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转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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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黎想过此次行动会失败，她也预估过一些可能会导致失败的因素，以及相应的对策，其中还包括撞见熟人，却偏偏没料到会接连遇到怀贞和董知衡，还好没将此事闹大，否则她的境遇只会雪上加霜。
许是此前她从未被三娘那些小把戏真正伤到，周黎便没将她这妹妹放在心上，眼下看来实在是重大的失误。
如今想要在灯会趁机逃走的希望变得十分渺茫，若明日董知衡不赴约，她便没有再出门的理由，那婚前逃跑计划也几乎就此破灭，她只能转变策略方向，改做长线准备。
无论如何她都要逃离这里，她不想做孙琬。
痛失所爱含恨嫁人或许是她孙二娘的命运，却怎么也不该是她周黎的。
她一想到自己也许不得不先嫁给董知衡才能另谋出路，她就浑身不适。
这种不适延续到了次日，董知衡来信说表姨母身子不适，他要在跟前尽孝，以此为借口推拒了与她的灯会之约。
她翻了个白眼，尽个锤子的孝。
恼怒之意涌上心头，她把信纸撕成了碎片，又一个失手把茶杯碰倒在地，清脆的瓷器碎裂声彻底把她点燃了，她站了起来，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采莲在一旁不明所以，不知娘子为何突然如此，一边清扫着碎片一边揣测起那封信的内容，小心翼翼问道：“娘子，出什么事了？”
“三娘可在家中？”
“应是在的，奴婢方才瞧见映竹了。”
“你替我将她叫来，就说有要事相谈。”
采莲应下，收拾完便退了出去。过了半刻，三娘身后跟着映竹姗姗来迟。
周黎指着映竹，冷声道：“你出去，把门带上。”
映竹迟疑，对她的指令闻而不动，只看向她家娘子。
“还要我再说一遍吗？”
“姐姐若要同我说悄悄话，把映竹支远些便是了，她出去了谁来伺候茶水呢，我们去里间说话，让她在外厅待命，可好？”
“你偏要让她在这儿看着，那便随你好了。”
周黎笑笑，直接抬手给了她一耳光。
孙珂捂着脸惊愕地看向她，映竹吓得惊叫，连忙护住了自己的主子。
看她难以置信的神情，这可能是她的好姐姐第一次打她。
“采莲，采薇，进来把她给我架走。”
两人本就在门缝里悄悄观察里面的动静，此刻听到她的命令立马响应，冲进来将映竹拉走了。
没人阻挡，周黎看准她另一边的脸，啪的一声，又是一耳光。
“孙琬！”孙珂两眼发红，好似受了什么天大的屈辱，终于忍不住大叫一声，愤然起身朝她抓来，“你这个疯子！”
两人不顾形象地扭打在一起，丫鬟们在一旁不知所措，采薇想要将她们拉开，却被误伤，不敢再妄动，最后周黎凭借稍壮一些的体格将她制服，两人发髻都散了，气喘吁吁地坐在地上。
孙珂终究还是个未成年少女，在她身下委屈地哭了起来。
眼前这张被她抓出几条红痕的脸，仍然倔强地不肯认输，还试图将眼泪憋回去，孙珂歇斯底里地骂道：“你凭什么打我！凭什么！凭什么处处压我一头！我哪里不如你！凭什么就你命好！”
奈何委屈这种情绪，说出来了便难以抑制，泪水反而决堤般越流越多，抽抽嗒嗒地哽咽个不停。
周黎看着她这幅模样，如梦初醒，突然觉得没意思极了。
她打她泄愤，肆无忌惮地将她踩在脚下，下位者的无能狂怒明明该让她感到无比舒爽，可堵在她心口的那股气却并没有消失，她丝毫不觉痛快，反而更加烦闷起来。
她意识到自己本能地将逃婚失败都怪在孙珂身上，直接找她来撒气，不过是因为她知道就算再扇她几耳光也不会带来任何后果。
在这个家里呆到现在，不难看出，孙家几个儿女中，孙珂是最不受宠的那一个，孙同远鲜少过问她，张荣真更是无视她，亲妈汪姨娘将心思都放在儿子身上对她不闻不顾，活得像个透明人。
她想过，孙珂不过是恨她的家人不爱她，谁都看不见她，她却谁也怪不得，只能将目光投向家中的另一个女儿，不及儿子们受重视，却过得比她好，所以她嫉恨孙琬，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她和她一样，欺软怕硬，不敢去反抗真正绞杀她们的凶手，而是挥刀向弱者，愚蠢地自相残杀。
周黎松开了她，丫鬟们连忙将她俩扶了起来，分开得老远。
“娘子！娘子没事吧？”采莲检查着她的伤势，采薇心有余悸，手忙脚乱地替她整理着凌乱的衣衫。
她安抚道：“没事。”
推开采薇忙碌的手，她朝孙珂走去，采莲没敢拦她，只是紧紧跟在她身后，映竹见状直接跪下了，声音颤抖着：“二娘有什么气就往奴婢身上撒吧，还请不要再打我家娘子了。”
周黎直接无视了她，看向孙珂，她的泪已被擦干，恨意盈满了那双哭红的眼眸，她只觉得她真是可怜又可恨。
“我为什么打你，你应该心知肚明才对。”
“姐姐说什么三娘听不懂。”
她叹了口气，语气很轻：“你要是再敢惹我，我就告诉娘，你妒忌我的婚事，还试图勾引董七郎，让她也赶紧给你许个人家。”
她和董知衡眉来眼去，以为她没看见吗？
打蛇打七寸，当她捕捉到孙珂没能掩饰住的惊慌失措时，她就知道这七寸她掐对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果然也是悬在她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她只比孙琬小几个月，谈婚论嫁之事自然也会轮到她，张荣真几日前让上门提亲的媒婆帮三娘留意着些，那时便见她笑容一下僵住，不自然地岔开了话题，想必她对此有着自己的打算。
“姐姐…姐姐误会了，我哪会有那样龌蹉的心思。”
“你这嘴是真硬啊，罢了，记住我的话就行。”打架耗费了她不少精力，身体与精神的双重无力感将她包围，她不愿再与她争辩，挥挥手道，“走吧。”
孙珂沉默着离开，周黎转身回了里间，结束了这场闹剧。
如她所料，此后的数日太平无事，孙珂躲着她走，也没人因为此事来责备她。
穷思竭想还是对自己即将要嫁人一事无计可施后，她病急乱投医，跑去问了这家中唯一有可能理解她不想嫁给董知衡的人，孙牧谦。
“我若不愿嫁，奈如何？”
“事已至此，无可奈何，接受现实吧。”
“…若只是拖延婚期呢？”
“那倒是有个法子。”
“快说！”
“家中亲眷死亡，守孝期间不得嫁娶。”
“我这就把你杀了。”
“故杀，处斩刑，你我为兄妹，罪加一等。”
“那我自杀。”
“我知这董知衡不合你心意，可不待父母之命，逾墙相从，则父母国人皆贱之。你此前那些离经叛道之事已是为人不齿，若不是家中帮你按下…如今还是乖乖听话为好。”
还是太天真了，他瞧不上董知衡，不代表就不支持这桩婚事，他打心底里，也一样也瞧不上孙琬。
意识到再怎么挣扎也是徒劳后，周黎开始修改预案，转而为婚后逃跑做考虑。
她给董知衡回了封问候信，他自然是没回。鉴于她和董知衡现在的关系剑拔弩张，她怕嫁过去之后的日子不好过，只能抓紧时间利用这短暂的单身时光。
她借口与董知衡约了打马毬，跟张荣真提出想去马场练练，以防自己久不上马而生疏出丑。果然奏效，次日采莲便领她去跑马场，请了个马师在一旁陪练，她每每练完次日醒来都会腰酸背痛，只得两三日一练，好在马儿温顺，没出什么意外，也还算有些成效。
她还是会跑去孙牧谦的书房借书看，去得多了她才发现他房里除了书童小厮还有两个丫鬟，偶尔孙牧谦也在的时候，那二人就会候在案旁，侍奉笔墨，款曲周至，她哥说这叫红袖添香，她只觉他整个人都开始冒油。
与此同时，婚礼事宜也在有条不紊地推进着，董家送聘声势浩大，下人一箱箱地往仓库里运东西，那摆了一院的聘礼愣是抬到了夜里才收完。
张荣真花了重金请到从宫里出来的老裁缝赶制她的婚服，她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任她摆布，再华美的布料在她眼中都失去了色彩。
迎亲之日定在了二月初一，距离她离开这个家，还有三天。
是夜，残月半明，烛影摇曳。
原本千篇一律的无趣夜晚因秋芸的突然造访起了波折，本以为是张荣真找她，却说请她去正厅。
秋芸手持一盏灯笼，为她引路，周黎跟在她身后，试探问了句：“出什么事了？”
“阿郎有事同郎君和娘子说…”她顿了一顿，似是有些为难，“娘子去了便知晓了。”末了还叹了口气，怎么瞧都不像是有好事的样子。
难道是孙同远出事了？落马了？要被流放了？周黎被这个揣测搞得心神不宁，她知道自己这段时日养尊处优的生活大多源自这位当官的爹，当然也包括嫁妆丰厚的娘，可若是他没了这官身，还执意要她嫁去董家…
真是头都大了。
一踏进正厅，扑面而来的沉重气氛让她整颗心都垂了下去，坐下后她与对面的孙牧谦对视了一眼，他也是一脸的疑惑不安。
孙同远见一双儿女都到了，咳了两声，开口道：“今日我收到一封筑州家中来的急信…七日前，阿翁殁了。”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转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