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第 1 章 ...
-
公元两千〇一年七月十三日晚上十点,国际奥委会主席萨马兰奇在莫斯科宣布北京成为2008年奥运会主办城市,这一消息让华夏大地扬眉吐气。那老爷子话音刚落空旷城市里顿时喧闹起来,各种各样的礼花在夜空中绽放。各个路边的小摊还有小广场上小吃街灯火辉煌,烟雾缭绕,这时候正是烧烤和啤酒上场的时刻,人们的激情和啤酒泡沫相得益彰。
赵志高刚大学毕业正离了学校,从长春一路赶往女朋友伊娜的学校郑州美院,接了伊娜两人一路乘火车到了海滨的一座城市----东山市。志高的工作就在这个城市,因为想着毕业后要接伊娜一起过来,要临时找房子,又打算两个人好好的度过一段时光,他就给公司人事的领导说八月初去上班。二人刚下了火车找了一个路边小摊坐下,志高给小摊的老板娘说,“大姐,两碗拉面。”这时候空中突然扎眼的一道强光,接着砰的一声爆炸。大家纷纷抬头望去,这么眨眼间的工夫,夜空中便开满了绚丽的花。不知是谁在人群中说了一句,“申奥成功!”,大家也纷纷的你传我我传你,“申奥成功了!”“申奥成功了!”
大街上有人跑,有人跳,有人打电话,“喂,你知道了吗,申奥成功啦!”志高和伊娜手拉着手也从小板凳上跳起来,蹦着跳着,“大姐,来两瓶啤酒,再加两把烤串。”他兴高采烈的对正在下面的老板娘吩咐道。
当晚二人找了一个旅馆里歇了,因为兴奋到了后半夜两人才睡,第二天醒来一看十点多钟了。只见阳光从窗帘的缝隙里射进来,像一把明晃晃的利刃刺疼着惺忪的双眼。两人就在旅馆楼下的早餐店里吃早餐,并计划着上午去海边看海,他们都没有见过大海呢,这是第一次见,得见的隆重,所以安排到了第一位。接下来下午去志高公司附近找个临时的房子住下来。
他们从早餐店里出来沿着樱花大道一直往东走去,走不上六七百米就到了海滩。蔚蓝的天空和大海连成一片,朵朵白云飘荡在天空也倒映在海面上。一艘轮船远远的驶来,轮船的桅杆上站着一只海鸥,像一个守卫轮船士兵。它看见海岸的金色沙滩愈来愈近,无风,海浪轻抚着沙滩,像摇动着婴儿的摇篮。
志高走累了枕着胳膊躺在沙滩上看伊娜在踏水,身后却是天边一朵白云,如梦幻般。他看到了轮船桅杆上的海鸥,叫道,
“伊娜,看啊,海鸥,乘船来的海鸥!”志高激动的半仰起来身子,伊娜顺着子月的手指方向看过去,也发现了那只远方的来客,便在水里跳着欢呼。那只海鸥则一声啼叫向着大海深处飞去,在蓝色背景中变成渐远渐小的白点。伊娜走过来,挨着志高坐下来,问道,“海鸥飞向海里去了,它住在哪儿呢?”志高也不知道,挠着头说:“应该在海边的山洞里,肯定不是像麻雀那样寄人篱下的吧”。
“怎么就它一个人呢?”伊娜第一次见海鸥,对这只大海上的勇士充满了崇敬和好奇。
“它喜欢孤独吧。”志高敷衍道,他也是第一次见呀。
“它应该是失偶了吧!海鸥是有配偶的,而且终其一生只有一个。”在他们俩几步远的地方,正走过一个老太太,她听了二人的对话主动搭话说,“这种鸟是个坚定的爱情守护着,当他们一旦相爱,雄鸟就会守护着它们的猎食,领地。”
“哇,它好伟大呀!”伊娜撒娇说,”志高,你要向它学习哦!“
“大家都说天下为公,只有我才会说天下为婆。”志高笑着说,跟老太太打招呼。伊娜已经和老太太聊起来了,她拉了老太太坐在沙滩上,俨然一见如故成了一对忘年交。
老太太说我姓杨,你就叫我奶奶吧。原来她已经八十七了,就住在海边不远的小区里,一个人住着挺无聊的,就道海边踩着细细的沙子走。伊娜说我们刚到这个城市什么也都不了解它呢。杨奶奶便说,那我们就是朋友啦。杨奶奶热情的牵着伊娜的手说帮她去找房子,她在这个地方熟悉的很,都住了几时年了,全都是邻居。女人的话题真是部分年龄,杨奶奶给伊娜介绍了哪儿买菜,哪儿理发,哪儿有小吃,真是一个风趣的老太太。杨奶奶跟伊娜两个人说了半天闲话才依依不舍的走了,临走留了电话号码再三邀请伊娜和志高去她家里做客。
志高就跟伊娜在水边继续打闹,他要去捉住她,做出一幅要狠狠的收拾她一顿的样子,她跳起来像只欢快的小鹿,叫着,“那不是海鸥,是鹧鸪啊”,鹧鸪的叫声为行不得也,哥哥。她一下逃到了水边,沿着水岸相接的边界一路踩过去,海浪一下一下的舔着她雪白的脚丫,白色的裙裾被风扯起,像一只翩翩的蝶。
追逐了一会伊娜回到了志高身边,拉着他的手说,“我们去岸边的酒吧喝一杯吧”。志高便扑打掉身上粘着的细沙往岸边的酒店有去。酒吧在夏日里都会在门口搭上花花绿绿的大遮阳伞,着门口两侧摆放着两个大冰柜,一边的冰柜里摆放了各式冰淇淋,一边的冰柜里冰镇了各式的酒品和冷饮。游客三三两两的斜躺在避日的阴影里,饮一口透彻心扉的冰酒。
二人选了靠外的一个遮阳伞下坐了,店员是个年轻的小伙子,嘴巴上刚长出毛茸茸的一层绒毛来,由于长期被海风吹而稍微黝黑的肤色,他拿着菜单和酒水单递给伊娜,伊娜上下反复看了然后点了草莓冰淇淋,点完递给志高,子月没有接示意伊娜放桌子上,跟店员点了冰镇的啤酒和海螺。
“你上午还在沙滩上继续晒吧,跳进去游泳,然后再出来晒晒太阳,我喜欢你黑点,显得更男人。”伊娜说。
“那岂不是黑白双煞了吗?”志高笑着说,把海螺壳丢在了空盘子里,发出叮当的响声,“我还是觉得我当个小白脸比较好看”。
“那就当小白脸儿吧,小白脸才没好心眼呢!”,伊娜说,“要不那你跟我去理发吧?我已经不是学生了要改变一下形象的。杨奶奶给我介绍了理发店,我要去看看。”
“那我还是晒黑吧!”志高说。
“你就是不想陪我,鬼才相信你天下为婆呢!”伊娜用指头使劲点了点子月的额头娇嗔道。她站起身来跟志高挥手道别。然后袅袅婷婷的沿着榕树大道往市里面走去。榕树正在怒放着火红的花,花香弥漫在空气中,空气显得那么温润。
志高又跳进海里游了三次,然后就躺在沙地上晒,有时候埋在沙堆里,只露出一个头来。他正躺在沙地上脑袋里朦朦胧胧中,一个女孩站在他身边,正微笑着低头看他。他一激灵清醒过来,看那女孩,只见一双修长而雪白的腿,着粉色短裙,淡蓝色衬衫,艳若桃花的面,一头烫成卷的短发,一双水灵灵美丽的眼睛似乎要说话般看着他。
“伊娜?你怎么变成了一个人,哈哈,像只小绵羊。”第一次见到短发的伊娜志高惊喜的说。
“我不是绵羊,我要做个狮子, veni,vidi,vici(即凯撒大帝说,我来,我见,我征服)”,说着她笑嘻嘻跨腿迈过志高的身体,蹲坐在肚子上,“服不服?伸出脚丫来给你盖个章,你归我了,出去混报姐的号。”
“我投降,主人”。志高举起手做出投降的样子说道。
“嗨,我说哥们,说真的,你看我自己设计的发型好不好看?”说着伊娜的眼神里期盼着得到赞美。
“看起来很棒,但也不用设计的这么短吧,像非洲的人,头发剃光了刚长出来就是这样子吧?!”
“那你喜欢吗?我要改变一下形象让你换个方式喜欢。不喜欢我了吗?”她耸了娇俏的鼻头,敲了敲志高的脑袋。
二人说了会情话,“我们回酒店吧,你也洗洗干净了,我剪完头发也要洗个澡”伊娜说,然后她拉起来躺在沙子下面的志高。二人手拉手沿着沙滩往榕华大道上的旅馆走去。
二人在酒店的餐厅用了餐,乘电梯到五楼的房间。
房间向阳,阳光透过窗户射进来,窗户半开半掩,微风吹拂着纱般的窗帘。志高进了房间先去洗澡,伊娜对着镜子欣赏着自己设计的发型,觉得头发还不够细,再细点就跟绵羊的毛一样了,她想着,不仅哑然失笑,绵羊的毛应该叫羊绒。然后她走到沙发那,眯着眼睛斜躺在沙发上。
志高随便冲了一下就裹了浴巾出来,走到床上半躺着拿起一本书看。伊娜便走进去洗澡,过来半天出来,坐到窗前的桌子旁往脸上贴面膜,一边叫道“你过来看看我晒黑了没有?”
志高并没有看她,说:“上帝给了你们女人一张脸,你们却又替自己造了一张,然后就躲在自己的假脸后面,从不以真面目示人”。
“你无需通过我的脸来看,你可以通过我的眼睛啊,这个是没发遮挡的。所以以后不要听信别的女人的话噢,不然麦克白就是你的下场哦。”
志高便走过去,捧起她的脸凑过去看着她的眼睛,美丽的眼睛如一潭秋水,清澈而宁静。她俏皮的把嘴巴送上来,轻嘬一下他的唇,然后呀的一声推开,笑说“我突然想到你昨天讲的那个故事,我想你可能是一个痴情兽呢”。昨天吻过之后躺在志高的臂弯里听他讲的故事:
据说有一种兽叫痴情兽,于人无异,混迹人间。若与你相爱,于接吻之时他便伸出他的舌尖悄悄伸进你嘴里做温存之状,他舌尖分着叉,一个分叉与你的舌头温存着,另一个舌尖便慢慢的延伸,延伸,通过你的喉咙慢慢延申到你的心里,与你的心脉缠绵,缠绕,从此俩人就痴心相爱,永不分离。
她一想到这儿,便羞红了脸儿,就赶快把面膜贴在了脸上,然后俩人就斜躺在床上。
等伊娜睡眼朦胧的醒来,床上已没了志高。摸摸脸庞,面膜早被蹭掉了在床单上。她往窗外望去天已是向晚,夕阳斜照于是就把面膜收拾了,惺忪着睡眼去净了面,看到桌子上留言簿上写道:
“小宝贝,我去杨奶奶家串门,顺道给她买菜。醒来可去!
你的志高”
“哼,叫人家小宝贝,不是叫人家小甜甜的吗?你个死猴子”想着大话西游的台词,她内心里忍不住笑。便把第一页翻过去,第二页却是一首小诗,内容摘录如下:
“《小乖乖》
唉!
我的小乖乖,
你占据了,
我的心,
我的肝,还有
我的整个脑袋。
你要不在,
我可如何去安排?
一切都是那么凌乱!
你嘟起小嘴,
扮个萌,
卖个乖,
都那么,
惹人爱!
多少次,
想把你叫醒,
却怕扰了你的美梦。
给你的梦里讲个故事吧,
怕你又不听它,
怕你使了小性,
转身一边去耍。
唉,小乖乖!
多想,
一整天
都把你拥在怀,
唉,你是我的小乖乖!”
伊娜拿在手里放在胸前陶醉在晚霞里,也陶醉在每一句情话里。“尽管所有的女人都可能是妻子,但只有及少幸运的妻子才能做真正的女人。”她想,“这一首诗让我已经是真正的女人了”。她穿了白色的长筒裙出门去找志高。
伊娜踏进杨家奶奶的院子,就看见志高蹲在葡萄架下在弄那只黑猫玩,猫懒洋洋的舒舒坦坦的躺在地上像在地上铺了一层油光闪亮的毛皮。旁边的小杌凳放这一个碟子,碟子里放着一串紫色的葡萄。
“杨奶奶呢?你怎么一个人跟猫玩呢?”伊娜问。
“她非要给我做面吃,正在和面呢,还捞了辣根和酸菜等你来吃呢。”志高继续撸着猫说,“昨天旅馆那个年轻的招待,他一个人跟猫还说了半天话哩。神神叨叨的,我怕都被他传染了。后来经理过来跟我说,那个小伙子是大学中文系的学生,假期里在这实习呢。”
“难怪呢,中文系的学生的确有些文人气息,连猫都能听他谈论诗经”。
“也许谈的楚辞呢”
“我们北方的猫如何听的懂楚辞?”
“北方的人也不用楚地的方言读楚辞呀”。
老太太听到了他们俩在说话,就粘着个面手颤巍巍的从厨房里出来,看见变成短发的伊娜开玩笑说“哎吆,大兄弟是哪儿来的客?”。说着和伊娜俩人搂抱着亲热一番,“啧啧,这丫头一头齐腰的秀发真是可惜了,哎,你要不要提前说声送我这老太婆,我接头发上也年轻漂亮啊”。
“哎呀,我得去理发店里要回来我的头发呀,要是给您接上你不得年轻七八十岁。真的有接头发的技术呢,杨奶奶!”伊娜说。“那我还不成了老妖精了!”杨奶奶说。
老太太去洗了手,“让面醒醒,我们来吃葡萄”,说着又要拿起一根两米长的竹竿,竹竿的一头绑了铁钩子要再给伊娜摘葡萄,伊娜不让,去拿了碟子里的吃了起来。
伊娜问:“奶奶家葡萄吃起来比卖的甜啊,你这是咋种出来的呢?难道有偏方不成?”
杨奶奶笑道:“这个告诉你你可能就不吃啦”。
志高接过来话说:“你不是喝过猫屎咖啡吗?一个道理”。
“呸呸,那我可不吃了。”伊娜把手里剩下的半串葡萄丢进碟子里,擂着志高的背嗔怪道“你太恶心了,故意不想让我吃呀,你终于满意了,可以都吃了”。
“我可是及时救了你,你应该谢谢我的才是!”志高说。
“走吧,奶奶”伊娜携起奶奶的手说道:“我们才不理他,咱去屋里说悄悄话。”于是两人走进屋里叽叽咕咕地说个没完没了。
杨奶奶的庭院打扫的干干净净,她没事儿就坐在葡萄架下卷旱烟抽。她思想开放,幽默风趣,和爱他们俩个年轻人开玩笑,倒像一个同龄的朋友一样。
晚上吃饭的时候杨奶奶提议说邻居家的房子打算出租呢,要不她居间一下,他们搬过来大家就离得更近了,“我最稀罕你们年轻人身上的这股子朝气”她说。伊娜听了高兴的拍起手来。杨奶奶就讲述她年轻时的故事,老太太说道,“伊娜,那会子奶奶也跟你个子差不多,我年轻的时候有一米七多,也跟你这么胖瘦,一个同志在战斗中受了伤,我就背这他从老东门背到老西门,到了郊外,又背上三楼去找大夫”,“我都很多年没有去过上海了,前二十年去的时候那上海可大了去了,到了老西门我都不认识了呢”,她自豪的拍了拍伊娜的肩膀说,“奶奶是民国时期的地下女县长呢!”
伊娜兴奋的竖起大拇指说,“奶奶果真是女英雄!我也要向您老学习。”大家都笑了起来。
二人回到酒店旅馆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就去洗漱睡觉了。志高坐在窗前继续他的旅游日志的写作,已经创作了大半,现在他已构思成熟了一个短篇的小说,他想暂时中断一下这个游记,把短篇小说写完。
他先列了故事的大纲,在铺垫和转折的处理的上他觉得原来的构想不太贴切,于是放下笔,站起来去欣赏伊娜没有画完的一幅画:整幅画背景是波涛汹涌的大海,白色的浪花在中央的小岛上起伏,一袭白纱的仙女跪在石板上,她雪白的臂弯里拥抱着半躺的一个天使,天使洁白的翅膀流着鲜血,她头戴花环面色忧伤,那个天使仿佛受了伤从天堂里坠落下来,在她怀里昏迷着。仙女的身后是一群侍女,有的着青衣,手捧花瓣,着绿衫而红裙,手拿树叶等不一而足。他想起潜水到海底那种清凉的感觉,那时候他不再觉得自己是一个人,而仿佛一条鱼,一粒沙,又仿佛不再是一个个体,而是那凌冽的海水本身。此时他已不是面对着一幅画,而是游荡在小岛的一个生物。
志高关了灯,此时月光透过窗户洒满了房间。微风轻轻吹拂着窗帘,月光亦如流水在房间里流淌:从窗户上倾泻而下,流淌到桌面上,杂志上,画板上,流淌到床上,照着伊娜恬静的脸庞。他躺在旁边看着她的脸庞,似乎总是微笑着,便伏身轻轻吻了她一下,伊娜轻轻的呢喃一下,像是呓语,又似被弄醒了,蠕动了一下又一动不动的躺在月光里。
大学的时光里,曾经多少个月夜,他静静的站在十三楼教学楼的天台上,望月怀远。每周都会收到伊娜远方的来信,他都会反复读好多遍,然后沉浸在幸福里写着回信。有次伊娜说自己要勒紧裤腰带,志高不明白回信问为什么这样啊?她回复道,有天老师在课堂上讲了一个典故叫“楚王好细腰”,我想哥哥肯定也喜欢蜂腰女人吧。还有一次信中付了一张照片,那是她的院子里种满了忘忧草,在照片的背面写着“伯兮”一句“焉得谖草?言树之背。愿言思伯。使我心痗。”下面用娟秀的小字写道:对你的思念让我无心妆扮,妆扮又给谁看?据说在大树的后面栽下忘忧草,这样就可以忘记了忧伤,我就在院子里的大树下种了很多很多,可是思念的心情比草还长的疯快!后来在假期来临前她又在明信片用娟秀的字体写了《蹇裳》和《匏有苦叶》,暑假刚一回到家他就涉河而往。
那天伊娜穿着绿色的长裙,头戴着遮阳帽在村边的小路上等他,她的身边还围绕三个小女孩一个小男孩,这些都是她的弟弟妹妹们。小男孩最小七八岁的样子,也是最顽皮的一个。其他的小妹妹们有点羞怯,微笑着看着志高,举手做礼。伊娜看见他满头的汗水,便领着弟妹们把他们送到家里,带着他去山上汲水。他们沿着幽深的小径曲曲折折的攀上去,半山腰有一口压水井,水井的出水口下面放有水缸,水瓢。他压了几下水边流了出来,伊娜便掬了水洗脸,喝了几口换过他,他也,掬起水来喝,甘甜清冽。
伊娜说“这儿风景多好,我等你回来呀,那时候我在家种田你去附近的高中教书,该多好啊!”
他抚着她的秀发笑说“你真是一个小傻瓜,我们要去看外面的世界,到那时候你就不想回来了。”她撅了嘴巴,翘翘的嘴角,牵了他的手下山去。
接下来又整整的忙碌了一天,租房,搬家,打扫卫生。一切都安置好了二人已是筋疲力尽,但内心还是充满了温馨和欣喜,看着属于自己的小巢还有双方都不愿提起的隐忧。
二人村子相距十几里路,在交通不便的乡村已经算是很远的了。而学校就在两个村子的中间,初中毕业的前夕二人才认识。那天是毕业的期末考试,他刚坐下就从前面走过来一个漂亮的女孩。考试的时候她的手绢被风吹落到了地上,伊娜捅了捅他的背,说“同学,帮我捡一下好吗”,他捡起来回头放在她的课桌上,看见她美丽的眼睛,像会说话一样。一起考试了三天尽管没有过多的交流,二人却一见钟情。
相恋的岁月有着煎熬的漫长,更有欣喜的匆忙。在农村的孩子十七八岁的男孩便有人提亲,直到有天有媒人来,子月怯怯的给父亲说他已经有了个喜欢的女孩。父亲开始还微笑着询问,当告诉了他家人情况后,父亲的脸色阴沉沉的,决绝的说“不行,绝对不行,我们和她们家是世仇”。其实在农村十里八村都是这种错综复杂的关系。志高喏喏而退,踉踉跄跄的跑出了门。身后一个人影跟着他,在一个转弯的地方悄悄叫他,“志高!”。
“姐姐,刚才你都听到了?!”他泪流满面的哭着说。
“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在我们家里走不通你可以不在家,好男儿志在四方,再说了,你们以后到了外面谁还管得着你们”,姐姐说,“你喜欢那个女孩,就要为她努力,给她一个幸福的明天”。
原来伊娜的太奶奶是志高的太爷爷的堂妹,她的兄弟生了重病,当时医院已经不给收治,几个兄弟拉着她的兄弟回家路过她家,大家本以为路过她家门前赶上饭顿能给吃点饭再走,结果她婆婆怕外人死在他们家里,愣是没有让进家门,从那以后家里就跟她断绝了关系。
志高听了姐姐一番话,浑身充满了激情,他一夜无眠,也为自己的未来规划好了方向,第二天一大早就去找姐姐商量。
“姐姐,我想好了,我要去上学”。
“你的成绩就是上农村的高中还差二三十分呢?再说了招生都结束了呀。”
“我想去县城的私立高中去上,爹肯定不同意,你帮我想想办法吧。”他只有在姐姐跟前才会哀求,耍赖。
姐姐低首思考了一会,睁大眼睛恨恨地说:“你不能再跟初中那样混天撩日的了,要不,姐可丢不起那个人”。
“不会的,我那时候还小,就知道玩了,这个是我想好了。不然我怎么才能走出这个家啊!”
下午姐姐从学校回来喜忧参半的告诉子月,学校那边看了志高的成绩,又经过副校长的做工作,决定按照副榜录取,学费要多交两千块钱。他和姐姐一起去告诉父亲,父亲犹豫了半天说,“两千块钱我们家一年的花销都用不了,你要是像初中那样混三年,你就耽误了,不如趁年轻去学个手艺吧。”“再说了我看这一个多月你跟着二舅学木匠不也学的挺好的吗?,干三年出徒就自己干,爹给你娶个媳妇。我跟你娘给你看好了一个女孩子。”
他心凉了大半,姐姐说有没有信心,有的话我们就去凑钱。子月说,姐,你到现在还不相信我呢。姐姐看着长大了弟弟那坚定的眼神决定去凑钱。
他在开学后第一天就写信给伊娜,说了一下学校的情况。伊娜回信说,“我相信你会出人头地的”。子月把那封信夹在语文书里,虽然三年换了六本语文书,而那封信却一直在。
周末,最后一个慵懒的日子,连风儿都是那么懒洋洋的,蕴足了水分的空气,凝重而迟滞着。俩人躲过了日头旁晚出门散步,溜达到海边。海边的沙滩上有八九个人在踢球,当他们从旁边路过的时候其中几个小伙子就给志高挥手,说过来一起玩吧。子月便携了伊娜的手走过去。一个小伙子微笑着说“我们想踢一场缺一个人,一起玩呀?”。志高很想和他们一起玩,就走上前去和他击掌,脱掉了背心和鞋子,分成两队就踢了起来。伊娜把背心遮在头上,也在一旁喊着加油助威。踢了十来分钟子月队进了一个球,伊娜也高兴的呼喊,有人就建议,输球的就去买啤酒啊。上半场结束了仍然是一比零,于是输的队里就去凑钱,有人五块有人十块的凑起来,其中俩人拿了钱去岸上的小商店买啤酒。回来的时候一人捧着一箱酒,还给伊娜带了一瓶冰镇的雪碧。
下半场踢了十来分钟,走过来十来个光着膀子的年轻人,直奔这块沙滩而来。这片沙滩比较平坦,他们想自己在这儿玩,把志高他们轰走。当然都是大家都各不相让,大家就在一个场地里横冲直撞。不是你蹭了我就是我踢了你,慢慢的火药味就很浓了。伊娜有点害怕就叫志高说回去吧。志高碍于一起踢着比赛,毕竟喝了人家的啤酒不好就走的。这时候,本队的一个小矮个跑去抢球和一个后来的人撞在了一起,俩人就骂骂咧咧的推搡起来。这些新来的人是这附近村的,一看那些来得早的不认识就知道外地来打工的人,他们很横所以硬是在别人踢的时候加进来。来的早的那些人也很气愤,凭啥你赶走我们,公共沙滩也不是你家的。双方的人都挤进去你推一把我推一把,继而拳脚相向。
志高当时就在俩人的旁边,他便上去拉架,但围上来的人太多了,但对方的人不问青红皂白以为志高跟他们是一伙的他们冲上来对着志高就打,志高背上已挨了几拳。伊娜焦急的在外围喊叫,当看见志高被围在人群中挨打的时候她就疯狂的冲上去,想把他给拖出来。那些打红了眼的人也没看清加入战斗的人是个女人,谁让她留着短发来着。于是伊娜被推倒在地。志高看到伊娜倒在地上突然力量大增,一拳打倒一个人然后就借机向伊娜奔去,后面有人追上来用手勾住了他的脖子,他迅速转身用拳头击向那人的下巴,那人松开勾住子月脖子的胳膊往后仰,志高趁势跳起,用脚踹他的胸部,他趔趄着向后倒去,脚底下又碰到向前追赶的人而重重的摔在地上。那人倒地后他便又迅速的站起来要做出进攻的姿势,刚一站起来又重重的往后摔倒在地上。
混乱的场面立刻静止了,变得有序起来,显得互助而友爱。但一切都无济于事,那人静静的躺着沙滩上一动不动。一忽儿人都聚拢来,穿衣服的不穿衣服的,卖东西的走路的,这些志高完全一个也看不见,他呆呆的坐在沙滩上。伊娜哆嗦着双手抱着他的胳膊瘫软在身边。踢球的人作鸟兽散,那些踢球的年轻的什么时候走的她都不知道,躺在地上的人什么时候没有了也没看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如何回家去的。更不知道志高如何上被拷上了警车。
她蜷缩在床角,一天也没有挪动。脑子里一片空白,内心却是撕裂的痛。又过了一天似乎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没有任何人来打扰她,她哆嗦着收拾了志高的衣服,一件一件叠好放进行李箱,每一件衣服都是那么的熟悉,现在却有突然那么的陌生。有几件穿过的衣服,她去洗涤了干净,在晾晒的时候她突然嚎啕大哭起来。这是她第一次痛哭出声,进而不能自己,她去拿起衣服的时候突然想这衣服上还残留着他的味道,接触过他的肌肤,为什么我却给洗去了呢?她后悔着,她把衣服捂在脸上,哭着。就这样无声无息的又过去了一天,她去收拾了子月的手稿,一张一张的反复核对着,生怕遗漏一页,这本游记基本上结束了,她要给他收好等着他完成,她相信总有一天他还会出人头地的。
她发现了一封尚未寄出的信,那是志高写给远方妈妈的信。她抽出来,在新的结尾写到,“妈妈,我和伊娜打算明年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