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未竟》喜崇

6、第6章

　　赵萌萌在来到北京之前，曾有过一段很是颓废的日子。那时候她刚辞掉成都的一份工作，不敢回家，一时冲动，跑到山里投奔了人美心善的网友苏长安。

　　起初，是因为苏长安的微博里，总有个杠精在活跃。那会儿苏长安因为在失业时好心收留她、还每天变着法儿给她做好吃的，已经迅速从网友晋升为闺蜜，看到这些评论，赵萌萌忍不了，跟他互怼了几次。

　　后来她就发现，这杠精竟然是个帅哥，还是她新晋好闺蜜的对象的好兄弟。

　　二人在长安那栋山野小别墅里握手言和，渐渐就熟悉起来。

　　后来她回到重庆准备开始找工作，然而只在家度过了不到三天的好日子，就开始了被催婚然后接连相亲的生活。

　　这么说来，两人的初遇和重逢，都还有些相似性。

　　也许是因为年龄还小，或者她还在身边，那时候的廖燕还没有现在这么夸张，夸张到一副恨不得随便找个男人，只要对方愿意，就把她嫁出去的样子。

　　但她是一个不习惯踏出舒适区的人，所以哪怕在家呆得再难受，也只是想着，找了工作就好了，就不用每天忍受廖燕的念叨了。

　　于是依然过着每天日夜颠倒、只是投投简历面面试的日子。

　　也是那段时间，聂远舟跟她的联系忽然多了起来。

　　再后来……可能是大少爷觉得生活太无聊，而她恰好有趣，随便勾勾手指，从未谈过恋爱的赵萌萌就跟他在一起了。

　　其实也不算在一起，毕竟都没有什么告白，就那么莫名其妙地一起度过了一段日子，亲密程度只到拉拉手。然后还不到三个月，因为一些事，两人大吵一架，第二天赵萌萌原本想联系他，却被长安告知他已经出国了。

　　于是这段根本不算恋爱的恋爱，就这样无疾而终，再次见面，已经是两年后了。

　　聂远舟上一次去她家的时候，正是两人在一起的那段日子，当时赵萌萌觉得太快了，只跟廖燕说是朋友，含糊带过了家庭状况。

　　没想到过了两年，廖燕还记得他，且印象依然那么好，好到，对方消失两年又突然冒出来说要娶她女儿，她就毫不犹豫甚至满心欢喜地同意了。

　　距离领证三天以后的这个午后，赵萌萌坐在北京的工位上，忍不住心想，廖燕如此不靠谱，万一这要是个伪装成爱情的杀猪盘陷阱，她是不是就完了？

　　“天啊！你小子……”

　　Cassie咋咋呼呼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赵萌萌赶紧挤眉弄眼地嘘了几声，起身将人拉出办公室。

　　一路做贼似的走到茶水间，赵萌萌非常谨慎地观察了方圆半里，发现大家都老实在遥远的工位上或午睡或低声聊天，这才放松，压低声音道：“怎么样？合同有没有问题？”

　　Cassie瞪着眼睛，刚做的美睫像把小扇子，简直要戳进赵萌萌心口：“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Baby～”赵萌萌拉住她的手撒娇：“你不是都知道了嘛，还要我交代什么。”她又举起手合拢在胸前：“你可千万要帮我保密啊。”

　　她昨晚刚回到北京，当晚就收到聂远舟发来的一份电子合同，足足十几页，详细罗列了在他们婚姻存续期间，双方——不，其实主要是他单方面——应该遵守的条例。

　　她看了半天，属实是看不出还有什么该补充的，干脆一大早来到公司，把合同发给了曾经在法务部工作的Cassie让她帮忙参考。

　　Cassie冷哼一声，“你真是长本事了，回一趟重庆，结婚证都领回来了。”

　　“不对，”她反应过来，“你小子莫不是骗我的吧，你妈妈又没事……”然后她又顿住，用妈妈生病这样的事情做借口，不可能是赵萌萌会做出来的事。

　　“算了，”她吁了口气，“合同我看了，没什么问题，但是你真的想好了吗？这可是正儿八经的领证，又不是什么过家家。”

　　赵萌萌微微拧起细眉，“领都领了……”

　　这个决定是对是错，其实她也不知道。

　　”管他的，大不了做个二婚妇女呗，有什么了不起的。”赵萌萌甩头。

　　大脑像是察觉到了她此刻的情绪，忽然自动冒出这几天在重庆时聂远舟良好的表现。他长得好看，礼貌又嘴甜……

　　便道：“不过优点倒是立竿见影，你不知道，我家所有人都可喜欢他了，这几天把我妈伺候得服服帖帖的，一定程度上，托了他的福，我的日子也就好过了……”

　　Cassie抱臂看她几秒，忽然问：“他不会住在你家吧？”

　　赵萌萌说：“怎么可能，当然是住酒店。”

　　“你妈妈真是……”Cassie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廖燕这表现，简直就像是，只要赵萌萌结婚，她可以容忍一切事情。

　　她又接着道：“不过下次回家，他还能住酒店？你想过没。”

　　赵萌萌当然没有想过，这些破事儿按照合同，应该由聂远舟去解决。

　　见她这幅样子，Cassie叹口气，说：“算了，就这样吧。还有，如果确定你们只是合约关系，那么这份合同，其实还可以加一条……”

　　在二人躲在公司茶水间聊天的时候，聂远舟正坐在聚星娱乐顶楼30层的办公桌前，在键盘上敲敲打打。

　　午后日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边缘柔和了木桌锋利的边角，他的手机一声轻响，置顶里一个名为“我爱火锅火锅爱我”的微信用户就发来一条消息。

　　是一份合同。

　　半晌后，键盘敲击声停下，聂远舟的指尖在桌面轻轻点点，想也没想在合同上签了字。

　　随后他按下呼叫键。

　　很快，一身西装戴着金丝边眼镜的左东走了进来，轻而快地站在巨大的桌子对面，低声问道：“聂总，有什么事？”

　　聂远舟看他一眼，“新来的？”

　　左东立刻展开了简短的自我介绍，最后说：“陆总让我来的，帮您尽快熟悉公司业务。”

　　聂远舟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嗯，有点漫不经心，只是招招手示意他过来，同时按上鼠标，在左东走近的那一刻，关上了一个表格。

　　左东眼睛不小心一瞟，出于对表格的高敏感度，竟然瞟到什么“同居”、“婚后”、“计划”的字样。

　　左东面无表情，内心受到极大震动。

　　“让他们监控权限给我开一下，”聂远舟毫无所觉，随意点点屏幕一角，“哪个是策划部的？”

　　左东利索地点点头，回答后快步走出。

　　他紧紧抿唇，努力不让自己露出任何一丝异样表情。

　　生意遍布大江南北、插手衣食住行以及娱乐的陆氏集团掌门人——陆总的独生子，刚满三十，妥妥的黄金单身王老五！竟然！已经！结婚了！

　　难怪聂总昨晚要叫他去家里偷户口本！还特意嘱咐最好不要告诉陆总！

　　这位聂少爷，从少年时就去了美国，跟着他的父亲走南闯北，一直藏得很好，直到今年初才回国来逐步接手母亲的庞大帝国，并自己要求来到了聚星娱乐。

　　他对其精彩纷呈的商业经历早有耳闻，但从未听说过有什么花边新闻，没想到一来就来个大的。

　　左东抹了把额头的虚汗，迅速调整心情，冷着脸去了技术部门。

　　既然陆总信任他，安排他来辅助少爷，那他一定不会辜负期望！哪怕是隐婚这样的事，也要办得妥妥的！

　　十分钟后，他敲响办公室的门，聂远舟正对着电脑，俊眉微微锁起。

　　“人事部资料呢，我怎么也没有权限。”他忽然开口。

　　左东心下一惊，脑中飞速划过无数念头，镇定道：“抱歉，因为一些原因……近期公司的管理有点混乱，这就给您开。”

　　聂远舟这才抬头，看了他一眼。

　　只这一眼，左东就意识到，这位他从没见过的，暗自称呼为少爷的男人，其实是一名成熟的上位者。

　　他强自镇定下来，接着道：“您刚来公司，还来不及介绍，如果需要的话，我马上先把情况告知您。”

　　“晚点。”聂远舟点点头，好似不甚在意，转头回去的时候丢下两个字：“权限。”

　　半晌后，左东再次在召唤下来到办公室。

　　“聂总，请吩咐。”

　　聂远舟说：“泡杯茶。”

　　左东动作干净利落地按照标准流程给他泡了杯陈皮白茶。

　　虽然这位小聂总刚进公司，但关于他的喜好的一些资料，早就被左东谙熟于心了。

　　递茶过去的时候，因为桌子太宽大，左东不得不再次去到了聂远舟的身边。

　　这一次，他又看见了。

　　因为电脑屏幕上，一份简历正被放到全屏打开摆在桌面上，聂远舟紧盯屏幕，丝毫没有不能被他看见的意思。

　　简历里，一个一头金发的女人正在微笑，下面是一连串成绩亮眼的介绍。

　　他认识这个人。

　　——策划部策划总监，Cassie，原名林春花。

　　当晚，某著名摸鱼论坛里就出现了一条新帖。

　　《关于我新来的黄金王老五上司悄悄跟公司内部员工隐婚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