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光]时之沙》幽寞

22、午餐

　　在成为吸血鬼之后，“饥饿”这个词对于安琪来说已经成为了过去时，“疼痛”基本上也很少出现——从前她因为整天心不在焉的，没少和家具建筑之类的坚硬表面亲密接触——但“干渴”似乎把从前所有的不舒服的感觉都集中在了一起，无时无刻不停地纠缠着她。
　　仅仅脱离连环杀人犯的身份两天之后，安琪发现即使她看着拉斐尔的油画也会想起活生生的人类……以及他们血管中的灼热液体。
　　微风带来的气息阻止了她的进一步妄想，这时，她发现自己正趴在窗边，紧紧地盯着楼下路上的行人。
　　必须得承认，比起和人类在一起，同沃尔图里在一起非常有助于她的情绪控制，即使干渴已经支配了她，疯狂的本能促使她去捕猎，去杀戮，但无处不在的强大吸血鬼的气息足以令她及时地恢复清醒。

　　安琪转头看去，表情忧郁的俊美男子如同幽灵一般无声地沿着走廊行来，优雅但是异常地迅速，长长的黑发随风飘舞着。
　　“早上好，马库斯！”安琪连忙站直了身体。
　　他停下来，露出了一个梦幻般的温柔的微笑，看着她的眼睛，关切地说：“不要太勉强自己，爱丝诺朵拉。”
　　那真挚的话语一下子抚平了安琪所有的紧张和不安，令她有了一种热泪盈眶的感觉，自从被莱尼雅戈从那座狭窄但是温馨的小屋带走，就再也没有人对她这样说过话了。

　　马库斯看向她后方，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离开了。
　　安琪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慢慢地回过头，凯厄斯正斜靠在墙上，犀利的红眸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她，好像是正在准备捕食的猎豹，美丽而危险。
　　“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强忍着再次落荒而逃的冲动，安琪紧张地看着他。
　　“一分钟二十秒前。”
　　以着即使在吸血鬼的眼中也迅速准确的不可思议的动作，凯厄斯几乎是一下子走到了她面前，手指轻柔地抚过她的唇。
　　“已经渴了吗？我是来告诉你，我们的午餐在十分钟后开始。”
　　和之前一样，他说话时的神态和表情是那么的镇定而优雅，令安琪实在无法对他的举动作出什么失礼的反应——明明失礼的人是他……真的是吗……
　　“午餐？”
　　“是的。”凯厄斯自然而然地揽过她的腰，朝楼梯走去，解释说，“海蒂马上就回来了。”
　　安琪花了一秒种的时间来把“海蒂”和“午餐”联系在一起，然后她一下子僵住了。
　　那个大厅，还有哭泣悲号的人群。
　　“还是算了。”她停下脚步，有些强硬地想要从禁锢她的臂弯中挣扎开来。
　　“我还以为你已经习惯了。”凯厄斯幽幽地说道，“从沃特拉到罗马，一路上我们处理了不少的意外。”
　　平和的话语却如同最锋利的刀刃一下子撕开了安琪的自欺欺人，令她不得不面对自己的真实想法。
　　是的，原本她就不是视人类生命神圣不可侵犯的类型，人类杀死自己的行为还少吗？历史书上的每一条记载后面都是无数的亡魂。甚至现在也是一样，血淋淋的事实被印成冷冰冰的字符，打发着看客的时间。当权者的命令，贪婪者的漠然，或者……自己的错误，生命是如此的脆弱，即使是一个走神都有可能会灰飞烟灭。被吸血鬼当成食物和出了车祸差不多吧，只不过……是运气不好——那是作为旁观者的冷漠无情的想法，在成为吸血鬼之后更加变本加厉了。
　　可是当自己亲身参与其中的时候，却完全不一样了。
　　她怨恨着杀死自己的凯厄斯，却躲在名为本能的掩饰之下，做着和他同样的事。
　　自私，幼稚，懦弱，虚伪！
　　那又怎样？
　　她不是圣人，也不是恶魔，她的感情还没有随着血液的冰冷而逝去，但她也绝对不会为无法改变的事情自寻烦恼。她是吸血鬼，所以会因为口渴而失控杀死人类，但在清醒的情况下，她也的确无法对曾经的同类下手，这是事实，有什么好烦恼的？
　　想爱就爱，想恨就恨，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畏畏缩缩地简直是让人看笑话，更是给所有关心她的人添麻烦，死都死过了，有什么好怕的。
　　安琪扬起头，正视着凯厄斯，挑衅一般地说道：“很抱歉，恐怕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习惯，十天前，我还是‘午餐’中的一员，不是吗？”躲闪和惧怕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她不是爱丝诺朵拉，而且，现在她讨厌他，尽管他的确很迷人。
　　看着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女孩，凯厄斯愣了一下，然后露出了一抹艳丽而又魅惑的微笑，抚上那散发着光彩的美丽脸颊，轻轻地说：“是的，我还记得，非常的美味，即使隔着大厅，仍然是那么的吸引人。如果当时我知道那是你……”
　　安琪不由自主地有些紧张，咬着自己的唇。
　　凯厄斯略微低下头，在她耳边说道：“……我还是会改变你的，宝贝，当然，我会更加温柔一点。”
　　“你……”安琪气结地看着他，爱丝诺朵拉到底是怎么和这个可恶的家伙相处三千年的？
　　“我并不记得你对于自己的改变有什么不满。”凯厄斯理所当然地说道，“而且，你对于自身的判断总是很迟钝，谁知道你什么时候才会作出决定，我可无法忍受你一直保持着那么脆弱而又美味的样子。”
　　“这是我的事！”安琪火大地说道。
　　“好吧，我道歉，你可以要求补偿，任何补偿……”凯厄斯思索了一下，说，“乌斐兹美术馆怎么样？”
　　安琪吓了一跳，这个男人是认真的吗？随后，她便感觉到一阵无力，他和她的思考逻辑肯定有哪里不一样，绝对不能让这个危险人物接近她可爱的美术馆。
　　“……还是算了，它现在的样子挺好的！”
　　“一点都不好。”凯厄斯几不可闻地说道，看着前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杀气。
　　意识到他在想什么，安琪不由得提高了声音：“你答应过的！”
　　“是的，我答应过的。”那一瞬间，他的微笑是那么的冰冷，随后，他饶有兴致地看着安琪，很关切地问道：“你现在不渴了？”
　　安琪眨了眨眼睛，猛地抓紧了自己的手臂，令人疯狂的干渴一下子支配了她的全部感觉，微微流动的空气也隐约送来了令人心神不宁的气息，唯一令她保持神智清醒的就是身边的同类。
　　属于吸血鬼的本能在她心里尖叫着，远离他，远离这个可怕的存在。
　　“你必须习惯。”凯厄斯微微蹙着眉，轻抚着她绷紧的身体，“习惯自己的本能，习惯自己的力量，就算是杀戮也要保持清醒，失控会使得你本身陷入危险。”
　　“就是没有习惯啊。”安琪颤抖地说道，“我还是没办法……”
　　凯厄斯轻轻地叹了口气，突然一下子抱起了她。
　　安琪连抗议的精力都分不出来，颤抖着缩在那个怀抱里，感受着迎面而来的风和快速后退的墙壁。
　　几秒钟后，他们停下了。
　　并不是想象中的充满了尖叫游客的大厅，而是……厨房？
　　安琪困惑地看着充满现代气息的煤气灶和巨大的冰柜，想象着凯厄斯做意大利面条的样子……围裙什么的肯定不适合他。
　　凯厄斯拉开冰柜的门，伸手抽出一个装着暗红色液体的塑胶袋，然后从橱柜里拿出一只高脚杯，手指轻轻一动，液体从塑胶袋的破口出涌出，注入了杯子，倒至四分之三满处，然后举起杯子，递给安琪。
　　“请用，女士。”
　　“谢谢！”
　　安琪发现自己居然能够保持理智，没有捏碎杯子。冰冷的血液闻起来不那么令人疯狂，但味道还是很好的。
　　当干渴缓解下来之后，她松了口气，有些尴尬地看向凯厄斯，却发现他拿着另一只杯子，一边品尝着血液，一边注视着她，薄唇上带着凄艳的色彩。
　　她连忙移开视线，随口说道：“没人告诉过我这里。”。
　　“哦，这只是食物储备。”凯厄斯不以为然地说，“没几个人会在这里用餐，新鲜的要更加美味。”
　　“对于我来说已经很好了。”安琪心满意足地说道，“我本来也考虑过医院的血库，不过那里所有的血袋都有编号。如果报纸上出现了血液失窃案，半个地球的人都会就有没有吸血鬼的存在讨论一番的。你们买通了医院吗？”
　　“我们买通了意大利卫生部，还有瑞士生物制药公司的股份。”凯厄斯颇为感慨地举杯说，“文明的进步！罐头比新鲜食品方便多了，但味道的确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