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泊》不用提了

9、显眼包（二）

　　工作日的早上，户籍窗口群众本就寥寥无几，几个先闲下来的工作人员已经在偷偷议论程风。

　　等所有人办理完业务后张雨婷兴奋地把手机推到她领导蔡碧霞同志面前，她指着一个热搜说：“就是这个，热搜上挂好几天的陈烽，碧霞姐，你最近忙着入户走访没注意看，可出名了。”

　　蔡碧霞接过手机一目十行，这阵子她确实忙得没空看手机，没想到只是一周的时间桐源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她看着照片上的程风和照片下他那一排荣誉介绍，懊悔地说：“青年才俊啊！看着挺稳重的一个人，大意了，刚才应该叮嘱顾裴一句，好好跟人家学学。”

　　张雨婷无法体会领导的遗憾，兀自感叹，“他俩像哈士奇带回一条德牧犬，真般配。”她眼里冒着粉红泡泡，明显是那种小说看多了的后遗症。

　　蔡碧霞无语，她甚至不能理解这是什么见鬼的比喻。

　　张雨婷又拉着蔡碧霞说了许多这些天关于程风的故事，最后总结一句，程风跟顾裴必定是真爱。

　　蔡碧霞对于这种小女孩子天马行空的思维无法理解，但是她不愿意打断一个女孩的青春幻想，只笑着说，“希望吧！”也不好跟她提醒，前几分钟你才刚说顾裴跟林修鸿是官配。

　　* * *

　　程风虽然觉得顾裴把他面子丢了个干净，但是车开到超市的时候，还是忍不住下车给顾裴买了两包辣条并一瓶矿泉水，在顾裴一脸犹豫、纠结、不舍中开口，“吃吧！不告诉你老大。”

　　顾裴如蒙特赦，伸手接过零食撕开包装，两三根并做一根一起塞进嘴巴里，他一边嗦手指头一边说：“什么我老大，会不会说话，以后也是你老大，林修鸿现在非上班时间都叫他老大，你要学会适应环境。”

　　程风不置可否。

　　他觉得这人上辈子估计是一只鸟，吃都堵不上他的嘴。

　　顾裴吃完一包辣条，对着手上的辣条包装袋犯难，抬头准备找垃圾桶，见不是回家的路问道：“你要带我去哪儿？”

　　程风嗤笑，觉得这二百五还挺心大，车都开出去快到头了才发现不对劲。

　　“去签合同，小顾先生，建议你偶尔也关注一下你姘头的思想情绪，他今天已经给我打五个电话了，从关心我睡眠质量到早餐合不合胃口，我再不去签合同他嘴角会冒泡。”

　　顾裴桃花眼眯起来，一副享受美食模样对程风说：“呦！咋还冒酸了，亲爱的你放心，他只是我养在外头的野玫瑰，你才是我正儿八经长在心口的朱砂痣。”

　　他吃着东西，说话像含着舌头，一字一顿慢慢地说显得有些郑重。

　　程风笑了，他把按在微信语音键上的手松开发出去，并朝顾裴扬了扬手机。

　　这个贱人……

　　顾裴脸黑了。

　　很快程风的手机上传来了野玫瑰——林修鸿先生的回复：“是的，您放心，我只是个有家室的野玫瑰，您才是正儿八经有名有份的朱砂痣，请问朱砂痣先生，您到了吗？知道路怎么走吗？需不需要我去带个路？”

　　很好！将熊熊一窝。

　　程风扔掉手机再也不想搭理这两个二百五兄弟。

　　车子一路平稳地往前驶，道路两旁绿化树快速后移，顾裴捏着包装袋撅了撅嘴。最后把它卷起来，卷成一个卷后放进购物袋里，接着把购物袋里面的水和另一包辣条拿出来，成功让购物袋变成垃圾袋。

　　程风瞧一眼他小心翼翼的模样，突然觉得自己这两包辣条好像买得有点少了。

　　眼看车子开进地下停车场，顾裴赶紧一口吃掉剩下的辣条。

　　他再次嗦了下手指头又灌了口矿泉水，用纸巾把手指头擦干净，又把垃圾都放袋子里扎好从车窗扔出去精准投进垃圾桶，然后拿过放边上的香水喷了一下，确认毁尸灭迹后才打开车门下车。

　　这一套动作熟练得让程风有些咋舌。

　　所以这倒霉孩子跟小朋友要零食真的是因为自己没办法买吧！

　　程风若有所思，看来苏忍在这一块对他管教还是很严格的。

　　林修鸿已经在地下停车场入口恭候大驾，一看苏忍的车牌号进去立马打起精神整理好着装，眼见程风跟顾裴走出来就把人领进餐厅。

　　餐厅服务员早被林修鸿打过招呼，自动领路给他们送到包间。

　　“程先生，实在抱歉，我们苏总今天本来是要亲自过来的，不巧遇到威恒集团的郑董过来谈投资，实在推脱不掉，就让我代他为您接风。”

　　林修鸿边说边替顾裴拉开座位，他先让顾裴坐下，又在顾裴旁边替程风拉开座位，让程风也坐下，最后自己坐在跟顾裴差一把椅子却跟程风有三把椅子距离的位置，这位置不会太近也不会太远，视线正好能对上程风。

　　“非常欢迎您的加入程先生……”

　　“不用客套，合同拿过来我签一下就行。”

　　程风懒得走这些没有任何意义的客套流程，横竖以后都是同事，什么本性一起久了都得暴露。

　　本来就是一群二百五，何必在他这儿装得正儿八经。

　　顾裴进到餐厅后眼睛就没有从零食上离开过，他虎视眈眈地看着桌子上的零食对林修鸿说：“我就说你太谨慎了，猪都进圈了还能跳出来跑了不成？做什么订高档酒店，吃得都不香。”

　　林修鸿“……”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亲自动手脱下袜子塞小老板嘴里。
　　这张破嘴泡妞的时候才顶用是吧！

　　合同都还没签，怎么能算猪进圈了？而且那上钩的鱼还能跑了呢！

　　顾裴一点没看到林修鸿的黑脸，他继续抱怨：“浪费钱啊！把这些钱拿去撸串多好，大把烧烤啤酒它不香吗？”

　　他都多久没有偷摸去吃烤串了，好不容易有个机会，林修鸿还给他搞什么网红养生素菜馆，想到一会儿要花高价吃一堆清汤寡水的素菜，他只觉得还没吃脸已经绿了。

　　林修鸿忍住一巴掌拍小老板脑袋上的冲动咬牙小声威胁道：“祖宗你闭嘴吧！再说我出门去跳河。”

　　随即他转头一秒切换笑脸从公文包里掏出合同递给程风。

　　林修鸿这个威胁实在太严重，顾裴不得不闭嘴偷摸想着办法够上桌子上的零食。

　　程风接过合同一目十行地看到最后，然后……他顿住了，表情变得有些一言难尽。

　　林修鸿心头一跳，但他毕竟是五道口优秀毕业生，心理素质过硬，哪怕心里头各种“要死了、玩完了”面上仍然不动声色。

　　他瞧了一眼边上的小老板，小老板正盯着桌子上一盘儿童零食口水都快流出来，右手已经悄悄伸出两根手指头爬过去了。

　　林修鸿绝望得想跳槽，签这么大一个劳动合同，大老板不当一回事，好像笃定程风跑不掉似的，小老板不干正事，从头到尾不给他一个正眼，认真工作的只有自己一个人。

　　他现在后悔不已，早知道把人事部扔过来了，为什么要为了表现得重视而选择亲力亲为？

　　他都亲力亲为了老板还不拨人给他用，就送了这么一个二百五小老板过来凑人头，真是自己挖坑自己埋。

　　“怎么了程先生，有什么不合适的您可以提，能满足的我们一定都满足您。”

　　哪怕心里各种吐槽，面上还得工作，林修鸿表现得十分游刃有余，笃定得好像不论程风发现什么问题都肯定不是大问题似的。

　　“有一个问题！”程风指了指合同尾巴处的盖章，上头红色宋体大字“桐源市逸杯缘娱乐有限公司”。

　　林修鸿悄悄松了口气说：“程先生放心，虽然我们目前还是小型企业，但是我们很快……”

　　程风打断林修鸿的话，他用手指头轻敲一下合同末尾处“逸杯缘”三个字说：“我说的是这个名字。”

　　林修鸿冷静的表情瞬间龟裂一秒，刚才的笃定在这一刻再也不见踪影，优秀毕业生也忍不住脸皮发烫，甚至想磨一下后槽牙，但毕竟正式场合，他胸口起伏一下硬生生憋住了。

　　顾裴还在一旁计算着手指头到餐桌零食盒子的距离，林修鸿指着正偷摸糖人的顾裴冷漠开口：“这是小顾总取的，并且不允许别人改，谁改跟谁急！”

　　程风：“……”

　　这种二百五名字除了某人也实在是没有别人能取得出来了，他真是多余问这个问题。

　　程风终于没再说什么，他爽快地在合同上签下自己的大名并按下指纹。

　　直到这一刻林修鸿提着的心才彻底放回肚子里，他给程风递过湿纸巾然后收起合同宝贝似的放回公文包，又觉得不稳妥，心里再次暗骂老板不给他多派个人手，于是朝程风递过去一个歉意的笑容道：“不好意思程先生，我出去一下。”

　　程风不以为意，他笑着说：“无妨，你忙！”

　　林修鸿点点头拿着公文包走到车上，他郑重地把公文包放车后座，又把车锁了，这才放心回去。

　　“顾裴。”程风推了推身边的顾裴说：“林修鸿这样的人你得卖身才能挖得到吧！你可真豁的出去。”

　　顾裴被打断偷摸糖人，手正蜷缩在桌边，闻言敲了敲桌子小声道：“没有，你相公我卖脸不卖身。”

　　程风无语。

　　就不该搭理这傻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