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有雨》时*萱

4、Chapter 4

　　看着眼前完成的油画，夕阳如橘打在窗扉，映着秀色染了书香，心里真被自己感动到了。
　　“这画取名字了吗？”特批画室里，成若琦坐在桌子上，啃着个苹果问我。
　　“就叫《夕暮》吧。”我想了会儿说。
　　“《夕暮》哦，不错！”成若琦说，“哦对了，这礼拜你回家吗？寝室可没人了哦。”
　　“你回家？”据我所知，成若琦全家人都不在本地呢。
　　“算是回家吧，去趟加拿大。”
　　我顿时被噎到了，“咳咳，那我也回家吧，二块钱的公交车费而已。”
　　成若琦笑着把吃剩的苹果一抛，准确不二地投进了垃圾桶。然后走过来，揉了揉我的头，说道，“注意安全啊。我赶飞机去也。”说完就闪身出门了。
　　我忽然意识到，她似乎年龄比我小吧，反倒来嘱咐我了。
　　看了一眼画架上的《夕暮》，我心情颇好地锁门回去收拾东西坐公交了。

　　一推院门，老妈的嗓门就响起了，“唯心回来啦！”
　　然后老爸和隔壁乔家两老就都冲了过来。
　　老爸说，“我这就去买只鸡。”
　　乔妈妈埋怨着老妈说，“怎么唯心回来了，也不早点通知，我午饭都煮了一半。”
　　乔爸爸安慰道，“把火熄了，留着晚上吃。”
　　然后四老和我就在院子里开伙了。
　　这一刻，还真有点怀念乔天宇。他离开已经四年了，可我还是很排斥这种回家的感觉，空牢牢的怪难受。

　　回房间睡了个午觉，人也神清气爽了不少。出房门，却空无一人。老爸老妈干吗去了？
　　刚要推门去院子里看看的时候，传来了声音，我听见了“天宇”两个字，便硬生生僵硬了脚步。
　　只听乔妈妈说，“还是把单子丢了吧，免得唯心看到。”
　　乔爸爸说，“你也是，收拾屋子怎么把这张东西搜出来了，早该丢了去。”
　　“我哪里知道唯心今天回来，我也想多放两天嘛。毕竟，毕竟是……”
　　老妈叹了口气，“还是先放着吧，毕竟是天宇的东西。”
　　“都怪我，当初就不应该同意他捐什么眼角膜，要是唯心知道了，还不哭死。”乔妈妈说。乔爸爸无奈地安慰说，“当初这情况，能不依那孩子吗？你也知道他倔。”
　　老爸说，“捐眼角膜也不是坏事，但天宇那孩子让我们瞒着唯心，咱们就瞒着吧。单子，还是丢了吧。”
　　老妈握着乔妈妈的手说，“我知道你心里难过，你们就天宇这一个孩子，怎么就……”
　　“不说了不说了，都过去四年了，我们不是还有唯心吗？”乔爸爸说。我能清晰地听到乔妈妈的哽咽声，很轻却很揪心，和那句“捐眼角膜”一起，揪着我的心。

　　乔天宇这混蛋，你怎么可以瞒着我捐眼角膜，混蛋！

　　我无意识地握着门把，越握越紧，逼着眼里的东西倒流。
　　回到房里，趴在床上，我已经感觉不到眼泪的存在了。
　　“乔天宇，你说过在天堂看着我的，你说过的！你这个骗子。混蛋。”

　　我想我应该哭了一个下午，要不然镜子里，眼睛肿成这样的人是怎么回事。
　　不想让他们看见，我只好嚷着说去图书馆，然后跑了出来。

　　A市的图书馆很大，可能就是因为大，看起来人却不怎么多。我随意拿了一本，然后坐在窗边的桌子上发呆。
　　外头天阴阴的，和我的心情一样。

　　手边有一本书，可能是上一个人落下的，名字叫《借我个肩膀好不好》。
　　顿时，眼眶又湿润了。乔天宇，你是混蛋！
　　桌子上晕开了水滴，我知道我挡不住眼泪了。一想到他不可能再看见我，不可能太陪我看世界，心里就难过地要死。
　　我干脆趴在了桌子上，痛快地哭着，这样心里才能好受些。
　　虽然周围人不多，但不是没有人，我也管不了他们异样的目光，压抑着声音，不想引来管理员。

　　很久很久之后，我以为周围只剩我一个人了。
　　忽然，有人拍了拍我肩膀。我以为是管理员，连忙道歉。抬头，却看见一抹笑容。他眯着的眼睛，忽然让我一愣，“你，你怎么在这？”
　　周诺非笑着坐下，“果真是你。”
　　“嗯。不好意思，我……”
　　他递过手帕说，“擦一下吧。”
　　这世界应该很难见到一个随时随地带着条干净手帕的男生了吧。我居然有幸让他递给我两次不同的手帕。我谢过后擦了擦眼泪，稍微整理了下自己，“下次洗干净还你。”我说。
　　我知道，此刻的自己一定狼狈不堪。可他却不至于“噗哧”一下笑了出来吧。
　　我有些恼了，怎么有人嘲笑人，还这么光明正大的。
　　“不好意思。”他道，“我只是忽然想到，我第一次看见你，你好像也哭了。”
　　“嗯。”我还真不得不尴尬。

　　他可能意识到我的尴尬，便沉默了。他没有走的意思，我也不知道他坐这干吗。很久之后，他才问了句，“好些没？”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佯装看书的手一愣，他一直坐着不走是在等我恢复心情？
　　“嗯，谢谢！”
　　“虽然哭过会舒服点，但一个女孩子在大庭广众下哭也不好。”他说。轻轻的声音，像他的琴声一样，很雅，听着很舒服。
　　“哦。”我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似地问他，“你钢琴几级了？”
　　他似乎没想到我会问这个，颇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刚过了八级……其实我弹琴全凭兴趣，我爸还说我崇洋媚外呢。”
　　“我能想像，周爸爸崇尚国内文学嘛。”我不禁笑道。
　　他也笑着点点头，眼睛是习惯的眯起。我看得一时愣了，想着天宇的眼睛，似乎笑起来也会浅浅地眯着，感觉更像狐狸了。

　　后来我们聊了很久，回到家后我却想不起都聊了些什么，只记得，他的眼睛是深深的琥珀色，笑起来也会习惯性得眯起，感觉笑进了心里。
　　眸光陨落化春泥，却埋没不了回忆。
　　我想，周诺非的出现，也许无意中成为了我的寄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