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爱侦探社》山月客

17、潜入

　　杨凯乐虽然没明确地同伍三一说过，但话里话外的，伍三一对他所做的事也猜了个大概。
　　伍三一总在想，如果杨凯乐是生在一个正常家庭，他现在会不会也如那些新闻中报道的人一样，因了天生的才能，取得了旷大的成功……不过这世界上最没用的也就是个如果了。
　　她打开电脑，老城区虽不允许安装摄像头，但以杨凯乐那严谨的性格，必然是安了一些不易被发现的。从孤儿院出来的孩子，向来习惯于留个后手，因着对他人的不信任。这是她与杨凯乐之间的默契。
　　伍三一对电脑不是很在行，说白了她对一切现代的科技都有种天然的抵触感，她不喜欢被科技过多操控的这个社会，所以凭一己之力徒劳地抵抗着。
　　她记得杨凯乐曾经开玩笑地同她说过，“看到这个小‘I’的标志没，有了它，你来没来过一目了然，所以别想着骗我。”
　　伍三一凭借微弱的记忆，在满屏的图标中找到了圆圈中写着‘I’的图标，双击点开，整块屏幕立刻切换为十二个小屏幕，显示着凯乐宾馆的每一个公共角落。
　　她走出屋子，夺过女孩手中的手机，“你老板一周前几点跟人走的？”
　　女孩没有再说不知道，而是想了想，小心翼翼地说道，“下午3点……左右吧？”
　　伍三一把手机扔回给她，又回到里间。
　　她手握鼠标，快速地把每个选项都点开一遍，终于找到选择时间的地方。
　　她把日期调到一周前下午两点，8倍速，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直到三点十八分，她看到三个男人走进了凯乐宾馆。他们与杨凯乐说了几句话，杨凯乐便跟着他们离开，临走前他似乎知道伍三一会看一样，冲着一个摄像头，伸出右手的拇指，食指，中指，比了个“三”的手势。
　　这算是他们之间的暗号。那年他们一个8岁，一个10岁，在福利院的墙角下，第一次试图逃跑。杨凯乐伸出他小小的手，冲伍三一比划，“记住了一……”他伸出拇指，“是危险，三……”他伸出拇指、食指和中指，“是安全。”
　　8岁的伍三一不满他制定的规则，反驳道，“一不是‘棒’的意思吗，它应该表示安全。”
　　10岁的杨凯乐极为耐心地跟她解释，“你傻啊！全世界人都知道的意思，还算什么暗号！暗号当然是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
　　那次预谋已久的逃跑以失败告终，他们两人各自被关了一周的小黑屋。
　　“三是安全。”伍三一自言自语着，杨凯乐是想告诉她不用担心，他很安全吗？她脑子里不停地思考，突然另一个极端的想法蹦进她的脑袋，三是安全，可如果他知道自己即将面临的是极度的危险，他会对镜头比一吗？伍三一惊慌地意识到，他不会，他会比三。
　　阿福推门进来时，屏幕上的画面定格在杨凯乐冲着镜头比出三的动作，阿福看了一眼，不得不承认，是挺帅的。
　　他碰碰坐在黑暗中的伍三一，伍三一抬头仰望了他，眼中有深深的恐惧，“他估计出大事儿了。”
　　阿福拍了拍她的后背，“我们先回侦探社，别把警方的人引到这里。”
　　伍三一坐在副驾上，她没有问阿福这辆车他怎么还没还回去，她只是直直地望着窗外，一句话不说。
　　阿福看她这副样子，暗暗叹了口气，他太了解伍三一，平日里叫嚣着在意的事情，往往是她最不在意的，而那些鲜少提及的，往往却是她心中隐藏最深的挂念，比如杨凯乐。伍三一在福利院的那几年，他还是个分不清屎和泥的屁孩，那是他永远无法参与的关于伍三一的时光。
　　车子停在侦探社楼下，一位不久前刚打发走，希望永不相见的人出现在了他们眼前。马觉正在坐在李叔的面店里，一边撸着猫，一边吃着面。
　　阿福本想当作没看见，伍三一却径直走向马觉。
　　“有消息了？”她看到马觉时，已猜出大概。
　　马觉吃完最后一口面，抽张纸巾擦了嘴，大声问道，“老板，多少钱？”
　　“12……”
　　“好，付过去了。”
　　他这才抬头面对了伍三一。
　　“六天前，德思大楼，手机信号最后出现的地方。”
　　伍三一几乎是扭头就奔着阿福和车走跑去。
　　她刚上车，后排的车门就被拉开，马觉十分自然地坐了进来。
　　阿福扭过头，马觉却抢先一步开口，“稍我一程，顺路。”
　　阿福看向伍三一，伍三一点了下头。
　　一路上三人相对无言。伍三一全力思索着怎么在偌大的德思大楼中找到杨凯乐，而阿福和马觉看起来，只是单纯地不想跟对方搭话。
　　快开到德思大楼时，伍三一开了口。
　　“你有什么打算可以说了。”
　　马觉那布满沟壑的脸上显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你帮我查个案子。”
　　突然一个急刹，马觉整个人猛地向前冲去，他愤怒地看向后视镜，阿福无辜地指着前方，“红灯。”
　　马觉身体后撤，将将坐好，阿福又一脚油门，车子轰地一下窜出去。
　　“你是刑警队长，溽城有一个算一个，都指望着你帮他们沉冤昭，你让我帮你查案，未免太看得起我吧？”伍三一说。
　　马觉心有余悸地系上安全带，清了清嗓子，“我让你查当然有我的道理，这件事我不能出面。”
　　伍三一冷笑，“那么多家侦探社，马队考不考虑换一家嚯嚯？”
　　“别家要收钱，况且你效率高。”
　　“我凭什么一定要听你的？”
　　“凭没我的帮忙，你救不出你朋友。”
　　马觉指向对面的大厦，“杨凯乐就在那栋楼里，但那栋楼有上万个房间，你大可以一间一间地找……”他望着后视镜中伍三一的脸，“又或者，你跟我合作，我帮你找，你帮我查案，互惠互利。”
　　伍三一自嘲地低下头，她没有选择，而马觉正是知道她没有选择。
　　“好。”
　　车子停在了路边，马觉解开安全带，“你们在这等我，我回局里拿些东西。”说完，甩上了车门。
　　阿福和伍三一两人静静地坐在车里。
　　伍三一说，“刚才你看到他的眼神了吗？”
　　“嗯，骂得挺脏。”
　　“刹车应该踩得再用力些。”
　　两个人对视一眼，肆意又无奈地大笑起来，似乎在嘲笑这个逼良为娼的世界。
　　半个小时后，马觉开着他的吉普回来。他按了两声喇叭，示意阿福跟着他走。两辆车一路来到了德思大楼的地库，停在了B3。
　　马觉走下车，重新坐回他们车上，扔给他俩一人一顶帽子，一个口罩。
　　阿福满脸的不可思议，“你回去就是拿这些？”
　　马觉整了整上衣，“德思楼里楼外全是监控，万一被发现，你俩还好，我是刑警队长，丢不起那人。”
　　阿福阴阳道，“刑警队长好威风哦，不被人发现好棒棒哦，你有本事叫一队人来，直接查啊，那样不丢人。”
　　马觉也不恼，悠悠地说，“你们报了案，理论上查到杨凯乐最后出现的地方，我可以带队来问询。但信号显示在这栋楼的地下，是比这儿还下面的地方。你们不知道，这栋楼有深达7层的地下室，我如果带队来问，他们只会否认，并且打草惊蛇，到时候你朋友还在不在这里就不好说了。”
　　伍三一终于对这个惯常耍手段的刑警队长有了些不一样的认知，抛开他城府狡诈的一面，他是个素质很不错的刑侦人员。
　　“他具体的位置在哪？”伍三一回过头，问马觉。
　　“按高度计算，地下五层或者六层，靠西边的地方。这栋楼只有一部电梯通往地下室，并且需要刷卡，所以你们只能从楼梯下去，但楼梯间的门一定会锁着，你们需要想办法把锁撬开。”
　　“你们？”伍三一转过身体，“你不去吗？”
　　阿福也跟着扭过头来。
　　马觉摇摇头，“你们两个去，我不能出面。”
　　阿福表现强烈地不满，“你带着帽子口罩，谁认识你！”
　　“我不去自有不去的道理。没有我，你们连怎么办都不知道，我帮你们的已经够多了。”
　　阿福还想说什么，被伍三一拉住，从某种程度上说，马觉说得没错，没有他，他们的确不会这么快知道杨凯乐的人在哪里，也不会知道德思有地下室，更不会知道去地下室要走楼梯。至于最后的帮与不帮，全靠本性而已。
　　伍三一看向阿福，“你没问题吧。”
　　阿福点点头。
　　伍三一接着说，“我们到了之后分头找，找到先不要动手，两个人汇合，一起去。”
　　伍三一和阿福带上口罩帽子，推门下车。马觉突然叫住他们，“如果碰到一个一米八五左右，左边眉毛有一道疤的男人立刻跑！不要管任何，立刻跑！”
　　两人一头雾水地点点头，算是应承下来。
　　根据马觉的提示，他们很快找到了楼梯间。伍三一从裤兜里摸出上次开锁用的曲别针，这是她在街头三年养成的习惯，捡到好用顺手的工具，就揣在兜里。
　　楼梯间的锁是老式的插芯锁，她没费什么力气便撬开。只是每一层都锁着，一层一层的撬，废了些时间。当她把地下五层和六层的锁都撬开后，以防万一地连负七层的也撬了。
　　阿福看她撬锁，干错利落，又快又准，不由得赞叹。
　　伍三一颇为自豪地说，“无他，唯手熟尔。”
　　“咔哒”一声，负七层的锁打开，伍三一压低了声音，“你找五层，我找六层，不管找没找到，半个小时后我们在这里汇合。”
　　阿福点点头，沿着楼梯又走上去。
　　伍三一也上了楼，她轻轻推开门，蹑手蹑脚地踏入空荡荡的走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