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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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大晚上的，我为什么要在这等他回来？
这要是被人看见了，有嘴都说不清了。
现在已经过了半夜四点，沈潮又回到了那个小宾馆里，一个二十多年的单身直男坐在不属于他的这里是需要一个足够充分的理由的。因此，终于在他三分钟的深度思考后，沈潮说服了自己，不为什么，心里只有对招生工作的敬业，对科研的热爱。
他脱了外套垫在床上，双腿交叠着坐在床边，手里拿着书，不过眼睛却没看它，只不过是打发时间偶尔翻几页。
哪个王八羔子给他下药了？！沈潮回想着自己二十岁后获得‘预售女婿’资格的五年内出席过的每个活动，偶尔事后就着贵千金们的小手喝点小酒，他敢肯定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
况且，这次的学术会议上的几个老板都是以往打过照面的，就算是女儿大了这盆水必须得往外泼了，也不会如此草率吧？
难道是学术会上那家伙的报复？但一男的给老子下药是不是忒变态了点？还是说酒吧老板看上老子了打算生米煮成熟饭？沈潮摩挲着下巴，或是以前放狗欺负过的小孩长大来复仇了？但那他妈的是跑快了摔一跤就觉得自己摔瘸了腿的二傻子啊！
嗞嗞——
沈潮掏出手机，老李来电。
“人不见了，少爷，我刚刚就是去上了个厕所，旁边还留了东西，结果刚出来人就没了。”
“嗯？那大晚上的他能去哪？”
“我、我不知道啊！该不会是自己回去了吧？”
“没看着，打电话喊人找找上哪去了！”
老王纳了个闷：“少爷您怎么知道没回……”
“老子就是知道。”
“？”
沈潮很快话锋一转，“走多久了？”
“哎等等…”老李急急忙忙走向护士站毫不抱希望地打听了下，“小、小护士说走了快一小时了。”
“那人死哪去了？医院到这也就两公里的路，照理说是个王八也该爬回来了…”
“不知道，少爷。他还说了那饭他不吃了，他先走了，医药费打电话找他报销…”老李顺了下气又说，“那…还需要派人去找吗？”
“算了，爱吃不吃。”沈潮猛得合上书，起身就要向门口走去，“甭去叫人了，一病秧子还不老实，栽路边了算他倒霉。”
“那包间还定么…”
沈潮接着电话突然抬眼，失踪人口正安静地站在门口，那双眼珠子就像俩黑洞似的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这样看起来，宁回的皮肤好像更白了，面无表情的脸却像是笼罩着浓厚的幽怨，给人一种刚从地底爬出来要向他索命的错觉。
啪——
那本神圣的共产党宣言掉在地上，沈潮脚一滑一屁股又重新坐回床上。
“……”沈潮理不直气也壮，“怎么进屋也不吱一声儿。”
随后不等回答，又扯个大鹅嗓冲手机吼道：“定，为什么不定？”
沈潮挂了电话，站起身理了理衣服，各种拍拍肉眼不可见的小灰尘小细菌，“怎么自己走回来了？”
宁回幽幽盯着人半晌这才开口：“你怎么还在这？”
“紧张什么？这有什么可意外的？”沈潮又说，“你发烧了，老子照顾你半宿，怕给你脑子烧坏才不得不送去了医院……”
“那你呢，没去？”
“老子忙活累了，在这歇个脚，哪有功夫担心自个…”沈潮越说越心虚，“我说，你这什么眼神，不信呐？”
“不，没有。”宁回侧身让出一条道来，“师哥，所以你现在是要走了吗？”
“当然不。”沈潮看了眼腕表，“距离早上吃饭也就三个多小时，我为什么要先回家再过来这样多折腾一趟？那不等于是刚脱光溜了躺床上下一秒又得坐起来穿衣服么？”
“…”宁回走到床边翻找手机，“师哥，医药费多少，我转你。”
“算了，这点儿钱两枣都算不上。”沈潮从口袋里拎出手机丢了过去，随后用手拉着黑色高领毛衣的领口翻下来一块，露出的皮肤上，一大片不规则的、形似蓝楹花的红色色块赫然可见，“我现在只想知道一件事，你是怎么知道我被下药了？别再跟我说老子身上起疹子是过敏了，首先，今晚老子这身严实程度除非你眼珠子塞进去看过了。”
宁回诧异地看了某小偷一眼，然后两手护送他的宝贝小手机重新揣回到被子里：“那是因为刚刚打斗中我抓住你的手…”
“哦？再说一遍，抓住我的…哪里？”沈潮一把抓住宁回的手，半强迫式将他的手搭在自己的手腕上，然后一寸一寸地将小羊绒衣袖褪至肘关节处露出白皙正常的小臂“还要再往上点么？嗯？宁回？”
“不了…”宁回弓着身子撑在床边，俩人贴得极近，宁回甚至能感受到对方紧实起伏的胸肌，以及那灼热的鼻息一下一下喷洒在自己耳窝里，他往回抽了两下手，没抽动，“不好意思，应该是我看错了。”
“不，你看得很清楚。”沈潮笑笑，“否则一开始，你的行为又该怎么解释呢？毕竟过敏又不传染，打我到这里来，一见面你就警惕得跟只猫似的，还是一碰就应激的那种…”
“虽然未来不管我在哪个实验室，我都得叫你一声师哥。但事实上，我们也不过是早上见过一面的陌生人而已。”宁回安静地望着他，“那么请问师哥，晚上十点你打着招生的名号来我的私人住所，我应该是什么反应？”
“兴奋？激动？喜出望外？”沈潮双手抱臂站直身子，在脑中唰唰唰翻着新华字典，并一本正经道：“也许还有那么点小荣幸…”
“？”
沈潮一脸‘外面的人费尽心思给我下药想要得到我，而我，却留在了你这里。’的表情挑了挑眉，“老子招生都招到这份儿上了，难道你不该么？还是说你其实是个没带把的小姑娘才害怕我会对你图谋不轨的？”
“……”宁回= . =心说：这人脑子没问题吧。
对方一沉默，加上这想将他奇怪的反应，沈潮不得不想到自己对男人展现他的惊天大鸟的画面，他咳咳两声又说“所以今天早上，我穿了个小露胸口的卫衣，你就知道我被下药了对不对？”
这种典型的药后反应宁回早就见怪不怪了，他思考片刻，似乎认为这个问题对自己没什么威胁。而且，对方都将台阶搭到自己脚下了，他只好顺坡下驴答道：“…是。”
得到肯定答案后，沈潮手呈八字托住下巴，颇有一股取得胜利的雄风，勾嘴一笑，“那你还说没关注我？”
“……”哦，是陷阱。宁回当然没想到这人好好地说着正事会突然吊儿郎当地拐出这一句，如果说之前他的脸是懒得做表情回应的留白，现在便是不知做何表情的茫然。
“看在你师哥我被下了药，身体抱恙却意志坚定地跑过来问你今后归宿的份上，咱再聊聊？”沈潮把地上的书捡起来，边拍拍灰尘放到了白色的床头柜上边突然感叹道：“这一晚上搞得老子都要痿了，唯心主义也救不了老子。”
“……”宁回满脸‘你懂什么是唯心主义吗’，走过去从行李箱中扯出一件黑色外套披上，“为什么一定要是我？”
“你好看你漂亮你天仙你聪明你机智得一逼，行么？够么？”沈潮嘴角扯出一个营业微笑，“不够我再编几个。”
宁回觉得两人坐一张床上怎么看怎么都怪，他只好走过去将凳子转了个方向坐下，随后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才说：“师哥，这件事上我有我的苦衷。”
沈潮一脸吃瓜：“哦？”
宁回细细编来：“你知道的，王老是美国回来的，之前在研究所工作是因为该学校待遇福利问题跳槽过来的。这两段经历决定了他必定是一个要求严格的人，关于这一点传单上也标注了，并且我听说他的研究生需要六级。但师哥你也知道，我英一那四十冒不出头的分就别为难我了，过不了了的。”
说到后半段，宁回的语气真是遗憾得不能再遗憾了。像极了古代科举，弹劾几句便失了甲榜的落魄学子。
“这有什么？”沈潮又从身后不知道哪抽出来一叠黄色册子扔了过去，封面的癞蛤蟆下面写着几个醒目的大字——英语四级真题考试指南。“喏，今天特地在学校二手群里收的，新书。”
“…说实话，我对这个图标过敏。”
“还有。”沈潮又掏出一本，黑色封面Spark的厚本，还是四级。
“………………”
宁回此刻也不敢说自己四级擦边过了，他张了张嘴还想要说些什么，只见对面又拿出新时代，马原…甚至共产党宣言？
沈潮把它们全拍在床头柜上，“保送的痛苦就是，为了和小师弟你有些共同话题，我也得看一遍这些头疼的玩意儿，所以除了英语还有什么能让你心碎的么，嗯？刚及格的政治？那正好让师哥来抚慰一下你这幼小的心灵啊。”
“……”宁回有些迟疑道：“你……”
沈潮故作遗憾道：“别怀疑，看不懂，否则为什么要走保送呢？”
“………”宁回表示：“不，我是想问带这么多东西来这你不…”
“别说了，你师哥年轻，一夜十八次真男人，这点东西算得了什么。”沈潮摆摆手打断道，又说：“这件事儿你也不用担心，你只要好好克服这点小小的挫折，争取今年过了四级，我相信老王一定会对你网开一面，不会让小师弟你受了六级的蹉跎的。”
“……”宁回再次细细编来，“师哥，其实这也不是主要原因。”
“嗯？还有？”
宁回轻轻地点了下头，那是一个懒得敷衍的微小幅度，僵住的嘴角似乎自嘲地笑了笑，“因为我想自己做一次选择。”
“……”沈潮一惊，这局是要上难度了？
“很多时候，我的人生中很多选择都是别人来做，但二十多年的时间验证的只是——这些他们自以为对谁好的选择有多荒唐。所以偶尔我也会冒出‘如果当初是自己来选就好了，会不会结果就没那么难受’这一类似的想法，没错，这是我第一次脱离家庭，拥有自己做决定的机会，所以…”
空气都凝结了。
寂静的夜晚偶尔能听到顶楼的鼾声。
宁回微微抬起头，那双灌满死水的眼睛好像真的有了些情绪，“你…能明白吗？”
“我明白，你说的我都明白。”沈潮先是顿了顿，而后接上了戏，甚至一激动就凑上前去握住了宁回的双手，“既然小师弟你都如此坚持了，我也不再好强求，只是我再多劝一句，龚老那边实在不是什么好去处。今天我整出来的事儿确实有些莫名其妙，不过说起来我也只是太担心祖国的花儿被无情摧残罢了。”
“……”宁回对上那真诚的双眼，违心道：“…没关系…”
“那你好好休息。”沈潮看了眼时间，“距离八点还有两小时五十六分钟，我们吃个散伙饭大家就好聚好散吧。”
“这…就不用了吧…”
“用的。”沈潮眼带坚定地将这双手狠狠地握住，大有一股你不答应我不松手的势头。
这人态度简直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由于放弃的过于干脆，宁回有些恍惚：“那…好吧…”
“那待会儿见哟～”沈潮提起床边的外套甩在肩上，两三步走到拉过门后又从门缝中探出脑袋，挥手做了个拜拜，还抛了个‘奴家等你哟’的媚眼。
“……”
等人走后，宁回站起身把纸团塞进外套口袋里，又将外套搭在椅背，最后窸窸窣窣地爬上床钻进被子里。
刚刚的对话已经消耗了太多精力，现在他双眼空洞，直勾勾地望着天花板，脑子里更是乱七八糟的。
我为什么会和一个外人说这些？
他想自己也许是病得糊涂了，又或者是太久没和人坐下来好好说说话了。
不过原因真的是想要自己做选择吗？不，他也许并不想。十几年前的小孩冒出想回到妈妈身边的想法，这颗幼芽却最终结束了姥爷的生命。
也许更重要的是，姓龚的老师那里刚好是两个空位，学校也会默认将他划去那里，就像一个萝卜一个坑，这个坑是原本就存在的，一切都是那样的自然。而不是为了某个人再去浪费时间多挖一个坑，最后忙活一场却发现它烂了。
宁回用手臂遮住眼睛，眼皮有些残留的温热传递到手臂皮肤上，不过却没有湿润的感觉。
都过去了。
别再想了。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