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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回国 ...

  •   被空姐叫醒的时候明珠看了眼时间,晚上九点多,上方音响开始播报降落提醒。

      明珠偏头去看窗外,舷窗四周结了层细细密密的冰霜,外头白茫茫的一片,天地一色,像是笼了层纱,雾蒙蒙的,看得不真切。
      她的记忆也像笼了纱。

      飞机颠簸一阵开始滑行,失重感减轻,明珠打开手机关闭飞行模式,消息一个接一个跳出来,她一边往外走一边回复。

      取了行李出了大门,点开钟知意的聊天框。
      [我到了。]

      那边回复的很快,但却不是什么好消息,来的路上结了冰,碰巧汽车的防滑链断了,钟知意没法独自处理,打车软件还在排队。

      [你现在机场里头等我会儿,别出来,外面太冷了。]
      晚了。

      明珠环视了一圈,这个时间连出租都少了,机场大巴还在运营,但要掉头回去买票,同一班次的人群没走的也差不多都在排队上大巴。

      一阵寒风卷着雪粒吹过来,排队的人缩着脖子低下头,明珠眯着眼越过人群,撞进了祝月来的眼中。

      他穿着身烟灰色风衣,静立在风雪中,肩头发顶积了层薄薄的白,融化的雪花打湿了他额前的发,半张脸隐没在纯白色的围巾下,只一双眼灼灼的看过来。

      中间几辆大巴陆续驶过,明珠别开眼往旁边走一段,却赌气一般隔着一条横道和他沉默对峙。右手扶着行李箱拉杆,裸露在外的皮肤被风割得刺痛起来。

      内心抗拒,但是余光仍不自主的落在不远处的高挑人影上,喉头梗着,憋闷着一股不上不下的气。

      明珠不喜欢这种感觉,兀自走出廊檐,走进风雪,正好看到钟知意朝这边小跑过来,她穿着一身白色长款羽绒服,耳包帽子围巾一样不落,兴奋的朝她大喊:“明珠!”
      像只快乐的北极熊。

      钟知意从她手中接过了行李,看到她冻得发红的手背,眉头明显地拧成了一个结,脱了只手套戴在了明珠的右手上,随后才正色瞧她。
      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打量,“瘦了!”她说。
      “不过也更好看了。”

      钟知意又拢了拢她敞怀的衣服,“在国外养的坏毛病,现在回来了都得改掉,不然明天就得生病。”
      明珠低头把大衣扣子扣上,钟知意这才满意地点头。

      明珠当初离开得决绝,甚至注销了电话卡,后来实在没忍住,用新号码联系上了钟知意,毕竟是唯一的朋友。
      她现在在江阳算得上举目无亲,能依靠的只有钟知意。

      至于祝月来,明珠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身份和情感去面对他。

      钟知意拉着她的行李箱在前头带路,明珠一步一滑的小心跟着,祝月来似乎离开了,她的后颈皮肤舒展开,故作淡然的问钟知意今日安排。

      “先去我爸妈那吃顿晚饭,他们说好久没见你了,一直等着呢。”说到这又回头盯着她看,“变化好大,不知道他们能不能认出来。”
      明珠又问:“然后呢?”
      “然后送你去酒店,我的房子太远,下雪天过去不方便,就在百越订了两间房,我住你隔壁。”
      明珠“嗯”了一声。
      俩人就加快了脚步往车那边走,路面积雪被行人踩成水,又被冻成冰,出租车停的有一段距离。

      钟知意钻进车里的时候想起什么,“明晚有个同学会你去不去?”
      “祝明月订婚,明天在别墅办单身趴,说是约了我们那届的所有人,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有。”

      明珠注销手机号的时候连同微信也丢了,早就没有了曾经同学的联系方式,两边互相联系不上,祝明月订婚她不知情理所应当。
      只是现下通过钟知意得知自己堂妹的婚讯,倒是另有一番滋味。

      “和谁?”她心中隐隐有了猜测,但还是想要求证一下。
      “和她哥,祝月来。”钟知意提到祝月来就打开了话匣子,各种娱乐八卦新闻头条张口就来,“我居然才知道祝月来不是他们祝家亲生的,当初看祝月来和祝明月举止那么亲密我还以为是兄妹情呢,原来是有一腿啊!”

      “祝月来这人也还不错,我这人吃瓜混圈这么多年,从来没见他和谁有过绯闻。除了一个,”钟知意侧身正对明珠,“四年前有人拍到祝月来抱着个女人进了半山别墅。”
      “不过,后来都说那人是祝明月,”她翻出相册点开一张新闻截图,放大“我看着是挺像的。”

      明珠无心听她评价,视线落在钟知意反复放大的新闻图上,眉头深拧,脸颊攀上绯红。
      四年前的半山别墅,明珠高烧意识模糊,窝在祝月来身边一周,病好的那天她恢复了记忆,爱与恨交织冲昏了她的头脑。明珠不顾一切的想要知道祝月来的想法与情感,于是如蛇一般缠绕上了他的躯体,掠夺着他的情欲。

      钟知意的手指在她眼前晃了晃,“怎么了?”说完整个手掌覆上她的额头,“冻坏了?早说让你在里面等。”

      明珠回神,摇摇头解释:“没有,空调太热了。”
      隔一会儿又说:“我要去。”

      “什么?”钟知意反应慢半拍,注意力还放在明珠发红的脸上。
      “单身趴。”她说。

      到钟家的时候差不多已经晚上十一点,钟叔钟婶还没睡,一个站在门外张望,一个守着餐桌前的饭菜。

      离老远看到出租车的影子,也不管到底是不是,先用力招手,和钟知意一模一样。

      “怎么这么晚才到?”钟婶探了探饭菜的温度,端去厨房重新加热。

      “都怪我那个车,太久没开,防滑链都断了。”钟知意小声抱怨起来。
      明珠挂上一贯甜美乖巧的笑,说:“怪我,下次不订这么晚的航班了。”

      “下次?”钟知意一瞬间拔高了音量,“你以后可不许跑这么远这么久了。”

      钟叔拿了两瓶甜酒过来,打了一下钟知意的脑袋,“明珠现在是什么身份?以后不得出差啊,轮得到你管。”他将酒放在桌上,“我还没说你呢,大学还没毕业就在外面厮混,一天天的不着家。”

      “我那是在工作!”钟知意很明显的不满,“怎么就成厮混了!”

      钟知意大三那年遇到星探,当了两年平面模特,后来又转型往影视方面发展,虽然没什么名气,但也不时受邀参加些富家子弟的酒局宴会。
      她的那些娱乐八卦豪门秘闻也大多来源于此。

      一整顿饭父女俩都在打打闹闹,明珠坐在一边闷闷地笑,钟婶给她倒了几杯酒,说是家里新酿的,几个老客户尝了都说不错,明珠还没喝过。
      那酒有点度数,明珠喝酒很容易上脸,这回是真的红透了,头脑有些不受控制的晕晕乎乎。

      钟婶把她扶到钟知意怀里,说喝了酒身上暖和些,回去好好睡一觉。
      明珠是真的醉了,抱着个酒瓶子死活不撒手。
      钟知意身板小力气倒挺大,一路给她扶到酒店的床上,拍拍她的脸,说:“我就在隔壁,有事叫我。”

      钟知意离开后明珠躺了好一会儿,迷蒙间感觉身体在发烫,世界天旋地转,她也跟着颠簸起来,风从未关严的缝隙中吹进。
      她看到曾经的自己,积极压制着身体深处的欢愉,一字一顿地说:“祝月来,你真恶心。”

      为什么这么说呢?明珠开始思考,混沌的大脑机械的运转起来。

      床头的手机振动,她挣扎着爬起来接听。季寻青的声音传过来,问她到没到家,还能不能适应。

      明珠环视了一圈酒店房间的布置,自动忽略第一个问题,回答:“还好。”

      季寻青:“那你照顾好自己,我得把这边的事务处理好才能过去。公司那边下周才正式开始运转,这段时间你好好歇歇。”

      “嗯。”明珠慢吞吞走过去关了窗,“谢谢哥。”

      暖气烘得房间里热乎乎的,她出了些汗,神思清明了些,视线一错不错地落在面前的酒瓶上。恍惚间想起那个风雪中的人影,心里酸酸涩涩的发麻。

      十二岁以前,她喜欢跟在祝月来的身后叫哥哥,这个称呼极其受用,每次她有什么想要的有什么喜欢的,只要叫祝月来一声哥哥,他都会帮她得到。
      即便是天上的月亮。

      小时候的明珠实在是有些过分娇蛮,看到祝明月的月亮手坠就缠着爸爸妈妈无理取闹,她不肯要同样的月亮,指着天上说一定要比明月的更大更亮。父母工作太忙,没两天就给忘了,明珠就去找祝月来。

      那个时候祝月来也没多大,搬了个水盆过来掬了一捧水,月亮就印在了他手里。
      明珠没看水中月,从他浓黑的眼睛里看到了更大更亮的月亮。

      以至于那年明珠被人扔进冰冷的江水中时,心里甚至没有太多的恐惧,因为她看到了悬于墨色的江面之上的明亮的月亮。

      那之后,祝月来成了祝明月的哥哥,而明珠活成了自己的影子,活成了祝月来赎罪的工具,活成了没有自我的玩偶。
      再后来她被季家找回,她的哥哥变成了季寻青。

      真正意义上的,血缘上的哥哥。
      不同于虚伪的,惺惺作态的祝月来。

      明珠使劲甩了甩头,浓烈的情绪饱胀着她的胸腔,喉咙发紧阻塞着呼吸。
      她一定是因为没好好穿衣服,所以生病了。
      她这样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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