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爱侦探社》山月客

18、酷刑

　　德思的地上和地下完全是两个世界，纯白的走廊一眼望不到尽头，镜面的地板，冷白的灯光，没有固着物的状态下，视线很容易迷失，就像雪盲症一样，无形中磨损着人的精神。
　　伍三一紧贴着一侧的墙壁徐徐前行，头顶的空调口持续吹出刺骨的冷气，外面三十几度的气温到这里至少减了一半，她手臂上的鸡皮疙瘩一层又一层的冒出来。
　　走廊两侧的房门全部紧锁，智能指纹锁连密码都没有，曲别针更没了用武之地。她试着推了推，房门牢固的像镶在墙壁中一样，丝毫不动。整层楼只有冷气机运作的声音，遥远的轰鸣声像来自于另一个世界。
　　伍三一暗自嘟囔，“真他妈是诡异他妈给诡异开门，诡异到家了。”
　　她小心地敲了敲门，叫到，“杨凯乐……杨凯乐……”，没有任何回应。她就这样一路敲，一路叫，整整绕了一圈，又回到了楼梯口。眼睛的疲劳让她不得不闭上双眼，暂作缓解。
　　黑暗之中，冷气机的嗡嗡声和身体里的心跳声交织在一起，让周边显得更加静默。突然一阵的响动，伍三一猛地睁开眼，望向走廊尽头，纯白的空间中，一扇门突兀地打开。
　　她摸出手机看了一眼，离汇合时间还五分钟，于是咬了咬牙，飞快地朝那扇门跑去。
　　漆成白色的钢制门半开着，里面透出暖黄的灯光。伍三一一脚踏进去，悬挂式的天花板，华丽的水晶灯，洁白的皮质沙发，暗灰色的玻璃茶几……除了没有落地窗，这里的装潢几乎同见信轩亭的二十八层一摸一样。
　　她暗暗攥了拳，向右拐进房间，宽大的床上躺着一个人，看不清模样。
　　伍三一走上前，一瞬间，是身体有了震颤，肌肉不自觉地紧绷，她在那双熟悉的丹凤眼中看到了愤怒到发抖的自己。
　　杨凯乐艰难地睁着眼睛，幽幽开口，“我虽然没带眼镜，但你这副死样子还是看得到……我知道自己很糟，但你也不用再这样来刺激我吧……”
　　伍三一深深吸气，想让表情自然一些，却是徒劳，应激的身体已经不受大脑控制。
　　杨凯乐无奈地笑了，却因为疼痛，笑容只持续了不到一秒。
　　伍三一伸出手，却是无处落下，他全身布满了伤痕，衣服已经烂得不像样，细小的伤口从脚趾到脖颈，细看之下，旧伤口上叠加着新伤口，血渍盖了一层又一层，是用了最恶毒的方式，以最小的伤口换来最大的痛楚。
　　她的手最终颤抖着抚摸上他的脸，是极尽了轻柔，那张缱绻醒目的脸上，至少还算干净。
　　杨凯乐的身体没办法动弹，他右手的手背上连着输液器，有液体不断地滴入他的身体。
　　“能拔吗？”伍三一问。
　　杨凯乐眨了眨眼，“您随意。”
　　没有眼镜的遮挡，那双狭长的丹凤眼眼尾上扬，深邃的目光隐在眸子中，尤其地摄人心魄。
　　伍三一的动作干脆利落，一把拔掉了针头。
　　杨凯乐隐忍地调侃道，“要知道你会如此，我应该早些受伤，早早让你心疼。”
　　他有淡淡的笑容留在嘴边，眼神却骤然收缩，嘴唇动了动，没有发出声音，只勾勒出一个简单的口型——走。
　　伍三一还没来得及反应，只听“嘭”地一声，门重重地关上。她猛地奔向房门，任她怎样扭转把手，怎样踢踹，门都岿然不动。她掏出手机，想联系阿福，这才发现，手机根本没有信号。整个房间活像一个精装修的水泥盒子，将他俩关在了里面。
　　她走回床边，杨凯乐全然没有了刚才的戏谑模样。
　　“怎么办？”伍三一竟生出一种破罐破摔的轻松。
　　“为什么要找来？”杨凯乐言辞犀利地问道。
　　伍三一耸了耸肩，“你是因为帮我才……”她的话被杨凯乐无情地打断，“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不过是个不入流的小角色，我犯的上帮你吗！”
　　“哈？”伍三一一时间既莫名其妙又迷茫。杨凯乐的眼神来回瞟了一下，她瞬间领会了他的意思，却是无法认可他的演技，不由得嫌弃地“啧”了一声。
　　杨凯乐眨了下眼，伍三一随即附耳过去，“一会儿会有人来，到时你找机会逃出去。”
　　伍三一煞有其事地小声说道，“计划这么随意吗？”
　　杨凯乐被她的表情逗笑，却因牵扯了伤口，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在她耳边轻轻说，“事急从权，您多担待。”
　　伍三一趁着这个时间细致的检查了杨凯乐的伤口，除了双手和头部，全身上下基本没有好的地方，但所幸施暴的人只是为了增加痛感，并没有搞出致命伤。
　　“他们给你输了什么？”
　　“□□。”
　　“这你都知道？”
　　“瓶子上写着呢。”
　　伍三一抬头瞟了一眼，一串英文，她随即点点头，“没事儿，只是一般的肌肉阻滞剂。”
　　她到洗手间弄了块湿毛巾，小心翼翼地擦拭杨凯乐身上的血渍。她不敢碰有新鲜血液的地方，只将一些干涸的，暗红色的部分拭去。
　　全部擦拭完，她看了眼手机，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不知道阿福有没有意识到危险，及时逃出去。这时，她听到走廊上响起脚步声，不止一人。她从酒柜中拎出两瓶红酒拿在手上，躲在了门侧。
　　指纹锁识别成功后，门被暴力推开，伍三一举起酒瓶刚要砸下去，阿福的脸赫然跃入她的视线。
　　“不好意思啊，小伍。”阿福露出一个不自然的笑容。
　　伍三一颓败地垂下手臂，“怎么被抓的？”
　　有人先于阿福开口，“因为你俩太蠢。光天化日，三十几度的天气，喘气都费劲，哪个好人带黑色的口罩和帽子？从你俩走进大楼的一刻，就被我们盯上了。你说一个智商那么高的，为什么会和两个智商欠佳的做朋友？”他不解地问向自己的同伙，他的同伙冷漠地看了看伍三一和阿福，没有说话。
　　这两个人，穿着同款夏威夷风格花衬衫，一个黄色的椰子树，一个绿色的椰子树。穿黄色椰子树的是个胖子，胖得过于胖了些，穿绿色椰子树的是个瘦子，相比于胖子，瘦得也过于瘦了些，两人并排站在一起，像个等宽等高的“10”，有种记分牌活了的感觉。
　　伍三一把酒瓶扔在地毯上，摘下帽子，胡乱地揉了揉被压扁的头发，她早该知道，马觉出不了什么好主意。
　　阿福凑到她身边，“对不起啊，小伍。”
　　伍三一摇摇头，人是她要救的，是她连累了阿福。
　　胖子转身走进了卧室，“拔了？正好。走吧，换个房间谈谈。”
　　杨凯乐听他这么说，脸上痛苦地笑了笑。他被对方扔下了床，伍三一听到动静，冲了进来，正看到杨凯乐在地毯上被粗暴地拖拽前行，他身上的许多伤口再次崩开，开始流血，而那个胖子似乎只是拖了个麻袋，肥肉横行的脸上无动于衷。
　　伍三一的心脏像被猛地刺穿，有了尖锐到疯狂的怔痛。她用了全部的力量，一拳挥向胖子的喉结，虽然那隐秘的小玩意儿已经被层层肥肉遮掩，但她知道，那是在挥过无数拳后积累下的精准。
　　胖子立刻松开杨凯乐，向后退开，躲过了这一拳。他后怕的摸着脖子，“小丫头长得人模狗样，下手是真阴，你是想要老子的命！”
　　伍三一完全没理会，接着一脚踢向他的裆部，她的动作利落，没有半分犹豫，像是训练过无数次。胖子将将避开后，紧急做了个暂停的手势，“停停停！你这丫头哪儿学的拳，这么阴！不就是嫌我不温柔嘛，你来，反正也不少这一下两下的。”
　　伍三一眼神机警地盯着他，小心地从他身边绕过，慢慢蹲下身，扶起地毯上的杨凯乐。
　　杨凯乐的脸色煞白，好看的眉眼痛苦的扭在一起，身体止不住地微微颤抖，但他还是努力扯出一个满不在乎的笑容，“好多年没见你打架了，风采依旧啊……”
　　伍三一早没了跟他开玩笑的心情，她小声问道，“他们到底为什么这么对你？就因为你黑了德思的网络？”
　　杨凯乐轻轻摇头，“他们一直问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说完，他偏转头，贴着伍三一的耳朵，几乎微不可闻地说，“其实我知道。”最后的气息中有了隐隐的笑意。
　　伍三一咬了后槽牙，暗暗地骂道，“疯子！”
　　她扶着杨凯乐的身体靠在床边，仰起头望着胖子，“我要见你们老板。”
　　瘦子走进来，面无表情地看了伍三一一眼，他似乎对同伙的工作能力很不满意，从腰间掏出枪，对准伍三一的的脑袋。
　　伍三一慌忙疾呼，“我有办法！你们不就是想让他开口吗，我有办法！你让我见你老板，我让他开口……”
　　瘦子看着胖子，胖子脸上的肥肉抖了抖，无所谓地说道，“见呗，省事了。”
　　瘦子把枪插回腰间，胖子说，“走吧……三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