的没有问题吗?”
池安安支着头,陆岩的话盘旋在她脑海里,心如刀绞。她像是个病急乱投医的患者,竟冲着眼前只见过几次面的Gloria问:
“Gloria,我爱一个人,爱了很多年,他也对我很好,几乎是竭尽所能地照顾我,我觉得他对我也是有感情的,可每当我问他,他却总把我往外推,就好像有什么东西阻隔着他,但他总也不说。我该怎么办?是我错了吗?”
Gloria咬了咬笔杆子,想了一会儿:“你说的人和Yang好像,还是难道有东方背景的人都会有点不喜欢表达自己的想法?”
“那你是怎么弄明白Yang对你的感情的呢?”池安安抓住了关键点,赶紧追问。
Gloria吹了声口哨:“我嘛,用了点非常热情奔放的手段。”
池安安凑上去,听了Gloria耳语一番,几乎惊叫:“天呐,假绑架?!你这玩儿的也太大了把!Yang事后没杀了你?”
“我不是活得好好的嘛。”Gloria调皮地眨了眨眼:“而且,有没有真感情,一试就知道。”
池安安盯着Gloria,想了一会儿,开口:“这还是太激进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