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9、第 29 章 ...
-
连着下了好几天雨,都不是很大,但是足够把人打湿。
谢子夕的座位靠窗,能很清晰地听见下雨的声音,手里的黑色中性笔转了两圈,在数学选择题的第十一题果断地写下一个“C”,把草稿纸往外抽出一点,准备算下一题。
这时候,前面的那个家伙转了过来,敲了敲她的桌子,似乎是卡在她解完一题的空隙跟她说话:“谢子夕,题是做不完的,好歹也休息一下。”
“周末又没时间写,我可不想下周来被老班当众处刑。”谢子夕在草稿纸上画了个坐标轴,把题干里面的坐标都标了出来。
韩勋看了一眼她手底下还垫着的几张卷子,于书山后拿了半包饼干递了过来:“喏,给你补充点能量,在学校里天天刷题,周末回家还要被看着做题,别人高三是努力学习,你这是拿命学习,想到这个我突然就不觉得我有多辛苦了。”
谢子夕抬眼往包装袋里瞅了瞅,挑了一块奶油夹心比较少的,叼在嘴里一边慢慢咬一边重新把头低下去看题。
由于长期坐在后排,再加上岑林跟韩勋关系很不错,她现在也跟韩勋混得很熟了。这人已经打定了主意要考警校,岑林也已经定了要考清美院,景薏想考中文系,只有谢子夕还在犹豫。
谢子晟的意思是,文科生比较好的选择除了中文系就是学法了,虽然法学作为热门专业竞争很大,但是以谢子夕的能力,还是有很大把握去考云大的法学专业的。
谢子夕也明白这个道理,但是对她来说选什么专业都是一样的——她喜欢画画,可是已经好几年没动笔了不说,现在就连各大美术类院校的校考都过了,彻底没指望了。
集训几个月,岑林明显瘦了几圈,谢子夕计在计算之余看了他一眼,把韩勋拿着饼干袋子伸过来的手往岑林那边推了推:“给他吧,瘦得跟营养不良似的。”
韩勋闻言也看了看岑林,一边赞同地点点头,一边把袋子又往那边伸了伸:“真是,美术生都像你这样吗林哥?”
岑林确实很累,又要复习又要照顾病重的岑穆,听见谢子夕的话也没反驳,拿了一块饼干放进嘴里,满不在乎地冲着谢子夕一笑:“所以你能不能再帮帮忙,我爷爷那边的饭菜我做,你帮我解决我的伙食?”
高二结束的那个暑假岑林就去参加集训了,没时间照顾岑穆,都是韩勋和谢子夕换着来。但是韩勋的厨艺实在是太差了,所以那段时间岑穆的饭菜基本都是谢子夕帮忙,韩勋也跟着好好满足了口腹之欲。
谢子夕没接他的话,没说可以,也没说不可以,只是吐了一口长气。
岑林知道她这是答应了,笑得更开心了。
少年虽然因为疲惫略显消瘦,面部线条有些过于硬朗,但是非常流畅好看,笑起来的时候让人觉得像是看见了一整个春天。
谢子夕:“……”
对方笑得这么“花枝招展”,她突然觉得有些难以直视,睫毛颤了颤,速度极快地垂下眼睛,假装没有看见他的笑容。
直到高考结束,岑林都是这么笑的,只是随着岑穆的病情日益加重,在和谢子夕相处时,眉目间偶尔也会愁云密布。
高考完后,天气依然很热,由于没有什么事情干了,景薏天天来谢子夕打工的书吧买冰激凌吃。谢子夕也想吃,但是因为旁边每次都会坐着一个岑林盯着她,谢子夕尝试了几次无果,最后干脆不折腾了。
景薏捏着长柄塑料勺挖了一大块圣代冰激凌,问谢子夕:“小夕,没有课业烦恼了,你怎么还是那么忙?”
“大学学费贵着呢,家底不够厚,不好意思啊。”谢子夕不冷不热地说。
岑林笑了笑没说话。其实谢子夕这么忙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有时候要帮他照顾岑穆。岑家只有岑林一个人照顾,他的学费也要靠自己画画来挣,不比谢子夕好多少。
集训回来以后岑林就告诉谢子夕不用那么操心了,结果人家看都不看他,直接说:“我照顾岑爷爷主要是因为我真的挺喜欢他的,我没接触过什么长辈,但是岑爷爷对我真的很好。”
“这是主要原因啊?”岑林心头一暖的同时抓住字眼,往谢子夕面前凑了凑,嬉皮笑脸,“还有什么别的原因没有啊?”
谢子夕:“……你还想要什么原因?确实也有别的原因,不过又不是非得讲出来。”
到最后岑林都没能撬开谢子夕的嘴。
“说起来,”景薏等着嘴里的冰激凌化开,微微伸出一点冻得凉凉的舌尖缓一缓,“小夕,你想好你要学什么没有?”
谢子夕:“还在考虑,我哥想让我报法学。你想考哪里?”
“当然是考得离家里越远越好。”景薏开朗一笑,好像离开家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那样我就自由了。”
景薏的父母都从商,一直都不太管景薏,无论是生活上还是学习上,常常就是定期给她钱保证他的生活,然后各自去忙自己的工作,对于景薏相当作家的梦想却是不屑一顾,一心想让景薏学金融。还没和谢子夕成为朋友那会,景薏太怂了,在谢子夕的影响下学会正视自己,表面上不敢违抗父母,却也在背地里偷偷为自己的梦想做准备。
岑林说:“考得远倒没什么,只是你要是报中文系,录取通知书下来的时候你爸妈就还是会知道的吧?”
“谁管那个?”景薏的舌头恢复了一点温度,继续挖冰激凌,“我平常伪装得好,填报志愿他们不会怀疑的。不过发现是迟早的事,就像小夕偷偷学画画那样,真到了那个时候,好不容易录取了,他们总不能让我退学复读。”
谢子夕端起橙汁咬住吸管,,没有急着喝,只是看着景薏轻笑了一下。
终究不是以前那个怯生生的小姑娘了,有了自己的注意,也敢放手去做了。
做自己喜欢的事……她是不大可能了,不过看着自己的好朋友能开心地过日子,那也不错。
很多北中的毕业生都挺怀念高中生活的,当然这是在没想起来北中那些令人发指的骚包规定下——比如,历届的毕业典礼不是在高考毕业前,而是在高考后,并且通知了学生必须去,因为他们的毕业证需要本人亲自去毕业典礼拿,不能代拿。
高考完后好多人都打算趁着成绩还没出来一身轻松的时候出去好好玩玩,结果这一道通知下来,第一时间跑出省畅游祖国大地的计划顿时打了水漂。无奈毕业证还是要拿的,于是学生们在学校必须穿校服返校参加毕业典礼的要求下,还是骂骂咧咧地套上了穿了千八百次的校服,重返母校。
相对与别人,谢子夕的怨气就小得多,校服在她眼里不是很好看,但也不丑,别人都在抱怨毕业了还得穿校服,就她不伦不类地一声不吭,仿佛一个误入毕业生行列的在校生,非常惹人注意,所以岑林在返校的第一时间就找到了她。
谢子夕正对着学校一堵很长的、被重新刷白的白墙凝眉思索,岑林就披着柔软的晨光、踩着银杏树的影子从人群中走来,拍了拍她的肩膀:“想什么呢?”
谢子夕知道是他,也没转过头,抬起手指着那堵白墙,说出了自己的疑惑:“那堵墙之前不是这样的。”
岑林顺着她的目光对着那堵墙打量了几眼,插兜点头道:“是啊,之前底下花花草草遮住的那部分到处都是谁谁爱谁谁这种东西,有些人恐怕还不知道自己已经社死在粉刷的工人面前了吧?”
谢子夕:“……哦。”居然还有这玩意。
岑林看着那白墙,突然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眼睛亮亮的,用手肘拐了一下谢子夕:“哎,谢导师,你看得这么入迷,那些花花草草后面不会也有你的名字吧。”
谢子夕:“没有。”
语气倒是够斩钉截铁的。
只是谢子夕只能保证她自己没在上面写过任何东西,可不能保证别人不写,毕竟毕业之前还有还是有挺多人来要谢子夕的□□……想起这个就有点不大舒服。岑林案子磨了磨牙。
“那……”岑林刚要说话,主席台那边的大音响就开始让学生们在前面的空地上按照班级整理队形了。
谢子夕按照习惯在班级中后位置生了根——这地方相对不显眼,适合摸鱼。
岑林个子太高了,只能往后排,离谢子夕稍微有点远,但还是能看见谢子夕站在人堆里时不时晃一下。这家伙,肯定又在发呆的时候犯困了。
毕业典礼还是和以前一样没点新意,校领导轮着发言,然后是优秀学生代表发言,再然后各种各样的奖状和荣誉证书一一发放完,已经过去一小时了。
几个节目过后就是发毕业证书,由班主任领取各班的毕业证书发到学生手里。发到谢子夕的时候她正好从瞌睡中暂时挣扎出来,没有错过老师的点名。然而还没等她伸手过去接,她的毕业证书就被班里的其他女生抢过去争相观看。
“我的毕业证照片拍出来好丑,看看子夕的是不是也那么丑。”
“啊这……虽然还是一脸死相,但是……比我的好看……”
“哎呀,人家长了那么一张脸,当然怎么拍都好看,我好酸啊。”
谢子夕:“……”
毕业证书一路往后传,完美错过了谢子夕本人伸出的手。
传到最后,“自然而然”就落到了岑林手里。
旁边的韩勋和别的男生刚看完岑林的毕业证照片,顺手传了出去,他的照片其实想看的人还要更多。
韩勋跟着其他男生把头凑了过来,整张脸就差贴上去了:“我看看我看看,林哥拍得人模狗样的,谢美人的照片应该也不差……哎,这怎么还是冷着一张脸啊?高三的地狱生活终于结束了,她不应该开心吗?”
“你懂什么,人家这叫表情管理到位,你以为一个个都跟你似的一脸傻笑,像只二哈一样?”傍边一个男生嘲笑他,被韩勋回敬了一拳头。
照片上的谢子夕中规中矩的,长长的黑发散下来披在身后,倒是没了动不动就把书包往肩上甩的刺儿头样,校服套在她的身上显得过于肥大了,但是不妨碍她的娃娃脸露出些微的不耐烦,可能是听周围的女生一遍遍重复证件照怎么拍更好看听烦了,看上去像个正在闹小脾气的小孩子。
岑林看着这张照片,不知不觉就笑了起来,抬头正好看见谢子夕转过头来往这边看,找她的毕业证书。
谢子夕看见了岑林的笑容,皱了皱眉头,冲着岑林说了句什么。只是两人隔得太远,周围又很嘈杂,岑林听不清,只能通过口型判断她说了什么。
有什么好笑的。她说
岑林笑得更开心了。
我也要看你的。她大概是为了报复这么说的。
岑林收起她的证书,推开韩勋还想凑过来看的脑袋,对着谢子夕做了个口型。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