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深》浮觞

4、旅行

　　母亲的人际关系挺复杂的，因为她喜欢旅游，爱好收藏，认识了许多人。
　　小时候，家中来过一个名叫玄香的年轻叔叔，父亲似乎不太喜欢他。
　　林鱼自然是相信母亲的，但直觉告诉他这个叫玄香的人肯定不是普通人。
　　翻遍家中所有的纸片，都没有玄香的联系方式。
　　林鱼想了下，给琴师打了个电话。
　　“帮我找个人。”
　　三天后，琴师传来消息，十年前玄香就失踪了。
　　林鱼沉默。
　　线索又没了。
　　夜里，林鱼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第二天，林鱼收拾行李，带着母亲的照片出发了。
　　既然母亲喜欢旅游，收藏品也都是在旅行途中买的，那么她去过的地方一定还有人记得她。
　　林鱼决定追随母亲的足迹，去碰碰运气。

　　暮春。
　　又是阴天。雨要下不下，燕子低飞而过。
　　林鱼坐在民宿二楼的栏杆，看着窗外，看着看着，迷迷糊糊打起了瞌睡。
　　远处雷声滚动。
　　林鱼隐约听到了孩童用方言在唱童谣，声音时远时近。
　　“天乌乌，卜落雨，海龙王，卜娶某，龟吹箫，鳖打鼓，水鸡扛轿目吐吐，田婴举旗喊辛苦，乌鳗带路坐破肚，虾仔乱跳找无路，鲤鱼提盘乱碾肚，火萤担灯来照路，照着一匹龟一匹芋。客鸟赶紧来来报喜，飞来飞去畅一晡。”
　　雨水无声落下，因旅途劳累，林鱼终于靠着栏杆睡着了。
　　梦里，他出现在青石铺就得小巷内，身后传来嘈杂的声响，他回头看去，却见一支奇特的迎亲的队伍敲敲打打地走来。
　　它们身形巨大，比正常成年人都要高大，身体呈半透明状。
　　有龟、鳖、田鸡、蜻蜓、虾、鲤鱼，还有些林鱼叫不出名的生物。拳头大的萤火虫在半空中飞舞，照亮道路。麻雀飞来飞去，忙得不亦乐乎。
　　林鱼看着它们走近，近到跟前了，才后知后觉地退到路边。
　　队伍对面有一扇门，开着一道小缝，露出一双属于孩童的大眼睛，偷偷打量着林鱼。
　　林鱼察觉目光，转头看去，那道门缝却很快地合上了。
　　林鱼觉得古怪。
　　傍晚的雨下了许久，等到路灯亮了才渐渐停下。
　　林鱼醒了过来，看向四周。没有青石小巷，没有迎亲队伍，也没有童谣声。
　　晚饭时间，林鱼问民宿老板知不知道这首童谣，然后将记得的几句唱给老板听，老板听完有些惊讶。
　　他告诉林鱼，这是当地古早的童谣，已经没有多少人记得了，会唱的更少，别说现在的孩子了，连中年人都未必能唱出几句。
　　他问林鱼从哪里听来的。
　　林鱼没敢告诉他实情，就说是一个朋友唱给他听的。
　　林鱼拿出照片问民宿老板是否见过她母亲，得到了否定的答案。
　　夜里睡觉时，林鱼又听到了那童谣，唱了好几遍，似乎要逼他记住，林鱼被吵得睡不着，半夜爬起来将童谣写了下来。
　　第二天一早，他便退了房，去了别的地方。

　　鲤鱼溪。
　　闽地有些地区有鱼崇拜，鲤鱼溪就是这么一个地方。
　　林鱼到村子时是下午。因为近几年人口的增长环境已经没有早些年好了，水质看着一般，能看到鱼，但没有惊艳的感觉。水面并不宽阔，水流也不急，给人一种懒洋洋的感觉。
　　林鱼先是找了个地方吃饭，然后找到民宿住下。
　　傍晚时分，天空下起小雨，整个村庄没过多久就陷入烟雨蒙蒙之中。
　　透过雨帘再看，黑色的屋顶，老旧的墙体，溪流边的杨柳，昏黄的灯光，被雨水打破平静的水面，跟白天的氛围略有不同，似乎有什么活过来了一样。
　　林鱼拿着手机拍了几张照，然后就找个明亮的地方看书。
　　夜里，他很早就睡了，然后做了奇怪的梦。
　　梦中，他出现在溪边的小桥上。空气仍是很潮湿，雾气缭绕。脚下是湍急的溪流，五颜六色活泼的鲤鱼在游动。能听到虫鸣。
　　林鱼还在疑惑时，安静垂落的杨柳枝动了。
　　起风了。
　　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凉凉的。
　　莫名有种奇怪的感应，林鱼抬头，就见远处有明亮的光点游来，越来越近，渐渐清晰。
　　竟是一尾一尾浑身散发着柔和光芒的鲤鱼。
　　它们有大有小，浮游在半空中，乘风而来。
　　林鱼有些惊讶。
　　那些鲤鱼像在水里一般在半空中游动，时而穿门入户，然后又从别的地方出来。
　　见有人站在桥上，它们也不躲不避，有的还来到林鱼的身边，亲昵地绕着他游动。
　　林鱼想起关于鲤鱼溪的传说，它们不一定是真实发生的，但这边的人一定很喜欢鲤鱼，而鲤鱼也喜欢他们。
　　它们不知嬉闹了多久，最后汇集向某个方向游去，消失了。
　　林鱼记得那个方向是鱼冢。
　　所以，它们是玩够了，回去休息了吗？
　　次日醒来，林鱼笑了。
　　做了个好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