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笑，你的背影，我们的梦》飞盏启轩

17、交错的点线

　　风吹起片片纸张，
　　纸张写着我对你的思念，
　　只不过，仅仅是朋友的思念，
　　我们曾说过，四种元素中，大自然最困不住的，
　　是风，是风，
　　它缠绕着，它松开，它活动着，
　　它像自己灵魂的本质，
　　向往着不止是飞翔，还有自由，
　　我们是永远的朋友，
　　却不可能是情人，因为风，
　　向往的，是自由。

　　缘子与藤真初次见面的时候，正是初中时，不过那时候只是匆匆一瞥，三年就过去了，在他们心中，初中的回忆只是篮球与篮球拍打的声音，但巧合的是，当藤花在学校中盛放，树叶渐渐涂黄的秋季，缘子坐在藤花下，看着紫白的花瓣纷纷落在地下之际，忽然听到一把柔柔的声音，一抬头，只见一个漂亮的男孩友善地说：
　　“想不到在东京大学联谊，可以能遇到你，片风同学。”
　　“我也想不到在这儿能见到你，藤真同学。”
　　就这样，他们重新认识了，而且聊着聊着，他们慢慢产生一种相见恨晚的感情，蓦然发觉，原来联系他们之间友谊的桥，不仅仅只有学生会成员的称号，还有篮球，还有那举止斯文，优雅的品质，还有那与生俱来因世家子而自重的气质。
　　于是，身在东京外国语大学的藤真，常常与她见面，而身在东京大学的缘子，也常常与他见面，一起交流生活，交流篮球，交流学业，倘若不方便，两人也偶然上网发邮件给对方，或是用即时通信等方式联系，花形说他恋爱了，他只是笑一笑说：
　　“与爱情无关，只是因为这种朋友太难得。”
　　“有时，我会这样想，男子和女子可以成为真正的朋友吗？现在我知道，是可以的，而且可以不杂入任何爱情的色彩，和藤真，就是这样的感情。”缘子是这样想的，真的。
　　而这些事，是上年发生的，正是绅夕高一时……

　　烟花绽放，在夜空中展示着比昙花盛放更短的美丽，高二的绅夕已经带领着队员进入了全国大赛，高三的茗子则在已在脑海中计划着她那惊天动地的倒追大计，大二的缘子则想放松心情，于是她们三人很一致地来到镰仓的圆觉寺，参加这儿一年一度的夏祭。
　　“如果樱花盛开的时候，寺庙像被粉红色的祥云包裹一样，更显得肃穆。”穿着紫色和服的夕一边笑，一边说，“不动，反而看得更真，更远。”
　　“是吗？不过有时候，我觉得神佛挺无奈的，只有特别的日子，它才不孤寂。”身穿淡红和服的茗子说，“如果我是它，我忍受不到万年、千年的寂寞，我宁愿交换短短的数十年。”
　　绿和服的缘子微微笑道：“孤寂有时很好的，帮助你看得更远。”然后，她指了指远处，远远地，她们看到三井，晴子，樱木等人正在捞金鱼，然后说，“夕，原来到最后，他们只是朋友而已。”
　　“他们吗？朋友，不是更好。”她那金黄色的眸子眨了眨，调皮地说。
　　“嘿，我们上去抽符吧！”茗子说。
　　“不，难得来了，先试点小吃吧。”绅夕很随意地买了墨汁鱼丸，尝试着那富有咬劲的特色食物，缘子则要了冰绿茶，茗子买了奶茶，但没有喝的打算，反而百般无奈地摇了摇，看了看附近的小游戏，很随便买了一副狐狸面具，刚带上面具，喝着饮料，就看到旁边有好几对情侣在看着小玩意，彼此呼唤着名字，其中不乏小猫咪以前的前辈，所以她忍不住说：
　　“看来是否受欢迎，与外貌无关。”
　　“怎么忽然有感而发？”
　　“因为每次站在长谷川的面前，他好像只当我是一个木头人！”两人差点咳死，打闹了一阵，她们很快就决定上庙了，顺着楼梯上高处，引领她们的，是两旁一排稀疏的小灯，像昏睡的眼，撑着，在夜间看来，倒也幽深，但三个人还是上了去，然后合拍地合掌，各有所思，她们的心意谁会知道，恐怕只用她们身后一朵朵的天花才知道。
　　下了庙，三人漫步在路上，然后缘子打破沉默时说：“到你的家，不打扰么？”
　　“在爸妈的心目中，工作比家更重要，今天也不是双休日，不会回来的。”
　　“是吗？那么谁陪你，你哥哥？”
　　绅夕笑了，摇头说：“每个人，都有想自由的时候，哥哥既然选择放假住宿舍，我就不必打搅他了，长大了，就觉得亲人陪伴不那么重要，只有寂寞时才想起。”
　　“以前你不是很介意的吗？”
　　“以前，也是这样过，只是心不太舒服，现在想开了，倒也无什么。”
　　就这样，她们三个人，一句接一句地缓缓地回去，过了马路，在路灯下，隐隐约约看到流海发出墨绿色光芒，耳挂随身听，飞快骑着单车经过的年轻人，绅夕微笑，带着她的朋友们，到那一栋已经熟悉的地方，她的家。

　　习惯了在床上一转身，套上铅护腕，洗刷干净，就在冰箱掏出昨晚已煮好的食物，放在微波炉上烘热，然后当早餐解决。
　　习惯了在冷清的大屋中来回，将报纸随手放到沙发，冲一杯牛奶，随着时针的转动，塞入最后一块面包，将碗筷放在洗碗槽中浸着，然后冲出家门。
　　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随意，也习惯了一个人的寂寞，习惯了早醒去晨跑，也习惯了伴着夕阳而回，习惯了久久才在电话听到父母的声音，也习惯了手机时常传来兄长的短信。
　　习惯了，哥哥对她说，他最近喜欢上什么玩意，比如说即时通信的软件，逗她一笑。也习惯了生活的轨迹在慢慢移动。
　　“夕，起床了，我们一起晨跑！”
　　“前辈……”很久没有听过这柔柔的，舒服的声音，她揉一揉眼睛说，“好。”
　　一出厅堂，就见到一桌摆好食物，而负责餐饮的茗子则已洗干净，然后挨着沙发背，摊开篮球杂志说：“每天都吃着不新鲜的早餐，怪不得只有49KG！”
　　“她的平衡力和灵活能力强就可以了，别忘记她的位置是小前锋。”缘子一本正经地坐在椅子上，优雅地享用早餐。
　　“这丫子。”茗子嫣然一笑，拉着有点木然的小夕说，“再不吃，冷了。”
　　一阵温暖缓缓地传入身体中，她甜笑着心想：久违了，这友情的感觉，真希望，这种感觉能维持到永远……
　　晨跑途中，远远可望着陵南附近的海域，远远望着那钓鱼湾，看着因日出东方，而照地海面粼粼发亮的海，忍不住她说：“曾经我以为，仙道前辈是我喜欢的人，现在才知道原来不是的。”
　　“我想你对仙道的感觉，就像缘子她对藤真的感觉吧！特别存在，不深也不浅。”缘子继续跑，茗子说：“其实，如果真的可能有一见如故，男与女，是可能成为好朋友的。”
　　“离目的地还差2千米，茗子。”缘子严肃地说，茗子点点头，三人绕着这风景秀丽的镰仓，直跑而去……
　　是不是，这就是青春的感觉？
　　是不是，只要为梦想，在你追我赶中，在大汗淋漓中，也能无悔？
　　她们不知道，但是她们知道，她们的未来是灿烂，深信着可以灿烂！

　　躺在小公园中的篮球场上，仰望着蓝天白云，广川奈也觉得万分不甘，在她的脑海中，是前两日的女子篮球决赛，三浦台对陵南。
　　一幕幕，绅夕强行得分，三浦台竟无人能拦截到她，一幕幕，眼看着时间消逝，眼看着阵形已布好，她总能找到漏洞，带球得分，灵活多样的技术，细心谨慎的思考，教她无办法拦阻……
　　“不甘心！为什么我总是输给她，我明明很努力的！”
　　“表妹，照你这样说，我还有颜面留在这儿见东江父老的？”
　　“队长，你怎么来了？”
　　“你每次输了，都会特别早起，躺着这里反省，我既是你表姐，又是你的队长，怎么会不知道你的小性子呢？”然后她蹲着说，“起来吧，输给她不用那么不甘心，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是国青队的队员，那篇采访，你可是很认真地看了十次呀，你忘记了吗？”
　　“一开始的时候，她和我，不是都一样吗？都是先喜欢篮球，都是从基础练起，都是在失败中成长，我不信我会输给她，就算挑战她多少次，输给她多少次，我都不承认会输给她！”
　　“那不如别再挑战小猫，改为挑战我，好吗？”铁网外，一个娇媚的女子一笑，对着绅夕和一个优雅的女子说：“好不好，缘子社长？”话音刚落，奈也站起来问：“你是谁？”
　　“久山茗子，国青队7号，得分后卫。”这时只听缘子说：“茗子，别忘记我们来神奈川县的目的。”然后从背包中，掏出篮球，带着绅夕走入场说：“我们来，是想来看看绅夕的篮球能力的！”

　　橙色的篮球升起，茗子含笑地看着她们同时跳起争球，篮球，来回在这两个打球风格相同的女子手上，这两个对胜利观念截然不同的女子，一个为了是小学的时候所立下的梦想，一个背负着家人的要求，一个一直追求着梦想，一个一直维持着热闹，一个擅长防守，一个擅长突破，在茗子的眼内，缘子一直是她想超越的目标，而绅夕则是在后面，时刻想追上的人，她乐于看着两人的成长，因为只要她们停滞不前，她的动力也仿佛会减慢一样，这时，看着她们进攻的奈也本来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但越看她们的单对单就越改变面色。
　　球进了，又从界外跑会界内防守，两个相视一笑，又开始了比赛。
　　叶间微动，牧绅一透着铁网与树叶的遮挡，注意着她们两人的身影，然后忍不住抚摸着右手，双眼严肃而又充满担心。
　　“夕，怎么分心了？”打着打着，缘子忽然说，绅夕摇头说：“没什么。”
　　一瞬间，怎么觉得看到哥哥的身影？一瞬间，怎么觉得哥哥他正伤心？
　　回想起来，她记得远在别县的深津最近常常打电话过来，然后别有用心地对她说：
　　“咧，叫你的哥哥别总是勉强自己咧。”深津用他特有的声音说，“运动员最重要的是身体，有时他在国青队训练时太认真，对他成长发育的身体很不利咧。”
　　当时，她只觉得深津前辈只是提醒她多点关心兄长而已，没想到现在越想越担心，当她想投三分时，缘子拦截下来，然后只听缘子说：“你这样分心，对得起一向期待你成长的教练和你的哥哥吗？”
　　绅夕一愣，在叶间的绅一微微一笑，心中默默地说：“缘子，谢谢你。”
　　缘子和牧绅一相识，很大的原因是因为绅一很担心自己的妹妹，而他当时又因为有了女朋友，不太方便常关心妹妹的近况，惟有借助缘子，实施手机监控。
　　借助手机，缘子有时会和他分享篮球阵势，有时则一起讨论篮球攻势，所以他们可以说是很朋友，也可以说是对手。起因是亲情，逐渐地了解的纽带是篮球，维持着却是因为隐隐约约的友情。
　　缘子忽然笑了，看着绅夕再入了球，又是相视一笑，忽然间她发觉，原来自己是那么喜欢在篮球场与势均力敌的对手对抗，然后弄到大汗淋漓的感觉，原来自己那么喜欢，看着一只小猫，逐渐成长为狮子的感觉。
　　“来，夕，我们再玩一局！”篮球是玩，如果没有玩的乐趣，她不会投身在此。
　　“论到我了，缘子！”茗子将裁判的位置让给三浦台的队长，就雄纠纠气昂昂地入场了，“你不介意车轮战吧，缘子？”
　　“我不介意，只要你随便把铅解下来……”

　　那时候的我，觉得世界上任何一种语言，都无法形容当时我心中的快乐。
　　橙色的篮球，肆意笑着的我们，在叶间偷偷注视着我，关心着我的哥哥，还有那个在身旁，一直追赶我，也一直关心我的对手……
　　那时候的我，觉得这个世界上，我的确是最幸福的，即使身体因为打篮球而疲劳，即使学业的繁忙，让我觉得疲倦……
　　夕阳下，河水映照着黄昏的光芒，那时候的景致真的如此美好，我从没有怀疑生活……
　　然而，这个时候，一件足以改变我的事，发生了！

　　“绅夕，怎么提前回来国青队练习的？”教练对着正在在跑步机练习的绅夕说，“难得有一个星期，放松过后才开始练习嘛。”
　　绅夕苦笑，然后心想，前一天才搞砸了与藤真家的相亲大事，还敢留在家中，等父母回来灌输家庭教育论吗？还不如提前回到国青队练习，这样或者更安静呢。
　　可能是因为还是假日，教练的口气温和不少，只听他说：“片风缘子她接到国家队的通知信，下个星期就直去东京都的国家队训练场，日后，将有新人搬进来你们的宿舍，你们可要好好相处。”“是。”
　　“你哥哥决定放弃被国家队录取的名额，你知道吗？”
　　“嗯，是他的决定。”现在哥哥的性格比父亲更强硬，更有力量，更有理智，他深思熟虑的事，长辈们几乎难以找借口反对。
　　“他也放弃了国青队成员的称号，自动提出让樱木花道来这里训练，这究竟是什么一回事？”绅夕却沉默了，回想上一个星期发生的事。
　　当绅一还是海南的王牌时，接受的训练比所有主力都多一倍，特别是右手、作脚承受的压力特别大；当绅一成为国青队最出色的队员之一时，盛名之下，他付出了更多，使右手落下了伤病；当绅一他接到国家队给他的通知书时，剧烈的痛楚让他开始犹豫了，面对这迟来的硕果，他抉择了很久，接着他亲口告诉她，他的选择，是放弃。
　　“小夕，放弃，或者是一个更理智的选择也不一定。”他接受了医院的治疗后，他是这样略带温柔，略带霸道地说，“那你，带着我们的梦想去飞吧，飞得远远的……”
　　泪，就这样将眼睛笼罩起来……
　　还记得瘦瘦弱弱，总是受人欺负的哥哥，因为篮球的胜利，许下变强的心愿，为了这个心愿，兄妹一同去练习，一同早起晨跑，一同说笑，不知不觉地过了童年……
　　还记得逐渐稳重，逐渐成熟的哥哥，凭借着努力，成为了MVP，成为了队长，一个人却接受神奈川县的篮球手的种种挑战……
　　还记得与哥哥分离，又重新了解，再分离，心中没有变的是亲情，因为心中清楚，清楚地记得你的笑，你的背影，然后接着就是我们的梦，许下称霸全国的梦……
　　伤病，一条交错的线，将梦分割了两半，留下给绅夕，依然是篮球的梦，留给绅一，却是一个与篮球无关的梦。
　　“带着梦想飞吧，飞得远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