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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戎马倥偬 ...

  •   第十四章

      潮堇不知道,旖夜是如何回的东凌皇宫。他们来时同骑的那唯一一匹马,被他留在了泉边。而马骥上,还挂着一柄长剑。

      那长剑剑鞘处刻着一朵犹如女子桃腮粉脸一般的血蓁花,花朵开得正艳,五片花瓣深浅各不相同,而中间那一点殷红的花蕊却好似由血染成,顿时为这柄剑平添了几分杀戮之气。

      她抽出长剑,那剑锋凌厉的气势,真可谓是白虹时切玉,紫气夜干星。耀眼的阳光被磨砺发光的剑锋一一折回,璀璨明丽,仿佛一朵芙蓉盛开于锷上。

      这如此罕有的剑气,不用潮堇再猜,便已知道,这定是北越皇子才可佩戴的名剑。
      她叹了一口气,没有说什么,轻巧地跃上马背,策马而行。

      休息了多半日的马儿似乎也恢复了体力,长嘶过后,身形矫健,带着她穿山越岭。

      潮堇的这一程,一行便行了四日。
      最让她为难的,并不是该如何规劝这些旧时部将,相反地,而是如何找到他们。他们中的大多数,为了躲避当年凌子墨的赶尽杀绝,都寄情于山水,隐藏于僻静而遥远的村庄,享受着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悠闲。

      当她费尽心机的找到他们的时候,她发现,她根本不用多费一唇一舌,就可以成功规劝他们。他们为这近二十年偷来的闲静时光而愧疚于九泉之下的凌子奕。他们当年发誓要与凌子奕同进退,共生死,可到头来,只有他一人赴黄泉,而他们都苟且安生。

      潮堇扬手饮下杯中最后一口温润的茶水,从衣袖中甩出两个铜板,站起身来准备走向店外。

      “姑娘,这么晚了,你还要赶路么?不如先在我们店主下,明早再说也不迟呀?”一个好心热情的声音在潮堇的身后提醒,可潮堇只是回头冲他笑了笑,没有说话。

      她没有丝毫停留,迈入这黄沙乱舞的夜色之中。

      今日是第四日的傍晚,明日一大早,便是凌渊的祭祀大典。而今日,她终于查到了最后一个,也是会对战争起着至关重要作用的一个人的地址。这一晚,她势在必得。

      沥城由于连着北越连绵不绝的大漠,天色终日被黄沙笼罩,阴暗昏黄。而沙砾在风中翻滚,经常割着行人们的肌肤,有时还会留下一条一条,深浅不一的印子。

      潮堇拢了拢面纱,半低着头,躲过这一波又一波肆意的沙石。她从马厩中牵出骏马,刚刚爱抚地梳理着它的马鬃,却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融入月色。

      “堇姐姐,我找得你真是好苦呀!”

      潮堇随着声音回头,只见苍茫的天地间,伫立着一个娇小的身影。那身影用着一种略带仇恨的眼神望着她,仿佛想把她刻在骨子里一样。

      潮堇面纱下的嘴勾起了一分笑容,她牵起马,向那身影的相反出走去,并不打算理会。

      “凌潮堇,你跟我站住!我在跟你说话,你没听见么?”端木薏脚下使了几分轻功,很显然功夫还不够纯熟,但也算三两步便追上了潮堇,挡在了她的身前。

      “薏妹妹,姐姐有要事在身,今天没有时间陪妹妹玩,妹妹还是早点让开路比较好。”潮堇看了她一眼,笑着说道。

      “凌潮堇,我还真是小瞧你了,百花毒那么剧烈的毒性居然都难不住你。”
      “薏妹妹来找姐姐,可是专程来夸奖我的?”

      “哼”端木薏冷哼一声,声音里突然透出了几分得意,说道:“你别得意的太早,我知道,这毒,你根本就是靠苏旖夜给你解的。我知道姐姐自小长得就标致,走到哪儿都能勾三搭四,可是这次……”
      她话锋一转,语气带着嘲笑:“这次恐怕你的如意算盘要落空了。我可听说,凌渊赐了他的妹妹长歌公主给苏旖夜和亲,姐姐的心上人这次又要娶别人,不知道堇姐姐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潮堇没有说话,过了很久,她才又扬起了那坦然的笑容,回道:“东凌能和北越和亲,自然是好事一桩。战争在即,东凌能多一盟友,少一敌人,我作为东凌子民,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会笑不出来?”

      “你……!”端木薏被她的讽刺噎了回去,脸上的表情变了一变,忿恨道:“你果然冷酷无情!难怪我爹有恩于你,凌渊追杀我爹和翊字帮,你却仍旧不闻不问。”

      “凌渊追杀翊字帮?”潮堇猜得出凌渊有可能出此计策,只是没有想到,他竟然这么快就采取行动。
      端木翊翎既然曾经可以凌驾于凌子墨之上,借助他的傀儡之力操纵整个东凌,那皇宫中的大多数秘密,他又岂会不知道?

      “你不要说你不知道。凌渊篡位弑父,杀了凌叔叔,如今连我爹都不肯放过,不就是因为我爹曾和凌叔叔是生死之交,他怕我爹报复他么?”

      潮堇无奈的摇了摇头,不知道是在感慨端木薏的单纯还是无知,但她现在不想与她再做纠缠,一改之前的语气,厉声道:“你爹和凌渊的事,是他们的个人恩怨,与我何关?我说了,我现在有急事要办,你再挡路,我便对你不客气了。到时候,无论是谁有恩于我,我都不会手下留情。”

      说着,她便双手一撑,准备跃然上马。可空着的背心却给了端木薏可乘之机,端木薏右手一抓,又重新把潮堇带回了地面。

      潮堇没有想到她真的会与自己出手,神色更是显现出了从没有过的杀气。她左腕一翻,抽出了长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直接扫掉了端木薏鬓角的发丝,萧肃地说道:“你若是不识好歹,那我们今天就新仇旧帐一起算。”

      好,既然新仇旧帐一起算,那她端木薏就要和凌潮堇算个清楚。算她为何害得他爹被别人追杀,算她为何害得她与何萧翊成亲至今仍未圆房。算她为何从小到大总踩在自己的头上,又算她为何走到哪里都有人疼爱。

      端木薏左袖扬起,宽大的袖摆如三尺白帐向潮堇的腰间卷去,潮堇想要用利剑削碎她的衣角,可奈何端木薏近日内力大增,柔软的锦衣竟化作铜墙铁壁,让潮堇无处可攻。

      潮堇见状不禁皱了皱眉,也不敢再怠慢,左足一错,身子微微躲过了她的云袖。随后,她的长剑点地,剑柄柔软具有弹性,让她借势飞起,由上而下划过端木薏的肩角,端木薏刚欲上前,肩角的薄衣立马滑了下来,白花花的肌肤便暴露在外。

      “你……无耻!”端木薏羞红了脸,但又不敢再轻举妄动,只好用手捂上了肩膀,恼羞成怒道:“凌潮堇,你欺负我手无兵器。有本事,你别用剑跟我打。”

      “唰”地一声,潮堇手中的利剑回鞘,她立在马前,不禁一声冷笑,居高临下的看着一脸怒容的端木薏。

      端木薏被她这样的目光看得更有些愤懑,也不顾自己半露的香肩,手掌又快又很,向潮堇的心口掏去。她脚下用了翊字帮的绝门五行阵法,化步履于无形,犹如幻影,顷刻间就潜到了潮堇的身侧。

      没有想到端木薏已经学会了端木翊翎的倾世绝学,潮堇一个措手不及,想要出手格挡,却还是慢了半拍,左胸狠狠中了一掌。好在她只学了个基本形式,仍旧没有掌握精髓,软绵绵的一掌,并没有给潮堇带来实质伤害。

      可潮堇眼中的火焰却被这一掌完全激发了出来,她本身不愿使十成的武功,也不愿意要她端木薏的命,可她却不给自己这个机会。她那双美丽的瞳孔像是浸满了血液一般,突然变得残酷,狠绝。

      她气运丹田,右掌从胸前拂过,形成了一个半圆,而左掌仿佛在宇宙洪荒间汲取力量,不过几秒,掌前的空气已经变成了热流,一波一波,清晰可见。

      她像猎豹一般的爆发力使得她本就上乘的轻功更是如虎添翼,她勾过端木薏的衣袖,企图要把她拉到自己的身侧。而左手的真气终于运足,指尖冒出丝丝白烟。

      她瞄准她的气海穴和关元穴,准备让她一招毙命。

      “堇儿!”一声大喝,突然划破了九天。
      潮堇还未看清,一个白色的身影已经闪到了他们的中间,横身挡在端木薏的身前。

      潮堇心下一怔,可此时再收左掌,显然已经来不及了。她狠狠地咬下自己的嘴唇,在千钧一发之际,右手猛然放开端木薏,对准自己出击的左掌打去。
      她企图用自己的御力化解自己的一击,可由于身体内太过强大的两股热流相交,震得她一口血“哇”地便吐了出来。

      潮堇淡紫的前襟已完全被鲜血染透,她脚下踉跄,努力让自己站稳。

      “萧翊哥哥,你没事儿吧?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我找了你好久,都没找到你,呜呜……”不知是与何萧翊失散后的久别重逢,还是刚才的虚惊一场,竟让端木薏在看到何萧翊的一刹那,泪如泉涌。

      何萧翊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潮堇,本想上前查看她的伤势,可衣袖被薏儿抓着,又只得回身抹了抹薏儿脸上挂着的泪珠,柔声安慰道:“我这不是来了么?别哭了,没事儿就好。”

      “堇儿,你怎么,你怎么敢用这么阴毒的武功?!”何萧翊转过身再次看着潮堇时,眼底的心疼却全被失望取代。
      潮堇扬袖擦了擦唇边的血迹,没有回答。她知道,她并不是一时心生邪念,而要用蚀骨术这么狠毒的武功对付端木薏。她并不想和端木薏拼个鱼死网破,可刚才的架势,端木薏已经摆明了要与她纠缠到底,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她冷哼了一声,不再看他们。牵起自己的马,转身走去。

      可人还未走出十步,右肩又是一麻,像是被谁狠狠地扳住。她不耐烦地想要甩开,却等气都还没运足,体内的血液又是猛地往她的心口冲,仿佛着急地要喷薄而出。

      “堇儿。”何萧翊握着她的肩膀,缓缓得叫她。
      “放手。”她看都没有看他一眼,说道。

      “我有话和你说。”他却仍然执着。
      “我没什么话要对你说的。”

      “堇儿……只给凌渊带一句话,若是他停止追杀我们,翊字帮不仅保证对所有过往守口如瓶,还会投入兵力,助他踏平南夏一臂之力。”何萧翊淡淡地吐出这句话,同时,手下的力道也缓缓地松了几分。

      潮堇斜睨了他一眼,笑道:“何萧翊,无论你十年前救我的目的是什么,你都算是救了我,都算是我的救命恩人。你这句话,我会帮你传给他,可不论结果如何,我从此再都不会和你有瓜葛。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她的每一个字,再也没有从前的生气或者委屈,没有遗憾或者恨意,有的,只有一种平静。那静得,像极地之渊千年不化的冰,像千尺寒潭终日无风的水,是真的遗忘才能做到如此罢。

      何萧翊的心像被抽空了一样的疼,可他只能苦涩的笑笑,淡淡地点头,说道:“好。”

      这一个字,他好似凝近了全力,这一个字,又好像耗费了他毕生的心血。
      潮堇一跃上马,什么也没有再说。

      何萧翊看着那个在狂风大作里消失的背影,手紧紧地攥在一起。
      如果,一切来得都再早一些,那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如果凌子墨早死一些,如果凌渊早早篡位,那他就不用为担心潮堇的身世而拒绝她的情谊,也不用永远尘封自己一颗诚挚的心。

      潮堇在风中潇洒自如,马儿翩若惊鸿,灵活矫健。可在月色中的奔走,却仍旧不能掩盖她一颗丝丝作痛的心。

      那里的痛,就像是被人用细线一点一点的磨,那看似不起眼的伤口,却锋利地可以割断整个心房。

      “凌渊赐了他的妹妹长歌公主给苏旖夜和亲……”为何只有这一句话,在寂寥地月色中被无限放大?为何只有这一句话,在心底回荡的是那么清晰?

      为何?为何?她为何不为何萧翊看她失望的神色而心痛,却为了这一句话,痛得甚至连呼吸都快要停止。

      这感觉,竟与她知道何萧翊要与端木薏大婚的那一天,如此相似。
      可这感觉,却又是前所未有的强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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