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她讨厌Bad Ending》青妙慈

4、梦中魂（四）

　　白骨见情况不好顺势开溜，祈灵运没去拦它。

　　她感觉到山的内部有东西正注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那东西呼吸平缓，灵力醇厚，祈灵运甚至能听出它的呼吸频率。

　　它没有恶意，所以果林里团团转的那股黑气急坏了也没有闯进来，河底下趴着的黏液也仍旧安静地守在原地。

　　这三个倒是分工明确，一个在林子里摘果子，一个过滤河水给人喝，眼前这个小骨头负责喂水喂果子。

　　它们不伤人，她也不想伤妖。

　　况且……欺负笨蛋也不道德。

　　眼瞧着白骨在自己家里都能两次跑进死路，还因为过于紧张在她面前摔了一跤，祈灵运又笑了。

　　听见她笑，白骨很觉得丢人，保持摔倒的姿势垂头丧气不肯爬起来，不仅不起来，还彻底放弃挣扎把脸埋进土里摆烂。

　　祈灵运看它可爱，上前摸小狗似的摸摸它圆圆的脑袋。很奇妙，竟然有人的体温，带着玉石一样的手感，温润平滑。

　　小骨头在她手里哆嗦了一下，祈灵运蹭了又蹭才恋恋不舍地移开手。

　　该做正事了。

　　她的视线落在那几个躺在地上睡得香甜的灵人身上，思来想去，从金镯里拿出一个乾坤袋将几人一并装进去。

　　小骨头在旁边看看她，又看看山里面，里面没声音，它也不敢说话，眼巴巴看着祈灵运就这么带走了自己精心养了几天的人类。

　　祈灵运摸人家的时候温柔多情，走的时候却头也不回，背着袋子的身影两步就消了踪迹，格外冷酷。

　　走到山脚下，祈灵运将几人从袋中放出来，捻了灵气送到他们的口鼻处，不一会儿昏睡中的人就悠悠转醒，眼神迷茫地看着祈灵运。

　　“我是上面派来接应你们的。”祈灵运脸不红心不跳地说着，天上怎么不算上头呢。

　　灵人们从未见过灵气如此充沛的活人，能从山中精怪的手里救下他们一定是有真本事的，于是眼下不管祈灵运说什么他们都点头称是。

　　祈灵运点人头数数，数了几次后皱起眉头：“怎么少了一个。”

　　其中一个灵人赶忙道：“是张君也。”

　　“奇怪了，刚刚山里明明只有你们几个人。”
　　“张君也没来山上，她说山里的灵气纯净，不必管它们。”
　　“它们？”

　　回话的灵人挠挠头：“我们追着一架成精的白骨上的山，结果到半山腰就晕了过去，之后的事情……不知道了。”

　　祈灵运沉默，这么菜也敢跑来接活。她问道：“那张君也呢？”

　　“她没跟着来，说是乡里有古怪，留在那了。”

　　祈灵运又问：“你们知不知道碧泉乡死了谁？”

　　灵人们回答的很积极：“是一个叫孟竹心的小伙子！”

　　祈灵运很有礼貌，“谢谢。有张君也接触过的东西可以给我，这样找她快些。”

　　灵人们统一摇头，纠结着说：“张君也独来独往，不爱麻烦人，我们相处不多。”

　　好吧，祈灵运无奈，“你们顺着路往前走就到车站了，先回家吧。”

　　灵人们有些愧疚，心里却也清楚跟过去帮不上什么忙，只好感激地道了声谢默默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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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碧泉乡时天色依旧黑沉，祈灵运身处其中甚至觉得是怨气太重染得这里一片漆黑。

　　夜里的碧泉乡家家户户都泛着血红色的气浪，冲天的怒气和血腥味让她的头皮都隐隐发麻。

　　祈灵运凌空而起，悬在碧泉乡上空抱着手臂静静地看着下面。

　　厉鬼的怨气覆盖了整个村子，漫天满目的红色在这个山窝中显出骇人的厉色。

　　祈灵运担忧的却不是厉鬼索命的怨憎，而是那附着在怨气中丝丝缕缕缠绕住所有门户的因果线，细密、沸腾，斩不断消不灭，带着最深的痛楚和仇恨。

　　她停滞在空中许久，最后叹了口气，点了一指灵光送到发上的金铃。

　　金铃吃下金色的光芒霎时一亮，体内涌出一股灵气顺着看不到的牵引线滑滑梯似的溜向远方。

　　同一时刻，趴在床上的九尾狐在黑夜中睁眼，抬首吞下了这股灵气。

　　祈灵运打个哈欠的工夫就等来了百无功。

　　百无功看着下方怨气冲天的村落没什么表情，一转身又变成狐狸往祈灵运怀里钻，等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后她才懒洋洋地问道：“叫我来干嘛？果然是自己解决不了来找我的帮助吧！”

　　祈灵运顺手拍了一把狐狸屁股，成功惹怒小狐狸：“喂！”

　　见百无功炸毛，有求于狐的祈灵运悠悠的笑着哄她：“还真有事情求你，事成以后，我在酒神那当职时酿的酒都送给你喝。”

　　一听有酒喝，百无功顿时开心起来，也不管她的请求是什么，满口应下了。

　　祈灵运趁热打铁对她说：“你现在就去地藏菩萨那里受职吧，顺便告诉菩萨，我初来人间，有很多事想请教他，烦请一叙。”

　　百无功毛茸茸的脑袋搭在祈灵运臂弯处，顺着她的视线看下去血红一片。

　　好一出即将上演的人间惨剧，可百无功不感兴趣，她好心劝说祈灵运：“小七，因果报应不爽，你费那个心思干嘛。”

　　祈灵运闻言只是抱着她晃了晃，带了点使坏的劲儿用鼻子蹭狐狸热乎乎的耳朵，还在小狐狸耳边轻声说：“师父教训你的又忘了。”

　　百无功气哼哼从她怀里跳下来，撂下一句狠话：“我再也不管你了！”说完就头也不回地破空而去，留下祈灵运一个人在原地哈哈大笑。

　　祈灵运重新看向碧泉乡的血浪，注视着处于漩涡中心的冒着黑气的门户，那里应该就是孟竹心的家，她轻灵地一跃而下，比最细的雨丝落入土地还要悄然。

　　孟家住的房子哪怕拎出碧泉乡也是顶好的小洋楼，更不用说和他们三人住的招待所比较了。

　　想起招待所，祈灵运突然想到叶扶川，百无功走了就只剩下他一个人留在那。

　　不过精怪在山上，厉鬼在这小洋房，除了担惊受怕一点他也没什么危险。

　　祈灵运摸了摸鼻子，救人要紧，希望明天见面他别哭的太厉害。

　　孟家静悄悄的，连虫鸣声都听不到，与世隔绝般立在化不开的黑暗中。

　　祈灵运进房子转了一圈，没看到孟竹心的鬼魂，不过她见到了一个熟悉的人——车上缠着因果的女孩。

　　在孟家见到她，祈灵运并不意外，她的因果线本就是往碧泉乡走，有那么重的怨气盘桓着，也合该出现在这里。

　　只是她记得白天来接这女孩的是个年轻男人，他们见面时女孩叫他哥。

　　那个男人大概就是孟竹心，可祈灵运却没在孟家看到他，无论是他的尸体还是鬼魂，都不在孟家。

　　所以一个早已死掉的人在大白天堂而皇之地出现了，还把自己活生生的妹妹接进鬼巢？

　　祈灵运的目光落在睡梦中痛苦挣扎的女孩身上，她正用力地扇自己耳光，一下又一下，痛苦呜咽着。

　　鬼魂可没有青天白日化形的能力，他们想伤人一般都选择精神攻击。比如像现在这样，睡梦中扰乱人的精神，让其最终崩溃，自取灭亡。

　　即便她给女孩施了护身咒，可因果报应还是不会放过任何人。

　　“出来吧。”祈灵运没由来地对着空气说话。

　　一片寂静。

　　“我不想和你起冲突，我是来找人的。”祈灵运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很无害。

　　那怨灵还是不作声，祈灵运耐心有些耗尽了，她伸手薅住床上女孩眉心的黑气，将它一段段的拽出来。

　　黏湿滑腻的黑色怨气如同沼泽地，缓慢地吞噬包裹住祈灵运的手指，她略一施力捻散了这团怨气。

　　睡梦中的女孩安静下来，睡了这么久以来第一个安稳觉。

　　一声尖啸从祈灵运头顶处传来。

　　穿着红色长袍，一头黑色长发垂到膝盖上的鬼影迎头扑下。

　　祈灵运闪身躲开，和怨灵对上视线的瞬间十分吃惊：“这么经典的造型吗？”

　　怨灵原地顿了顿，再次张牙舞爪地伸长双臂，冲着祈灵运的脖子使力。

　　“你急什么。”祈灵运在她近身的时候忽地捉住她的手，又将她的两只手腕叠握在一起，三两下就控制住了怨灵。

　　祈灵运扒拉开她的头发，露出里面血肉模糊的脸，而后又轻轻点了一下对方的额头，为她恢复生前样貌。

　　白净秀丽，是个很有书卷气的小女孩，看上去死的时候年纪不大。

　　怨灵看着祈灵运的眼睛，张口道：“我不需要。”声音沙哑粗粝，好像磨砂纸划过墙面一样难听，“给我变回去。”

　　祈灵运不理解，但还是照做了，变回去以后又多嘴问了句：“你怎么穿着这么大的红袍子？”

　　被问到穿搭的鬼魂一时间有些失语，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回答：“他们说这样比较吓人。”

　　不等祈灵运问‘他们’是谁，怨灵就率先问道：“你不是说要找人？”

　　这鬼，鬼品还怪好的。

　　祈灵运顺着她的话问她：“前几天这里来了几个灵人，其中一个在村子里失踪了，你知不知道她在哪？”

　　“不知道。”怨灵回答的速度很快。

　　祈灵运：“你刚刚都没有在思考吧？”

　　怨灵：……
　　怨灵：“不知道。”

　　不是沉默就叫做思考啊……

　　祈灵运握着手里冰凉细弱的手腕，不忍心说重话，“你把人还给我，我可以不管你的事。”

　　怨灵低下头细细琢磨，祈灵运耐心地等她想清楚，怨灵却突然出手，祈灵运被她手中东西刺痛，不得已向后一仰。

　　只见怨灵从体内逼出一个冰蓝色的内丹握在手心，她吹一口气，那内丹即刻将空气中的水分全部化水为冰刺向祈灵运。

　　祈灵运再次偏头躲过，冰针擦过鼻尖时她闻到了淡淡的、不久前才感受过的气味。她顺势放开握着怨灵的手，叫怨灵以为自己得了自由。

　　这内丹灵力极其深厚，怨灵却不愿过多使用，只在保命的时候才把它拿出来，这会儿以为自己吓退了敌人，又将它很珍惜的收起来。

　　她哑着嗓子对祈灵运说：“你要找的人不在我这里，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她稍稍犹豫，又说：“带上你的人趁早离开这。”怨灵说话很困难，说完一句总是要停停才能继续，“你要找的人也会没事的。”

　　“回去吧。”

　　她的神智清醒与常人无异，发觉这一点的祈灵运顿觉胸口发闷，“你要杀这么多人，知不知道自己会是什么下场？”

　　怨灵笑了，肉泥的脸上张开一个黑黢黢的洞，“我等那一天，都快等得不耐烦了。”

　　黑暗外突地传来一声鸡鸣。
　　天快亮了。

　　怨灵慢慢匿了身形，四周的黑暗也随她的消失渐渐变淡，直至阳光透进院子，照出没有温度的阴影。

　　祈灵运记得怨灵手中内丹的味道，和丰山精怪的灵力如出一辙。

　　鬼和妖都能搭伙过日子了，这个位面世界包容性真强。

　　于是祈灵运转身向山中走去。

　　哦，差点又把招待所里的人忘记，她得回去把哭哭啼啼的黏人精一块带上山。

　　哎——

　　祈灵运长叹一声，在人间当职真的很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