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唤潮》闲鱼听花

11、澡堂

　　宁回没说话，只觉得奇怪，孙平说的那个小姑娘该不会是？他？

　　孙平随便在床架上拿了两件衣服，这才又继续说道：“要一起去洗个澡吗？同门？。”

　　“我叫宁回。”宁回重申了一遍自己的名字，他把衣柜收拾完后拿了把小锁锁住，随即回答道：“洗，但是我在宿舍没看到浴室。”

　　“宿舍哪能洗澡？”孙平听到宁回答应同去，一屁股坐在床边开始玩起手机打算等他收拾好后一起去。

　　“啊？”宁回做了车脑子还晕呼，刚开始没反应过来。不在宿舍洗澡还能在哪洗？

　　后面才想起来他在网上冲浪的时候也刷到过，北方很少带独立卫浴的豪华大学。不过他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火车上的烟味，呕吐味，泡面味混在一起，让他浑身不舒服，每次坐久了车就感觉自己会被这些难闻的气味给腌入味。

　　此时又是九月夏末，天气炎热，白天拖着那么多行李早就给自己整的一身汗味，加上刚刚一直收拾没停，身上粘腻得难受。

　　“哦，你是南方人吧？”孙平刷着视频，抬眼将宁回全身上下扫了一遍，标准的南方长相，南方骨架，他继续说道：“北方只有大澡堂，你提个塑料袋把洗发水提上，洗澡还能再塞块肥皂，换洗的衣物也塞里头装着。或者拿个盆过去也行，要是讲究点，就像小姑娘似的去超市买个小篮子提着。最重要的是把信封里的卡取出来带上。”

　　小姑娘，又是他娘的小姑娘。
　　虽然大概了解了一下北方是大澡堂，但是听到只有大澡堂子，宁回还是惊道：“大澡堂？”
　　网络诚不欺人，都新世纪了，北方住宿该进步了。

　　“对啊。”孙平不以为然，“北方特色，放心，到时候我给你找个有帘子的地儿塞进去，以尽地主之谊。”

　　有帘子的地方？那就说明还有没有帘子的真正尴尬之地。不过这比宁回想得好一点，至少他在孙平未说之前，他还不知道有些地方安了帘子，而有几个帘子也就有几分希望。

　　宁回听到帘子，僵硬的躯体才微微变软放松下来，他没有篮子，只好用盆装上沐浴露，洗发水和一套下黑上白的睡衣，然后拆了信封里的卡装进上衣口袋。

　　沐浴露洗发水睡衣加上盆，杂七杂八的都是宁回从家里薅过来的，因为家贫，没有多少生活费，只好让家更贫一点来充盈自个。

　　当宁回真正把这些东西翻出来的时候，他又想到了沈潮。他现在才顿悟沈潮年纪轻轻的不是得了风湿，而是拜他行李箱所赐。下了出租车就没自己提过一下重物，所以刚刚也没发现自己东西这么多。
　　想到这，心中才有了一丝迟来的歉意。

　　他抱着篮子走到门口，右手开了门，对床上刷的出神的孙平叫了声，“走吧。”

　　孙平提着塑料袋边把手机揣兜里，看了一眼盆里的沐浴露和成套睡衣，叹了句“怪讲究。”就大步向前走向澡堂为宁回带路。

　　尽管宁回心中做足了准备，但是当他真正来到这个传说中的大澡堂，刚建设好的心理防线又很快就崩塌了。

　　澡堂距离宿舍也就隔着一栋楼，虽然不远，但是北方的冬天穿薄点稍微在外面走几步都会冻死人。澡堂共三层，分为两个区域，一个洗浴区，一个储物区。洗浴区带帘子的隔间很少，储物区才是真的灾难之地，可以说是一览无余。

　　进门之后，宁回狭小的视野里全是光溜溜的大男人在储物柜里穿衣服！这一幕就像一根刺瞬间就扎入他没见过世面的眼球，快要给刺瞎。二十二年来，他只见过自己的身体，有时候站在镜子面前，连自己都不忍直视。

　　宁回在这一刻成尸硬状态立在门口不动了，双腿被钉在地上，整个人站得直挺。他忽然又觉得自己没那么脏了。

　　“别在门口站桩了，磨蹭久了澡堂还得关门。”孙平拽着宁回的袖子就把人往里拖，北方大高个力气大得惊人，不容反抗。好在他是一个十分具有人性化的同门，没给宁回拖到储物柜修罗场，而是真的扯了个没人的帘子给他塞了进去。

　　这种地狱澡堂，还挑时间，来晚了想进还不让进呢。

　　孙平把塑料袋子里的东西边拿出来往自己身上抱，边好心叮嘱道：“手机里给那张卡充点钱，塞进那个机器缝儿里就能开水了。”

　　说完，他便把东西全部整理出来抱着，抽空出两根手指把空塑料袋递给宁回，“拿去挂墙上，把东西放进去，别给淋/湿/了。”

　　宁回刚掏出手机来给卡里充上两百块钱，这个白色空袋子就这么突然晃进了视野里，他愣了一下，低声道了句：“谢谢。”

　　“你可别拿手机偷拍哈！”孙平吊儿郎当地留下这么一句，随后像个一往无前的勇者似的晃去了储物柜那边的修罗场，把东西往柜子一塞便开始扒衣服。

　　“......滚”
　　谁会没事拍一群糙老爷们？！宁回想。
　　刚刚的感激好像又被一句话给击破了。

　　宁回把衣服装袋子里后就插上卡快速给自己洗刷了一遍，水温没南方热，在夏季他甚至感觉有点凉了。宁回不太想在这边尴尬之地停留，他洗得很快，在带帘子的隔间里穿好衣服才提着东西走出去。

　　一路上全是白花花的身体散发着浓郁的人肉味，宁回一边走，一边调整自己的视线。走了几米他便发现无论自己看向哪一边，都会有一堆白屁/股在自己眼前扭动着飘过去。

　　当然，他也看见了孙平的，他正面着墙把屁/股朝向外边，边洗还边唱一段洗澡之歌。宁回感觉自己以后都不太能直视这个人了。

　　这般大的视野冲击让宁回没敢在澡堂大门里面等孙平，而是一个人孤零零地蹲在门口玩手机。

　　孙平从里边头顶个毛巾出来，没看着人，刚往前走几步正要喊一嗓子宁回，想起来刚刚经过门口看到旁边蹲了个什么东西，才回头仔细辨别。宁回玩合成游戏玩得入迷，一点也没注意到刚刚路过的孙平。

　　孙平抱着东西脱了拖鞋，往宁回屁/股/沟踢了一脚，纳闷道：“蹲个石墩子守门呢？”

　　“没地等。”宁回白了一眼，把塑料袋物归原主后，才缓缓起身走回宿舍。

　　“那你先回去呗。”孙平有了塑料袋终于空出手来边按着毛巾在头顶来回摩擦，边和宁回肩并肩走着，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宁回心说：我倒是想回。
　　孙平又发话了：“觉得北方怎么样？”
　　宁回安静好一会才回答：“还行。”

　　“那就是不满意呗，大胆说，我没什么爱乡情节，也不是什么盲目分子。”孙平终于擦好头发，把毛巾往塑料袋一揣，搂着宁回继续往前走。
　　“北方人都挺有趣的。”宁回又想了一会说，“不过北方条件该改善了。”
　　“哈哈，那是，都对。”

　　宁回回到宿舍又找去楼层的大洗漱间刷牙洗完脸，今天也没派活给他，微信除了王立业那句到学校后打声招呼就没其他消息，宁回没事干，早早就上了床躺着玩他的儿童游戏。孙平洗了个衣服，他不爱拿够衣架，来来回回在阳台和宿舍通窜。

　　每经过宁回的床位，都要往他手机屏幕看上一眼。宁回知道孙平鄙视的眼光已经在自己脑袋上挖了好几个坑了，他也没嫌烦，倒是孙平先按耐不住吐槽，“就这，好玩吗？”

　　“好玩。”宁回眼也没抬，玩得入迷，“我在合成一桌满汉全席。”
　　孙平第一次无言以对，只得快速忙完也躺上床。

　　临近十一点多，其余四个室友也没出现，孙平躺在他对面下铺，还未睡，依旧带着耳机玩手机。宁回把手机往腰下面一搁打算睡觉，没有其他人的干扰，周围很安静，不过他却很久才睡着。

　　好不容易睡着，他又梦见了那个人来人往的噩梦大澡堂，宁回刚走进去，孙平和他的沈潮师哥就拉着手跑过来问宁回，他们的腚闪不闪？

　　宁回吓得没说出话来，但是白花花的肉腚在此刻发出耀眼的光芒，越来越亮，直到清晨的太阳没过头顶，宁回眼前一片光明，正要睁眼，就被人拍了拍脸蛋。

　　“宁回，日上三竿了。”
　　宁回先皱眉，再睁眼。还没等他发个起床气大骂，就有一个更欠骂的消息甩了过来。

　　“师，”孙平改口，“导师叫我们去看看解剖，昨晚我去猫房收的那批尸，今天早上要采集病料了。”

　　孙平拿着手机，屏幕上是沈潮给他发的绿泡泡，那边先是八点半发了一条消息。孙平昨晚玩得太晚，睡觉的时候还拿着手机，第二天被振动震醒的时候手机在头底：“来实验室看解剖。”

　　这一震快把脑子震出脑震荡。
　　正当他迷迷糊糊起床套了个衣服往外走，手机又振动了几下，“叫上宁回。”
　　沈潮：“说王立业喊你们来的。”

　　孙平看了一眼宁回的床位和睡得死沉的一张脸：“人没醒呢。”
　　沈潮很快又发来：“不急，还没解冻。”
　　孙平：“狗/日/的，没解冻发这么早？我都起了！”

　　这条消息发过去几秒，沈潮那边立马回了一条语音，“第一，要有礼貌要叫师哥。第二，这叫提前预告。”

　　声音还整得怪严肃的哩，孙平感叹了句，继续低骂道：“狗/日/的，去你的预告。”

　　孙平就这般拖了个凳子坐在宁回床头边玩手机边计时，直到九点二十三分，宁回的眼皮动了动，因为被快速升起的阳光给照到了，于是善解人意的孙平这才拍了拍他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