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显眼包（一） ...
-
程风回国第一件事，也是最刻不容缓的一件事——办理身份证件。
他十一年没有回国，虽然身份信息没有注销，但是身份证早已过期。
“您因为长期不在国内，没有任何生活轨迹，身份信息已经冻结，我们这边需要报备一下，不好意思，麻烦稍等。”
说话的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女性警官，一头精炼的短发，整个人却看着很温柔，旁边铭牌上挂着她信息。
姓名：蔡碧霞
职务：户籍民警
程风反正闲着没事，他笑着说：“没关系，您慢慢来，我不着急。”
大抵是工作日又早高峰的原因，早上九点钟的时间，几个户籍窗口只有程风一个人在办理业务。
前面女警正努力敲着键盘，表情严肃又认真。
程风打算拿起手机再看下苏忍的资料，这时门口传来一个委屈巴巴又令程风分外熟悉的声音。
“冤枉啊，我比窦娥还冤，我昨儿忙着接人呢，你不能揪着个人影儿就断定是我，你这样会出冤案的啊我的许青天。”
程风眉角抽一下，有种大事不妙的感觉。
门口传来另一个中年男人恼怒地声音：“你个混账东西，除了你，谁会大半夜不睡觉约架？你给我站好了，抱着个石狮子像什么样，你不要以为你跑到这儿我就拿你没办法，等蔡警官办完事情了，看她打不打你。”
程风抬头望一眼女警，又望了一眼旁边的铭牌。
女警无奈地笑了，他指了指门外道：“我们这儿的一小皮猴子，三天两头进来一趟，年纪比你小一些，叫顾裴，你们都是青年才俊，以后你们应该会认识。”
程风：“……”
莫名其妙听出了这个女警母亲般慈爱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程风转头看向门口问：“他这种要出来是不是要有担保人？”
“哦！正常是不用的，毕竟成年了，而且也没有真的当场抓到人，就是叫过来批评教育一下而已，不过吧……”蔡碧霞顿了顿像是想起什么好笑的经历又道：“这个人有点特殊，一般是要他老大过来捞才肯放人。”
说完大概是怕程风国外待久了听不懂会误会，于是再解释说：“就是他的老板，经常来捞他。”
她虽然在跟他说话，手头工作依旧没有落下。
程风见她一时半会儿办理不好，起身往外走。
“先生，你这个很快就好了，你可以等一会儿，不用再跑一趟的。”
蔡碧霞身边的一个二十多岁女孩子开口提醒。
程风看了下她的肩章，是个警务辅助人员，正在给他复印证件，他低头看眼女孩座位前的铭牌，上头写着户籍协管员·张雨婷。
张雨婷还在面带微笑地看着他，程风朝她点头说：“没关系，我出去捞个人就回来。”
某个“小皮猴子”昨天还跟他说休息一天，今天就恰巧需要他捞人。
“啊？”
蔡碧霞和张雨婷一脸疑惑，张雨婷好奇心比较重，立马跑出去围观，其他窗口工作人员也开始笑着谈起顾裴，蔡碧霞只是笑了笑没说什么，始终在做手头工作。
程风刚出窗口大门，就看到顾裴正抱着一根石柱子一脸惨遭惊天血冤的苦相。
“真的不是我啊！你们不能这么冤枉人，你们就这样把我老大叫来，我会被打死的，我被打死了要蹲枉死城很多年。”
这个显眼包……
程风给苏忍发了条信息，然后打量一下顾裴身边那个警察的肩章，再看一眼他后移得快要有地中海趋势的头发，走过去开口道：“不好意思许所长，我受苏先生委托，来捞一下这个调皮的小朋友。”
正准备开口训人的许所长闻声扭头：“你是？”
“程风，苏先生的员工。”程风说着又指一下顾裴：“这个调皮鬼的朋友。”
许所长闻言眉头立马舒展开来，他心里想“这就是那个传说离开中国十一年现下学成了要带着技术回国发展的天之骄子？程文越那老东西的儿子？长得真周正”。
他一边腹诽一边不忘伸手拍了拍程风的肩膀：“好！真好！是个好孩子！回来了就好，以后有什么困难就找警察叔叔，警察叔叔都给你解决哈！”
许所长听过关于程风的传说，他不止听说过，甚至因为他要回来还被领导叫去好几回，上头领导一直交代他务必把这技术型人才给留住，为桐源创造GDP，不能让他回国没几天又跑出国去。
思及此许所长决定再套一下近乎，他笑容可掬地对程风说：“小程啊，还记得我吗？我是那个二十年前在靶场给你一把大白兔奶糖的许继清，那时候你还是个糯米团子，我去部队看望一个老师长，你妈妈带着你去看望你父亲，我们接触过。”
程风恍惚一下，确实想起那个人来，在部队这个到处飘绿的地方，一个穿蓝色警服的人上一秒刚刚打完枪，下一秒从兜里掏出一把年代久远的大白兔奶糖给他，这种事情太令人印象深刻，程风寻常没有去记，但是只要一想就能想起来。
毕竟，那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个给过他糖的人，不想记住都难。
“后来你父亲转业，我也去……我们就没再见过了，你回头代我向你父亲问声好，就说我有空一定去拜访，我来桐源两年多了，一直忙得很，他也不见回来一趟，别是这老家伙这么多年把我都忘了！”许继清所长说完还想摸摸程风的脑袋，但想起现在孩子长大了，自己制服还在身上，实在不适合做出这么幼稚的动作，于是伸出去的手又缩回来。
程风笑着应了，这厮明显不大待见家父，不过这些不足为外人道。
“说到靶场我还记得当时你……”
许继清还待再说什么，顾裴已经没耐心听他们叨磕，他噌地一下就窜程风身边打断他的话。
“我的证人来了，我昨天都跟他在一起。”
顾裴脸上瞬间阴转晴，变换得极为迅速。
程风顿觉脑仁疼，他顺手就把顾裴扯身后，开口解释，“许所怕是误会了，我昨天回国，顾裴忙着给我收拾房间，到很晚才回房休息，并没有出门。”
他顿了一下，想了想又道：“您可以查下别墅监控。”
许继清被顾裴这一打断，忘了刚才自己在说什么，顺口说道：“嗐！查什么监控，就是给这孩子敲打敲打，这货好多天没上房揭瓦了，指不定憋什么坏，打一打防止屋顶漏风。”
所长显然经常处理这调皮孩子的事情，表情淡定得很。
顾裴本来还缩着脑袋，听对方这一说立马像只花孔雀一样扬起高傲的头颅：“你承认了吧！你就是公报私仇，你故意冤枉我。”
程风一巴掌拍顾裴后脑门上：“你闭嘴！”他对这个熊孩子简直有种招架不住的无力感恨不得伸手堵住顾裴的嘴。
“惯坏了，所长见笑。”
“哈哈！”所长见怪不怪：“不见笑，不见笑，这小子干过的更令人见笑的事情海了去了。”
程风脸皮抽了抽，感觉风度有点维持不住。
许继清又拍了拍程风的肩膀，拍得程风隐约觉得后背又疼起来。
“行了，你们小年轻好好的，这货就交给你了，我先进去忙了啊！咱们回头再喝茶。”
程风点头：“好，麻烦所长了。”说完他目送许继清进了派出所大门才回头对顾裴说：“我的事情还没办完，你得等一下。”
顾·熊孩子·裴的目光已经从程风身上转移到了服务中心大门口一位坐着的小孩身上，完全没注意他在说什么。
程风顺着目光看过去，那小孩子正坐门口吃辣条，只见顾裴一脸理所当然地走过去伸手，小孩大脑还没反应过来，手已经习惯性地抽出一根辣条递过去，然后抬头看到一个好大个头的哥哥，这哥哥收到他的辣条还笑得特别开心，小孩犹豫了一下又抽出一根辣条递给他，顾裴理所当然地又收了，两个人坐派出所门口边吃辣条边说话，聊得特别开心。
程风顿时觉得脸皮抽了好几下，不知道这混账玩意儿又是从哪儿学来的这臭不要脸的行为。
他侧着身子避开顾裴进门，然后离他远远的，身体力行地告诉里面的人我跟这厮不熟。
里面一个中年妇女拍好身份证正在录指纹，程风坐旁边等了一会儿，见那个女人办完业务出来后一脸激动地握着顾裴的手，感谢他帮忙照看孩子，又说她自己老公都不帮她照看孩子，顾裴真是太贴心了。
吃货顾裴用纸巾擦了擦冒着红油的嘴角，扬起一个非常撩人的笑容说：“谢什么呢美女！保护族群幼崽是生物天性，动物尚且如此，何况人类。”
这个混账玩意男女老少通吃，来者不拒皆撩之。
于是四十多岁的美女带着她的幼崽飘飘然回家。
程风觉得自己虽然没喝酒但是有些醉了。
窗口的诸位工作人员显然见惯了这种场面，只是冷静地招呼顾裴过去坐。
顾裴刚要凑到蔡碧霞身边，被蔡碧霞推着脑袋坐回休息室的椅子上。
蔡碧霞收拾完顾裴转头对程风说：“程先生，已经办妥了，您进来拍个身份证就行了。”
程风再也没眼看那显眼包，毫不犹豫地进照相室。
张雨婷见现场没办业务的人了，凑到顾裴身边问：“这就是热搜上的那个陈烽吗？那些人真是的，姓都给人听错了。”
顾裴笑着说：“可不是，要不是我普通话过六级了，我都怀疑我说话的时候是不是咬舌头。”
张雨婷靠到办公台上两手撑着下巴说：“怎么会呢？你说普通话可标准了。”
“谢谢，不过雨婷姐，你的普通话就不大标准了，你看你，咬字都嗲嗲的，砸我心坎里头去了。”
顾裴说着顺势拉过张雨婷的手摸了把自己心口：“哎呦，砸的我心都酸软了。”
张雨婷气愤地扇了下他的肩头。
“说什么呢顾四，我只是感冒了有鼻音而已。”她虽然在恼怒，嘴角却挂着一个非常明媚的笑容。
程风忍不住露出一个一言难尽的微表情被相机扑捉到并录进他的身份证头像里头。
他办完业务一刻也没有停留，带着顾裴火烧屁股似的逃离了派出所。
人生二十五年的脸都在这一刻丢没了。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显眼包（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