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果实》槛菊泣露

2、初一

　　六年级的末尾，下课的时候，潘安桐问希莞，“你学这么用功，要考第一中学？”
　　希莞摇摇头，说，“我不在这上学。”
　　“什么意思？”
　　“我要跟着爸爸到梧桐市上学。”
　　“哟，小小年纪，志向倒不小嘛。”潘安桐忽然凑过来，“看不上咱们这的学校？”
　　希莞吓了一跳，连忙往后躲了躲，生怕跟他有接触，摇了摇头，道，“我爸爸在那里工作。”
　　潘安桐没再说什么，道，“计划上哪里？”
　　希莞道，“梧桐市第一中学校。”
　　“梧桐市第一中学校？”潘安桐重复一遍，道，“是个好学校。”
　　希莞眼睛有些发亮，道，“真的吗？”
　　潘安桐侃侃而谈，道，“初中跟高中在一起呢，去年的高考状元就是这个学校的。”
　　“高考状元……是什么？”
　　“啧，”潘安桐砸吧了一下嘴，“你可真是个乡巴佬，连高考状元都不知道。就是整个浙东省的第一名。”
　　希莞不知道浙东省有多大，比梧桐市还大吗，可她怕潘安通桐嘲笑自己，只装作明白了似的点点头。
　　潘安桐道，“喂，你学这么努力，该不会，以后也要当状元吧？”
　　希莞立刻摇摇头，潘安桐道，“人嘛，有理想是不错的，但是呀，也要认清现实，我看你呀，笨得厉害，料你也当不上。”
　　希莞其实想说，她只是学东西有些慢，可一点也不笨。
　　“林希莞，林希莞……”潘安桐用力晃着希莞，希莞整个身子都摇了起来。
　　“你不舒服？”
　　由于一直趴着，希莞的齐刘海有些乱，偏到一边，有几缕还沾在了一起。希莞长得偏瘦小，此时看上去，倒显得有些病怏怏的。
　　“林希莞，你该不会，来大姨妈了吧。”
　　希莞眨巴眨巴眼睛，“大姨妈……是什么？”
　　“我靠，”潘安桐一脸难以置信，“你连这都不知道，你妈没告过你？”
　　希莞想起冬梅妈妈，摇了摇头，潘安桐上下打量了一番希莞，道，“难怪，看你这身板，要什么没什么，没来过也正常。你要是不知道，问赵晴，她保管知道。”
　　赵晴虽然只有十四岁，可她自小体态丰腴，要什么有什么，除了那张脸潘安桐不喜欢以外，别的，潘安桐倒是喜欢。
　　下了学，希莞一个人站在天桥底下等梓辰哥哥。这是希莞一天中最开心，也是最害怕的时候。开心是因为她又可以坐在子辰哥哥的车子后面了，害怕则是因为子辰哥哥每次都不跟她说话，希莞总是因此小心翼翼的。
　　往常，子辰哥哥总是会在学校里的人几乎都走完的时候出来，可今天不知道怎么了，希莞等了很久都不见子辰哥哥的身影
　　“林希莞，你还没走呢？”
　　希莞寻着声音回头去看，是潘安桐。
　　潘安桐已经把校服换下了，穿着自己的衣服，手里还拿着烟，和两个男生相跟着。
　　潘安桐朝希莞走过去，希莞看见潘安桐这个样子，心里头有些害怕。
　　“你等谁呢？”
　　希莞刚想开口，可一想到子辰哥哥不让她在外头乱说，到嘴边的话便咽了回去，只抿紧了嘴不说话。
　　潘安桐见她这副样子，有心要捉弄一番，将手里的烟伸到她面前，“喏，抽烟吗？”
　　希莞往后退了退，潘安桐又上前道，“你试试，抽多了就会了。”
　　希莞又躲了躲，可潘安桐紧追着她不放，希莞的眼睛酸酸的，想哭却不敢哭。
　　潘安桐的朋友见状上前揽着潘安桐的肩膀，道，“瞧你，都把人家小姑娘吓哭了。”
　　潘安桐瞧着林希莞，不屑道，“胆小鬼。”
　　穆梓辰出来看到这副情景，只以为林希莞同外头的混混牵扯不清，上前就将林希莞拉到了身后，道，“你们干什么？”
　　潘安桐虽然只上初一，但如此站着，竟是同穆梓辰一般高。潘安桐没有理睬穆梓辰，冲他身后的希莞道，“林希莞，这就是你男朋友？”
　　希莞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潘安桐，他只嬉皮笑脸地看着自己，希莞偷偷去看梓辰哥哥，只能看到梓辰哥哥好看的侧脸，希莞忽然很讨厌潘安桐。梓辰哥哥心里一定更加讨厌自己了。
　　穆梓辰扯走了林希莞，希莞有些跟不上梓辰哥哥的脚步，不得不跑起来。
　　车库里已经没有什么人，希莞小声地说，“对不起。”
　　穆梓辰没有理她，推着车往外走。穆梓辰停下来等她上车，希莞仍旧道，“对不起。”
　　穆梓辰没好气地加重语气命令道，“上车！”
　　希莞坐在穆梓辰后面的时候，总是抓着座位上的一点边边，平常梓辰哥哥骑车总是很稳当，可今天梓辰哥哥骑车的速度很快，希莞坐在后面，一颗心一直都提心吊胆。
　　穆梓辰心情不好，再刹车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差一点就要同前面的电动车撞了上去的时候，他一下子转了把手，车便朝一边倒了过去，梓辰一下子跳下了座位，希莞却是重重地摔了下来。
　　过路的人都停下来瞧着，询问道，“小姑娘，没事吧？”
　　“小伙子，车子骑这么快，可是危险。”
　　骑电动车的大妈也是道，“小姑娘，有没有事？”
　　希莞只觉得胳膊很疼，可看到这么多人瞧着，只是忍着疼艰难起来，说，“没事。”
　　希莞捡起翻到地上的书包，说，“梓辰哥哥，我没事。”
　　梓辰载着希莞到了一家自助餐厅前头，待梓辰停好了车希莞才跟在梓辰身后进去。
　　冬梅妈妈跟爸爸已是坐在了窗户边，看见两个人一起进来，沈冬梅冲两人招手。
　　沈冬梅将希莞让进里头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希莞的胳膊，希莞忍不住“嘶”了一声，立刻将胳膊缩了回去。
　　“希莞，怎么了？”
　　希莞看见冬梅妈妈温柔地看着自己，摇摇头，道，“在学校不小心磕了一下。”
　　冬梅妈妈道，“有没有事？”
　　希莞道，“没事。”
　　梓辰给自己倒完了可乐刚要放下，冬梅说，“梓辰，给妹妹倒点。”
　　其实希莞不喜欢喝可乐，可乐有些麻麻的，她喜欢喝果汁，可她不想让梓辰哥哥跟冬梅妈妈不高兴，还是将杯子双手举了过去。
　　梓辰端着盘子去夹菜的时候，爸爸在对面说，“希莞，快去帮梓辰哥哥拿点，他一个人拿不了。”
　　希莞端着一个空盘子紧紧跟在梓辰哥哥身后，她没有到过这种地方，只怕一下子看不见梓辰哥哥。
　　希莞听见一个女生轻声喊，“梓辰？”
　　梓辰扭头瞧了一眼，惊喜道，“苏烟？”
　　希莞站在他们身后，只见梓辰哥哥口中的苏烟穿着好看的连衣裙，披散着长长的头发，同梓辰哥哥站在一起，很般配，希莞瞧了瞧自己，心里头难过极了。
　　希莞只恍惚间听见那个女生的声音，“你怎么会在这？”
　　“没什么，过生日。”
　　“原来如此，你看我，都没有准备什么礼物，改天补给你，先祝你生日快乐！”
　　“谢谢。”
　　希莞想着，她不仅好看，连声音都是那样甜美，活泼。她跟梓辰哥哥，真是相配。
　　希莞再抬头的功夫梓辰哥哥就不见了，她在人群里找梓辰哥哥，半晌是冬梅妈妈将她领了回去。
　　爸爸说，“希莞，你第一次来这，瞎跑什么？”
　　希莞端着空盘子站在桌子前头不说话，冬梅妈妈说，“你说希莞做什么。梓辰也是，妹妹第一次来，你不好好领着妹妹，自己跑什么？”
　　希莞立刻抬头，道，“妈妈，你别怪梓辰哥哥，是我自己要乱跑的。”
　　冬梅笑道，“看我们小希莞，倒是护哥哥。”
　　希莞偷偷去看梓辰哥哥，双颊发烫，只感觉到不好意思，她不想让别人看出来她的心思，更不想让梓辰哥哥知道，不然，梓辰哥哥会讨厌她的。
　　冬梅笑道，“希莞喜欢吃什么，走，咱们去拿点来。”
　　“吃点螃蟹怎么样？”
　　希莞不愿拂去冬梅妈妈的热情，只点一点头。希莞又跟着冬梅妈妈转了转，冬梅妈妈很照顾希莞，说，“希莞，以后喜欢什么，就跟妈妈说，跟梓辰哥哥说也一样。”
　　“希莞别害怕，梓辰哥哥呢，只是跟希莞还不熟悉，希莞要主动跟梓辰哥哥说话，明白吗？”
　　希莞点点头。
　　回去以后，正英便是将一个大螃蟹夹到了梓辰的盘子里，说，“来，梓辰，第一个螃蟹，给我们的小寿星吃。”
　　梓辰看着面前的螃蟹，夹了出去，没有情绪道，“我不爱吃螃蟹。”
　　“你看这孩子，今天怎么了？”冬梅打着圆场，“梓辰，你以前不是最喜欢吃螃蟹的吗？”
　　正英笑着道，“没事，没事。”
　　希莞看到爸爸被梓辰哥哥拒绝，有些心疼爸爸，说，“爸爸，我想吃螃蟹。”
　　冬梅妈妈将螃蟹夹到希莞的盘子里，说，“来，咱们希莞吃，梓辰呀没这个口福。”
　　希莞不知道螃蟹该怎么吃，拿牙齿去咬，冬梅妈妈在一旁笑着道，“希莞，螃蟹可不是这样吃的，来，你看。”
　　说着冬梅妈妈便示范了起来，希莞咬着上嘴唇，心里头很是不好意思，认真地看着冬梅妈妈给自己剥蟹肉。
　　回去的时候，已经晚上十点多了，邻居家在搬家，冬梅说，“怎么这么晚了搬家？”
　　正英道，“谁知道呢，谁住这里不是一样，和咱们没关系。”
　　说着，正英揽着冬梅的腰肢进去了。
　　希莞跟梓辰的房间在二楼，希莞站在阳台上，透过横斜的树枝看到隔壁院子里有光影闪烁，光影之中，一个身影进来又出去……
　　希莞闲着无聊，盯着那身影看了很久，希莞虽看不清那身影长什么样子，但能判断出来，是一个男孩。直到门被人推开，身后响起梓辰哥哥的声音，希莞才回过神来。
　　希莞心里发慌，她明明心里头只有梓辰哥哥一个，却忍不住偷看别的人，可这些梓辰哥哥不知道。
　　“你在看什么？”
　　“没看什么，梓辰哥哥有事吗？”
　　“你的伤……还好吗？”
　　希莞藏了藏胳膊，道，“已经好多了。”
　　“这是药膏，你睡前记得涂。”
　　“谢谢梓辰哥哥。”
　　希莞拿起桌子上的药盒盯着它看了很久，心里头甜滋滋的。看来，梓辰哥哥是在乎她的。
　　第二天上学的时候，潘安桐瞧见了林希莞，道，“林希莞，昨天那个人，真是你男朋友？”
　　希莞很生气，说，“潘安桐，你能不能不要这样。”
　　潘安桐仍旧嬉皮笑脸，道，“我哪样？”
　　潘安桐瞧着希莞肉肉的脸，竟是忍不住捏着，道，“小小年纪，脾气倒是不小。”
　　希莞挥开潘安桐的手，生气道，“潘安桐，我讨厌你。”
　　潘安桐也不生气，只是不时打量她，她生起气来倒是认真。
　　赵晴过来说，“潘安桐，谁让你欺负我家希莞了？”
　　潘安桐一抬眼瞧见了赵晴胸前鼓起的山丘，道，“和你有关系吗？”
　　“怎么没关系了，希莞是我闺蜜，你欺负她，就是欺负我。”
　　上课铃响了，老师拿着书进来教室，潘安桐拽了拽希莞的胳膊，希莞忍不住缩了一下。
　　“喂，还生气呢？”
　　希莞怕老师发现，只想要挣开。潘安桐只管笑着，希莞不得已道，“我没生气。”
　　下了课，潘安桐道，“你胳膊怎么了？”
　　“没什么。”
　　“我看看。”
　　说着，潘安桐便要去卷希莞的袖子，希莞严厉道，“你别碰我。”
　　潘安桐只挑挑眉，没再说什么。
　　半晌，还是潘安桐率先打破了沉默，“喂，那个男生到底是谁啊？连我都不肯说吗，放心，我会给你保密的。”
　　希莞见他不得到答案就不会死心，只道，“是我哥哥。”
　　“你哥哥，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起过？”
　　“我看他……对你不怎么好呀，是你亲哥吗？”
　　希莞咬了咬下嘴唇，放在桌子上的手紧了紧，道，“他对我很好。”
　　“哪个班的？”
　　“他是初二的。”
　　放学的时候，到了清枫区，希莞下来车，跟着梓辰哥哥上坡，到了家的铁门前，听到隔壁院子的二楼上传来好听的钢琴声，希莞不自觉驻住脚步抬头，除了因风舞动的白纱帘，什么都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