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她天天搬救兵》青妙慈

5、梦中魂（五）

　　叶扶川面色苍白跟在健步如飞的祈灵运身后，他背着双肩包努力走着，时不时会被山路上的石子绊一下，踉跄之后又赶忙跟上。

　　没有灵力的人走起路来大概都是这个速度，可祈灵运却在他身上咂摸出一点可怜的意思，这人看上去总是柔弱无助且大只。

　　祈灵运停下脚步等叶扶川跟上来，叶扶川气喘吁吁地走到她身边，眼神有些疑惑。

　　半山腰其实已经算是凉快了，可今年的夏天似乎格外热，叶扶川的脸因为长时间的运动红润起来，像月老团在姻缘殿中的红线般鲜艳。

　　他的头发刚刚在河边洗脸的时候被打湿了，现在被他全部撩起来露出了精致冷冽的眉眼。

　　和祈灵运对他的印象不同，叶扶川头发撩起来后是很有攻击性的漂亮，只有当他低头时掉下来几绺湿发才保留一点原本的脆弱味道。

　　叶扶川站的地方比祈灵运矮很多，她伸手就能摸到他湿漉漉的眉毛。祈灵运觉得心痒痒，很耍流氓的把手指轻轻落在漂亮男人浓密的眉毛上，叶扶川身体颤了颤，像是被她指尖的温度烫到了。

　　对方的手指顺着自己眉毛的轮廓缓缓滑过，从头到尾，很轻、很亲密的细细摩挲。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体验，明明只是眉毛，他却无端端有种浑身酥麻的错觉，叶扶川大气不敢喘一口，生怕轻微的呼吸会吹落这只在自己眉宇间肆无忌惮的手。

　　他一定全身都红了，叶扶川晕乎乎地想，这算勾引成功了吗？

　　“我把你送到车站，你自己回去吧。”祈灵运的好心把他从微妙的眩晕中叫醒，他脱口而出：“你又要赶我走？”

　　“你怎么能这样了还赶我走！”

　　哇噻整个人都被气红了，祈灵运一边惊叹一边觉得莫名其妙：“我哪样了你这么哀怨。”她好仙做到底，继续给他解释：“你没有灵力，一会可能会有危险，还是回家比较安全。”

　　她又拿出一个小瓶子，叮嘱道：“这个是我专门给你调配的，酸酸甜甜味道特别好，原材料是从我师父那里拿的，你喝下以后坐车回家，睡个好觉，醒来以后身上的陈年旧病都没有了。”

　　叶扶川静静地看着她手里的瓶子：“喝完是不是会忘掉你？”

　　“当然了。”祈灵运没读出半点空气中的哀怨氛围，十分理直气壮。

　　“你是不是嫌我累赘……”叶扶川的眼泪和谎话一样说来就来，饱满晶莹的热泪就这么没有防备地哗啦啦滚落下来。

　　这小玩意哭起来果然好看，祈灵运借着给他擦眼泪的工夫揉了揉这张漂亮的脸。

　　“不走就不走呗。”叶扶川不怕辛苦，她有什么理由要赶走他。

　　祈灵运爽快地换了另一个小瓶子递给他，“那喝这个吧。”叶扶川泪眼涟涟看她，祈灵运解释道：“喝了增强体质，你就不会这么累了，不过口感比较苦，你……”

　　不等她说完，叶扶川像是怕她后悔似的一把拿过她手里的小瓶子，混着眼泪大口服下了。

　　果然很苦，叶扶川整张脸皱在一起，又把祈灵运可爱到了，随便呼噜了一下他的头发，带着他继续往山的更深处走。

　　越往里面走阳光就越发稀薄，直到视线变得越来越黑，耳边的声音也越来越静，光线，虫鸣，溪水流动的声音，所有能看到能听到的东西都被隔绝在外。

　　叶扶川觉得自己钻进了某个厚实的罐子里面，他已经和外面的世界一点点剥离了关系，除了前面祈灵运的身影，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不真实。

　　他突然有点不确定了，前面那个人还是祈灵运吗？

　　叶扶川想叫她，却愕然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她叫什么，他只能继续闷头跟她走。

　　现在他已经完全感受不到夏天的热，反而有种透骨的凉意，山里的风一吹，激起他一身的冷汗。

　　“等…等一下。”叶扶川的声音很抖，他的喉结上下动了动，停下脚步不肯继续往前走了。

　　前面的人随着他的动作一起顿住，仍然是背对着他没回头，叶扶川也不敢叫她转过来，他大口喘着粗气，在一片幽静中只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

　　这太诡异了，再怎么安静他也不该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吧？

　　叶扶川低头看自己的胸口，心脏的位置破开了一个洞，他后知后觉那里好像有风不断吹进来，难怪觉得冷。

　　再一抬头，祈灵运已经站到他面前，手里‘扑通扑通’有东西在跳，叶扶川认出来了，那是自己的心脏。

　　她转过身来还是个背面，没有眼睛，没有脸，只有浓密的头发，叶扶川感觉得出来她很高兴。

　　看不见脸的场面没那么血腥，反而可以逃避似的当作自己看着的只是后背，叶扶川为恐惧感削弱而松了口气，也有点淡淡地高兴。

　　两人面对面，脸对脸，和和气气。

　　她像玩捏捏一样揉捏着手里的心脏，叶扶川没感受到疼，却看着难受，明明心脏已经被人掏出来握在手里了，可叶扶川还是觉得自己的心正随着对方的动作一缩一缩的紧张。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下一秒对方就捏爆了他的心脏。

　　像一个气球忽然炸开那样让人措手不及。

　　叶扶川惊呼一声，花容失色。

　　那东西见状高兴得不得了，不分正反面全是长发的头在肩膀上滴溜溜飞速旋转起来，长发跟着她的动作飘在四周。

　　像个旋转的拖把，或者床单？叶扶川捂着胸口的洞，震惊地想。

　　‘咔吧’一声，旋转的头脱离了身体朝他欢快地飞来，叶扶川二话不说撒腿泪奔，密不见日的树林俯视着他，交头接耳，树影在他身上拉扯变形，将他层层拢住。

　　他飞速奔跑着，喝过灵药的身体跑出了非人的架势，他驾驶着自己冲进一片又一片的黑暗，朦朦胧胧中他猛地撞到了一个无比坚硬的人。

　　叶扶川的对不起卡在嗓子眼，他借着微弱的光线看到被他撞倒在地的是车里见过的白色骨架。

　　它被叶扶川撞散了身体，现在七零八落散在地上，手骨正摸着脑袋准备把自己拼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叶扶川的声音里带着些真情实感的哽咽，他一边道歉一边后退，退了几步想起来后面还有个飞头在追自己，只好趁白骨在拼身体没时间理会他继续往前冲。

　　车上那会儿，白骨不敢直接触碰他是因为…那张便利贴。

　　对啊！那个满身金色功德的女人给了他两张便利贴，他摸着衣服口袋，找到了两张被水泡过又被他一路摩擦早就碎了的纸屑。

　　叶扶川：不是吧…

　　尽管已经碎成这样，叶扶川还是紧紧把它们攥在手心，妄图给自己一点安慰。

　　她什么时候能找到自己啊呜呜呜…

　　叶扶川不相信她会出事，只是不知道她还有没有精力分神来找自己，她的判断没错，自己跟进来就只会添乱。

　　他心乱如麻地一直跑，一会儿哭出声来，一会儿又开始后悔，把从小到大做过的选择全都悔了一遍。

　　时间似乎已经过去了很久，可这树林怎么也跑不出去。

　　他终于停下来在原地小口喘气，悲伤地意识到，自己要么累死在山上，要么被后面的两个鬼追上来杀掉。

　　叶扶川蹲下来摸了摸这片土地，不管是哪个结局，这个山头都是他永远的家了。

　　无声无息间，叶扶川脖子一凉，他僵硬地一点点转头，看到了后面的东西垂下来的长发。

　　长发…坏了…

　　叶扶川的心跟着脖子一起凉了半截。

　　“你是谁？”后面的鬼说话了。

　　叶扶川不敢动，也不敢吭声和鬼聊天。

　　见他不应声，脖子上的东西又往皮肉处贴近了些，有温热的液体顺着那处流下，叶扶川猜自己流血了。

　　血滑过的地方有点痒，但还是不疼。

　　见对方缓慢地割着自己的脖子，叶扶川着急了，“不知道你问的什么意思，我是人，我是乐游市的人，身份证就在包里，叫叶扶川…这么回答可以吗？”

　　能交代的他都交代，我是谁这个问题只能用身份证来回答了。

　　抵着脖子的东西被拿了下去，叶扶川缓慢抬头，发现对方是个人，长发披肩的女人，有着一张完整又冷漠的脸，身上没什么伤口但是脏兮兮的，感觉在泥地里滚过。

　　女人提着一把木剑，上面沾着新鲜的血，叶扶川想起刚刚的触感忍不住摸了一下脖子，他还以为是把很锋利的刀呢，轻轻碰一下就给自己划开个口子。

　　“你怎么进来的？”女人问道。
　　“走进来的。”

　　女人奇怪地看他一眼，“旅游？”叶扶川摇头，“我们是来找人的，但是人没找到，我还和她走散了，莫名其妙跑到这里。”

　　看叶扶川情绪有点低落，女人冷声安慰道：“她不会死的，这里的精怪只会把人困在这儿。”她看着自己的桃木剑嘴里喃喃道：“不知道它们的目的是什么。”

　　“你们找谁？”女人刚问完又自嘲地一笑，“算了，我自己都被困在这出不去，问了也帮不上什么忙。”她轻倚着近侧的一棵树干，久久地凝视地面。

　　叶扶川索性也一屁股坐在地上休息，女人身上的白色功德在朦胧的树林里十分显眼，对于这种稀少的“圣人光芒”他一向很放心。

　　“她没告诉我要找的人是谁，只说来山上找人。”叶扶川说着说着自己生起气来，“她连自己的名字都没告诉我，这种重要的事又怎么会跟我说。”

　　气了一会他不知道是安慰女人还是安慰自己，“她会来找我的。”

　　女人灵力遍布的双眸清晰地看清了叶扶川漂亮脸蛋上充满信任的表情，那双明亮的眼睛在黑暗中更加叫人无法忽视，像遥望月亮闪烁着的星星。

　　她忽然也莫名期待起那个未知的，能救出他们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