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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洗脚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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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静的日子不长久,白熙和最终还是召见了净澜。白熙和在座上倚着枕,将茶叶沫子撇了撇,又看了一眼窗外的春色,恹恹地对净澜说:“本宫想好了,既然答应了皇上要好好教训你,自然是要将你放在身边,让你日夜听训,才能叫你知道点尊卑贵贱的规矩。”
槿蕊在一旁扇风接话:“娘娘的意思是让你做贴身宫女,省去你端屎接尿的脏活,这是娘娘对你的提拔和恩赏。”
“不要以为让你免了下贱活计就有好日子过,只要你在这承乾宫一天,就永远是本宫的一条狗。本宫洗脚的时候,你要端洗脚水,本宫起夜的时候,你要端尿壶,这就是你作为贱婢的本分。”
“还不快谢谢娘娘大恩大德!”
“奴婢净澜感谢淑贵妃娘娘的提拔。”
净澜只能心道麻烦,以往在浣衣院干活的时候,因着附近还有便桶的缘故,虽然劳累难受,却也很少有人经过,让人能在吵杂叵测的皇宫中找一块清净地,如今倏然提拔成贴身宫女,跟在淑贵妃身边肯定是少不了的吵闹,平白无故就要受人挑剔。
净澜果真成了白熙和的近侍。每天一早,净澜就要被传唤到华仪殿,在一排宫女的最前面,负责为早起的白熙和端尿壶;到了夜晚,又在一排宫女的最后面,负责为临睡的白熙和端洗脚水。若是白熙和闲着没事要磕点瓜子看戏文,净澜也保准是那负责接瓜子皮的奴才。
白熙和原本是看净澜十分不顺眼,端尿壶的时候非要说端错了款式,牡丹款端成兰花款,害得她一早就没了好心情;端洗脚水的时候,又要故意踹翻了水盆,将洗脚水淋净澜一身,说是无意撞着了。几近于连净澜一早迈进门时,先迈左脚还是右脚的问题,都能以晦气为由大发雷霆。
净澜也不生气,只笑眯眯地认错道歉,凡事依着这位娘娘的折腾。想着左右也不过是挨骂,有皇帝的警告在前,白熙和不敢做出伤人性命的事情,无非是夺人尊严的小打小闹罢了,她当初从官家小姐沦落成阶下囚时,就已经明白尊严不过是过眼云烟。
时间长了,白熙和竟然习惯了看见净澜,也是天天找茬的厌倦,让白熙和一时间懒得看净澜,主仆关系有所缓和。
原先是有专门的洗脚婢女,白熙和嫌净澜笨手笨脚弄疼她,后来为了折磨净澜,愣是忍着不适把净澜练起来了,如今净澜不止端洗脚水,还负责给白熙和洗脚。
净澜将白熙和的金绣牡丹鞋褪去,又除掉白袜,露出一双玉足,脚趾甲上涂着红色的凤仙花汁,将玉足浸到温度刚好的温水里打湿,将一旁盛放花瓣的碗尽数倒入,又用香丸搓碎涂抹到手上,才伸手进盆里,将一双玉足细细搓洗。
白熙和摇着锦绣罗扇,身着一袭艳红色的牡丹花袍,每日都涂着容光焕发的妆容,看上去气色极好,娇艳欲滴、艳光逼人。
“自从上次……皇上已经很久没有来承乾宫了,每次问福海,福海这个老滑头就跟本宫打太极,顾左右而言他。”
说罢,白熙和故意踢了水盆一脚,将盆里的洗脚水溅到净澜脸上,睨着净澜道:“你惯会谄媚获宠,难道有什么好方法不成?”
净澜习以为常地捡起一旁的毛巾拭脸,擦去水珠后复又低头按摩,说:“娘娘容貌倾城,理应有皇上欣赏。兴许是皇上公务繁忙,娘娘可以请皇上来吃顿家常便饭。”忽地,净澜想起小手册上的记录,又添上一句,“皇上喜欢吃甜食,做成糖醋口味更好。”
“果然是揣摩上意的贱蹄子,还说自己不是故意争宠,连皇上喜欢吃什么都知道。皇上着实是喜欢吃糖醋菜。”一旁的槿蕊迫不及待地骂道。
白熙和扬了扬下巴,让远处的宫女呈三套衣服上来,说:“本宫新制了三套服饰,既然你擅于钻研圣宠,那就来瞧瞧哪套服饰适合本宫。”
净澜抬头望去,左边那套是红桃朱鸾服,中间那套是青樱飞花服,右边那套是梨白吉纹服,皆是符合春天意境的新季度款式。
净澜回想着手册上粗糙写就的——“宫中传闻皇帝喜欢穿着素净的女子”,净澜手中动作稍停,玲珑心思百转间,揣摩着心意说道:“朱鸾太华丽,青樱太单调,梨白太朴素,奴婢认为,应着青色外套配淡粉里衣,再加上白玉佩饰和飘带,才能素净中不失靓丽,如新上枝头的桃芽。”
“哼,不过是些宫中人人皆知的消息,得知皇上喜欢素雅的风格又如何?咱家娘娘早就知道这些事了!”
白熙和止住了一旁想呵斥人的槿蕊,随手拨弄了头上的流苏,笑道,“若是你能合皇上心意才叫好。本宫也不亏待人才,你真是诚心为本宫所用,本宫自然会厚待于你。”
“奴婢多日来服侍娘娘诚恳细致,只愿尽奴才本分,无意争宠媚上,望娘娘开恩。”
“每日都是这样的说法,是不是诚心顺从娘娘可不好说,娘娘三思,慎听小人言。”
“本宫明日就按你说的穿着打扮,去御书房送碗桃花燕窝羹,若是皇上能来承乾宫,自然会算你一份功劳。”
“娘娘!”
过了几日,皇上果然来承乾宫了。那日晚上,净澜被打发回下人房里,不用到华仪殿内御前听令了,净澜不在意地笑了笑,知道白熙和是为了避免她惹眼,乐得一晚清闲,直到南宫颜宁走了,白熙和才召她前去服侍,南宫颜宁要留宿承乾宫时,那就是一宿清闲。
白熙和提着空汤盒回承乾宫后,将净澜召去,送了净澜一串金丝珍珠项链和一枚猫眼石祥纹戒指,净澜笑纳道谢,回房就将新得的奖赏跟金镶玉芙蓉镯放到一起压箱底,成了以备不时之需的藏品。
往后的几次,白熙和召见净澜询问衣食住行的问题。净澜趁着春安不在,多翻了翻手册,这本不知是谁杜撰出来获利的手册,记载了许多关于皇帝的传闻,虽说大多是些在宫女间耳熟能详的常识。净澜根据自己在华仪殿内的观察推论,倒是得出了几点确凿的结论,依据这些结论小心翼翼地提了几次建议,白熙和似乎颇为受用,从准备什么样有创意的吃食、穿什么样的明亮衣裳到布置什么样的雅致内景,无微不至地问着各式意见。
由此,净澜更加发现了一个显眼的差异,白熙和本人似乎是跋扈娇横的性格,最爱穿着华丽的衣物,可到了皇上面前就变得十分素净,性格也变得更加温顺些。
对此,净澜提出了疑问,试探道:“既然小主更喜欢红衣,又何必穿着白衣呢?或许皇上会更喜欢鲜艳的小主,不必委屈自己穿那不合身的衣物。”
白熙和不屑地回答:“宫中谁人不知皇上最爱素净清雅的女子?据说过世的清太贵妃便是那样的为人,想必皇上是念着母妃。”随即叹了口气,又道,“本宫知道当皇后是要有牺牲的,不过是一点小小的牺牲罢了,本宫能当得上母仪天下的皇后!”
语毕,白熙和嗔怒地瞪了净澜一眼,将一把弯曲的园艺剪刀交给净澜,说:“你少在这里打听皇家内幕。既然最近用不着你晨参暮礼,你就持着这把剪刀去修剪花枝,做一名侍花宫女罢。”
“谢娘娘提拔,奴婢喜欢侍弄花草。”
白熙和干脆打发净澜离开华仪殿,净澜高兴地领着花剪出门了,从此就成了侍花宫女,远离了一众烦心事。白熙和或许是忌惮于净澜在一旁得势,最终还是听了槿蕊的意见,将其调离至后院,不再召见净澜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