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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 3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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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业典礼结束后,学生们才注意到那堵被粉刷一新的墙。墙角那里现在一字排开很多颜料罐、画笔和洗笔用的小桶。
岑林摸着下巴扫视着那些颜料罐:“怪不得要重新粉刷,原来是要我们画画啊。”
“以班级为单位划分区域自行创作,注意秩序,不要拥挤,确保每个人都有机会画上几笔。”年级主任拿着一个小喇叭高声喊着。
站在他附近的学生们都捂着耳朵:“马大嘴声音怎么还是那么震耳欲聋……”
高三年级班级不多,同一面墙刚好分均匀。很多学生已经抢先跑到墙根底下拿起了画笔,虽说是以班级为单位,但是所有人在短时间内根本来不及分工,只是大概看着前面人画的东西再根据自己的想法补上自己的那一部分,画到后面整面墙都看不出来那块地方是哪个班的。
谢子夕和岑林是站在人群外围,谢子夕低头看着岑林的毕业证照片,岑林则看着同学们偶尔恶作剧地在对方脸上来一笔。
“你不去画?”岑林问。
“人太多了,我怕他们不长眼画到我脸上。”谢子夕说,“等他们画得差不多了再说吧。”
“再说”的意思就是不一定会画。
岑林听出了她的意思,“啧”了一声,看着人慢慢少了,一把抓住谢子夕就往前凑,顺手从同学那里抢了两支画笔,递给谢子夕一支:“来。”
谢子夕全程都没有反应过来,呆呆地盯了岑林手里的画笔两秒才抬头看他:“哈?”
“我就不信你看着别人画手不痒,如果你真的还喜欢,是不可能不动心的。”岑林的语气在被画得五彩斑斓的围墙下显得更加低沉,却又不让人觉得强势,既让人心有触动,又不会觉得被冒犯,“景薏和老郑都说你以前背着你哥也要学画画,我不知道你后来为什么放弃了,也没有立场干阿舍你的决定。但我想你根本就没有彻底死心。”
谢子夕嘴角一抽,随即紧紧抿住唇角,一副很固执的样子,可说出来的话却少见地没那么足的底气了:“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没死心的?”
“去年寒假,你带我去清州参加云展杯比赛的时候,”想起那段时光,岑林眼里又有阳光在跳跃,“你看着那些参赛选手一个个从面前走过的时候,你那张脸上全是羡慕的表情——我都看见了。”
“什、什么?”谢子夕愣了一下,心想那时候这小子不是应该紧张到没心思关注别的东西了吗?而且她的情绪这么外露的吗?还有,这都是多久的事了?就算之前记得,几个月的高强度集训难道还没让他忘记?
她的手指微微蜷缩,很想接过岑林手里的画笔,却又由于某些原因迟迟没有动手,呼吸有轻微的不顺畅。
岑林察觉出了她的动摇,也没把人逼太紧,反而向后腾出一个不生疏又足够郑重的距离,把拿着画笔的手又往上抬了抬:“谢老师,给我打个样嘛。”
也许是那天气温太高了,也许是谢子夕本人当时就挺紧张,也许是这人确实长了一张干净又有朝气的脸,笑起来足够抓人眼球。她只知道,在那一瞬间,自己手心里好像出了点汗,阳光下的脑袋不太清醒,最后鬼使神差地慢慢伸出了手,从岑林手里拿走了画笔。
从那天起,岑林就学会了软磨硬泡的本事,因为谢子夕确实是吃软不吃硬,但他后来才明白,原来那天谢子夕那么容易被他说服,不仅仅是因为她吃这一套,更因为她已经憋了太久,只等一个借口了。
而岑林刚好为她提供了一个借口。
那天他看见谢子夕拿着一个较小的调色板,熟练地调色、铺色,直接用色块在杂乱的满墙图案中描绘出一个个人影,原本散乱的各种图案就变成了那些人影的幻想天空,再离奇的东西在这一片由想象力构成的天空里都变得理所当然。她已经很久没有动过画笔,构型稍微花了点时间,但是每一个笔触都没有一丝犹豫,下得十分果决,饱含着一种淋漓的快意。
岑林从没见过这样的谢子夕,前所未有的专注,哪怕那并不能算是一幅完整的画,依然投入了百分之百的专注,眼里倒映着五彩斑斓的色彩和无尽的构思,甚至手快于心,等反应过来时,那几个天空下的人影,已经清晰可见。
谢子夕停笔后,所有人才发现,自己画的那一部分,全部都在她的构想里,没有多一点,也没有少一点,看上去是她一个人的画,其实也是所有人的心血,只是她抽出了一条线,把那些零零散散的想法全部串了起来。他们既是独立的,又是彼此分不开的。
岑林看着谢子夕画完,勾了勾唇,上前补上了最后一点东西——他在天空下的其中两个人影手上各添了一支画笔。
班里的其他同学一看,瞬间想起了什么,又开始到处找画笔,在属于自己的小小人影手上添上各种各样的物品。
十几分钟过去,大家想画的基本都画完了,陆陆续续离开前还相互约好了下次见面的时间。
到最后就只有岑林和谢子夕还站在墙角,这时候连别的班都已经没什么人了。
看着那些一个个离去的背影,谢子夕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还有什么约定时间的必要呢,以后能见面都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了。”
“留个念想罢了,其实所有人都明白这个道理。”岑林一餐看着同学们的画,想起谢子夕的志愿,转头问谢子夕:“如果你被云大录取了,那我们以后岂不是也很难见面了?”
“嗯。”谢子夕没有看岑林的脸,鬓发挡住了她的小半张脸,只能看见她清秀的下颚线。
岑林再次起身去找笔,谢子夕问:“不走吗?都没人了。”
“不急,我再留点东西,以后都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回来。”岑林一只手拿着笔蘸了点颜料,一只手拨开墙根处旺盛的杂草,低头又落下几笔。
谢子夕了几秒种要不要去看,等她上前一步,岑林已经停笔站起了身。
“你画了什么?”谢子夕歪过头,想要绕过岑林高大的身躯去看墙上的内容。
岑林按住她的肩膀,把人扳正,阻挡了她的视线:“没画什么。”
谢子夕还想看,岑林干脆拽着她往校门口走:“真没什么。你看人都走光了,我们也走吧,你跟景薏不是好约好了要去逛街吗,走,我送你去车站。”
“那你去哪?”
“回医院陪我爷爷啊。”
“……那我们逛完了去看看岑爷爷吧。”
“行,你——你俩要乐意就来呗。”
……
“子夕,子夕?”
“啊?”谢子夕正看着不远处的校门发呆,过了很久才注意到有人在叫她,差点被吓了一跳。
宋连有些担忧地观察了一下她的脸色,问:“我叫了你好久你都没反应,身体不舒服吗?”
“没有。”谢子夕摇摇头,再次看向校门口来来往往的那些高中生,“这些全都是高三的学生吧?”
宋连跟着扫了一眼那一大面蓝白相间的校服,怀念地笑了起来:“恐怕是的,这时候其他年级的还没开学呢,只有高三的刚过完年就被关进学校,我们那时候不就是这样的么?”
这是赵铭铮就读的高中,谢子夕今天来这里了解一些赵铭铮在学校里的细节,宋连刚好解决完他那边的事,过来接谢子夕一起吃晚饭,当然还有傅严亮和付佳佳两个蹭饭的,都在宋连车上坐着。
宋连给谢子夕拉开副驾驶座那边的车门,谢子夕上车后最后看了一眼那所学校的校门:“嗯……倒是比我们北中的校门气派点。”
傅严亮也是北中毕业的,闻言举起手道:“谢律师,那是你就读的时候,现在北中早就翻修过了,可不比这个差。”
“是吗,上次回去也没注意……”谢子夕说的是过年那几天跟岑林去北中那棵大树下,以前他们翻墙那里,这样说起来她确实没留意北中现在的校门是什么样子。
宋连侧目看了看她,一手搭上方向盘,一手发动车子:“过不了多久你就可以回去了吧?到时候想怎么看就怎么看,现在还是先填饱肚子要紧,你那胃可要保证规律饮食。”
付佳佳心情很好,在后座上跟傅严亮掐架的过程中抽空说道:“自从那天夕姐敲开了那小子的嘴,我们这边顺利不少,明天正式开庭,不出意外的话下周一之前就能回去了。”
傅严亮不像对女生下手太狠,无奈付佳佳来势汹汹,趁着付佳佳说话一把抓起公文包当盾牌,大声道:“付佳佳你适可而止啊,我都道歉了!你怎么那么小心眼?!”
“道歉有用的话还要警察干嘛?别以为你姐很牛逼我就怕了你了!”付佳佳绕开傅严亮的公文包,伸出她的九阴白骨爪。
宋连作为刑事组组长,无可奈何地透过后视镜看着两个幼稚的下属打闹,眼看傅严亮渐渐招架不住,出言道:“行了,多大的人了这么不稳重。严亮,你说什么了?”
“我……”傅严亮显然没想到宋连会过问这件事,顿时僵住了,“我”半天“我”不出个所以然,手臂上又挨了付佳佳一巴掌。
付佳佳说:“他说我飞机场,要是穿校服肯定分不出是公的还是母的!”
“哎呀对不起嘛!全国的校服都是那个麻袋样,有些学校的学生真的分不大出男女嘛,我读的高中就是啊,男女连发型都强行一致。”傅严亮一边抵挡付佳佳的攻势,一边向前面的两个上司乞求庇护,“宋哥,难道不是这样吗?谢律师,我知道你长得好看,但你那时候难道不是那样吗?”
宋连:“……”
谢子夕:“……”
想想自己年少时老喜欢绷着脸把书包甩肩上的德行,再加上校服对她来说确实有点大,尽管从小谢子晟就给她灌了满耳朵的“我妹妹当然好看,穿校服也好看”,就在那一瞬间,谢子夕也确实无法判断穿上校服的她到底是不是雌雄莫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