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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记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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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老带着江元月先一步回定海峰,乐时景赶来时,江元月她爹,丹元谷小药王江寒树正一脸凝重地从屋内出来。
乐映竹也匆匆赶来,关切地问:“怎么样?”
江寒树看一眼西南方向,问她:“龙儿还没回来?”
“西南水患,要救助灾民。”乐映竹露出些许无奈神色,“龙儿一身杀伐手段,其实帮不上多少忙,可他们说她名字吉利,定海峰的名头也吉利……”
江寒树:“……”
天剑门定海峰峰主,焚海剑仙龙游水,是江元月亲娘,也是整个天剑门与掌门石门剑仙齐名的剑术大能,主掌攻伐。
万万没想到,因为名字被拉去当了治理水患的吉祥物。
江寒树撑了撑额头,没有立刻开口。
齐老叹了口气:“剑阁不能无人看管,老头子先回去了。”
“小丫头要是没事了,记得也来报个平安,左右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
“好。”江寒树应了一声,客气行礼,“有劳齐老了。”
齐老一离开,乐时景才追问:“她到底怎么了?”
江寒树的医术冠绝天下,若有他也治不好的伤,几乎就是半只脚进了阎王殿。
而此刻江寒树的表情难以捉摸,实在让人心里没底。
江寒树没有立刻回答,反而问他:“小景来得正好,你一直跟月儿待在一块,可曾见她受过什么伤?”
“受伤?”乐时景陷入思索,“她最近没受过什么重伤,只有十日前与奇石峰大师兄比试时划伤了手腕,敷上伤药,不过一日就好了。”
“再往前,便是一月多以前,她帮薛青菱对付那只噬人虎,背上挨了一爪……”
“这我也知道,药还是我给她炼的。”江寒树蹙起眉头,“除此以外,便没有了吗?”
“没有。”乐时景有些焦躁,捉摸不透他的意思,“师爹,她、她到底怎么了?”
江寒树沉思片刻,朝他身后看了一眼,乐映竹了然,抬手冰寒灵力一闪而过,她颔首:“我已布下结界,说吧。”
江寒树这才开口:“月儿心脉断了。”
“什么?”乐时景着急往前一步,“不可能,她怎么会突然……”
乐映竹伸手按住他的肩膀:“冷静点。”
乐时景抬眼对上江寒树的神色,他表情虽然凝重,但却并没有悲怆,这至少说明,江元月应当没有性命之忧。
他强行定了定心神,吐出一口气问:“到底怎么回事?”
“此事古怪。”江寒树眉头紧锁,“我查探她的经脉,发现她像是曾受过心脉断绝的致命重伤,但心脏处被一块仙玉护住,因此看不出异常。”
他微微叹气,“只是那块仙玉已然残缺破碎,处处都是裂痕,不知还能撑多久。”
乐映竹神色一动:“仙?”
她意识到了什么,看向乐时景。
乐时景目光闪了闪,没跟她对视,只问:“那得在玉彻底碎了之前,找到能修补心脉的天材地宝。”
“这样的宝贝不好找,但总归还是有的……”
他总算松了口气,“还有办法就好。”
“不是那么容易。”江寒树微微摇头,“我手中不缺天材地宝,但那块玉护着她的心脉,若无仙人之力,轻易撬不开这封印,药力也无法发挥作用。”
“此事关乎‘仙人’,恐怕要从长计议,先不要告知他人。”
“好。”乐映竹点头应下,“那阿月如今没事?”
“没事。”江寒树苦笑一声,“她如今的心脉有仙力护着,天底下大抵无物可破,也不知是福是祸。”
“只是我实在想不通,她近日未曾下山,到底是在哪儿受的重伤,又在哪儿碰到的仙玉?”
“梦。”乐时景想起怀中的卤蛋画像,灵光一闪,“她说自己做了个异常的梦,醒来剑术大增,还在梦里见到一个人……她就是在说起那个人的时候突然倒下的。”
“梦?”江寒树沉吟思忖,“虽不知到底是为何,但在搞清楚之前,只能让她不许提起这梦了。”
“如今无事便好。”乐映竹闭了闭眼,“剩下都可以从长计议。”
乐时景看向他身后的屋子:“她醒了没有?”
“还没。”江寒树笑了笑,“放心,只是睡得香甜,我让她多休息会儿。”
乐时景:“那……”
乐映竹打断他:“那我们稍后再来。”
她给了乐时景一个眼神,“过来。”
乐时景眼神闪躲,低头正要跟上,江寒树见气氛不对,清了清嗓子:“要不然还是让小景留下,我正好让他……”
乐映竹一张脸冷若冰霜:“过来。”
江寒树只好噤声。
乐时景垂眼,无言跟了上去。
江寒树有些为难地原地转了一圈:“偏偏龙儿不在……”
他拉长嗓子对着他俩的背影喊了一声,“乐姑娘,有事好好说,可不能打孩子啊!”
乐映竹充耳不闻,冷脸带着乐时景回到院内,不曾回头,冷声道:“阿月身上那块玉,是不是与那人有关?”
乐时景没有吭声。
“你不说话,那就‘是’。”乐映竹背对着他,将手搭在霜寒剑上,声音微微颤抖,“我早与你说过,我不想与他再有任何瓜葛,你为何还要留他的东西?”
“你就非得……非得拿着他的东西吗!”
“我不是!”乐时景垂眼攥紧身侧的剑,“我……”
乐映竹眼中似乎泛起些许泪光,又逞强抹掉,冷脸转过身来看他:“那块玉如今保住了阿月性命,我也不能说你做错了。”
“只是提醒你一句。”
“若你当真舍不得你那成了仙的爹,不如早早离了我天剑门,去昆仑山巅投奔他算了!”
乐时景咬牙抬头:“谁要去……”
乐映竹冷声道:“跪下!”
乐时景扭头:“不跪!”
“你当我如今管教不了你了吗?”乐映竹手腕一横,眼看着霜寒剑就要打在乐时景腿上,门口忽然传来一声“哎哟”。
乐映竹变了脸色,一个闪身过去,接住了从门口摔下来的冒失鬼。
“怎么就下床了?身上不要紧吗?”乐映竹紧张地抱着江元月,伸手查探她的脉象,“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没有不舒服,我就睡了一觉。”江元月伸手抱着她撒娇卖乖,“只是有一点点……”
乐映竹疑惑:“一点点?”
江元月指了指嘴巴:“嘴巴有一点点馋,想吃姨姨煮的银耳莲子羹,要冰灵力镇得冰冰凉凉的那种。”
乐映竹露出无奈神色,哑然失笑:“你啊,刚昏迷醒来,就想着这些甜嘴的东西……”
她往回看了乐时景一眼,他绷着脸,背对着她没有回头。
乐映竹抿了下唇,摸了摸江元月的额头:“那姨姨去给你熬甜汤,你好好休息,今日不要修炼了。”
“哦。”江元月乖乖应下,见她走远了,才大摇大摆走到乐时景身后,杵了下他的腰,“我刚醒来,听我爹说起那块玉,就知道你要遭殃。”
“这不马上救你来了,及时吧?”
乐时景臭着脸,别开视线:“谁用你救。”
他飞快瞟了江元月一眼,“刚还倒在病床上呢,回去歇着吧你。”
“哟——”江元月凑过去看他的脸,“气成这样啊?”
“被你娘骂了?”
乐时景没吭声。
江元月拉他一把:“走了,别在院子里杵着,出去玩。”
她拽着少年的手腕,一下没有拉动,就更用力地拉了他一把,“走吧。”
乐时景臭着脸,像是不太情愿,却没挣开她的手。
他问:“你真没事了?”
“嗯。”江元月“砰砰”拍了拍自己的心口,“不如说,我现在的心脉,坚如磐石。”
乐时景听着那声音都牙疼:“你轻点拍!”
他跟着江元月去了后山乱晃,找了块高处的石头坐下,一块俯瞰脚下的天剑门。
山峰耸立云间,脚下云雾缭绕,隔绝目光,像是隔开了仙凡两界。
江元月这会儿才松开手,乐时景看了眼自己的手腕,上头似乎还残留着她的温度,有些别扭地扭了扭手腕。
他开口:“……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受的伤?”
他分明一直在她身边,一直看着她,却全然不知她是什么时候受了这么要命的伤。
江元月愣了一下,如实说:“梦里。”
“就是……”
“停!”乐时景赶紧捂住她的嘴,“不许详细说!”
“你忘了师爹交代的,你心口剧痛,就是仙玉提醒你,不能透露太多。”
他有些懊恼,“你当时就不该说那个什么壶!它都那么提醒你了,你倒好,忍着痛也非要说完。”
江元月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我当时觉得痛还能忍忍嘛。”
“我们剑修哪有那么娇气。”
她忽然想到什么,“不对啊,若说它不让我透露梦境所见,那我画像为何没事?”
乐时景神色复杂:“你说那个卤蛋?”
江元月抬手给了他肩膀一拳。
“啊。”乐时景敷衍地叫了一声,捂住肩膀,“反正你记着,找到方法前,不许提那个梦,还有卤蛋。”
“哦。”江元月老实应下,“那你好点没有?还气吗?”
“习惯了。”乐时景面无表情看着山下,“反正她心底就是还在意,听不得关于一点他的消息。”
江元月小声说:“也不能怪她嘛……”
霜寒剑影乐映竹,焚海开天龙游水。
当年两人并称天剑门双绝,一同扬名天下——不过乐时景他娘冷艳傲绝,美名远播,而她娘,战绩赫赫,凶名远播。
之后,乐映竹与昆仑宫少主定情,离开天剑门踏入昆仑山巅,一走就是百来年。
再后来……
昆仑宫少主勘破无情大道,抛却红尘飞升成仙,也抛下了五岁的孩子和结发妻子。
昆仑宫要乐时景继承仙人衣钵,乐映竹却不想他走那条无情道,提着霜寒剑要从昆仑宫杀出去。
可她一人独木难支,踏不出那片冰天雪地。
是龙游水带着定海峰众人踹开昆仑宫大门,直接动手抢人,把她俩一块扛回了天剑门。
乐时景垂眼:“我知道。”
江元月撑着脸看他:“不过也不怪你。”
乐时景露出笑意:“我也知道。”
“你还记得那时候……”
“记得啊!”江元月眼睛一亮,来了兴致,“当时我娘的焚海剑把昆仑山的雪都烧化了!”
她露出向往神色,“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练出这样一剑。”
乐时景闷笑一声:“你就记得这个?”
江元月侧目看他:“不然还有什么?”
乐时景看着她,神色难得柔和片刻。
还有那时候她不过七岁,昂首挺胸跟在她娘身后,抱着把跟她一般高的木剑,无畏一路刀枪,踏雪而来,拉过他的手说:“走,我带你回天剑门。”
一副师姐架势,仿佛在说——从今往后我罩着你。
江元月轻轻撞他一下:“什么啊?”
乐时景回过神,故意笑她:“还有你当时那——么矮,一脚踏进昆仑山的雪里,差点拔不出来。”
江元月熟练地给了他下巴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