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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细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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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灰暗,临安王府外有人行色匆匆,油纸伞被雨打湿,衣摆上沾了水,没入人海里。
“我去告知小姐,你在这边盯着。”青山站在茶楼之上,将窗户又笼上几分。
扇羽看着底下四处奔走夺雨的百姓,冲着他点点头。
周柒煮了一壶热茶,杨荇带入一阵寒气,将茶上的雾吹散不少。
“肖夫人的信。”杨荇将手中的信放在桌上,轻轻点了点。
此处就她们三人,周柒也不避讳,直接将信拆开来看。
流云咬着红豆沙糕,伸过头去看,“写了些什么?”
周柒将信给她,看着杨荇道:“夫人说,宋大人与安国公有勾结,她想要抱住自己和宋裕之。”
杨荇皱眉,十分不解,“为何说宋大人与安国公有勾结?”
“那密室里的尸体便是安国公从西戎偷回来送给宋大人的礼物。”周柒淡淡道。
安国公驻守的南疆离西戎极近,要做一些什么事情也是极其方便。
当年舒玉公主与安国公府的小公子有婚约是人尽皆知,但世人却不知宋家的小子在春日游湖时见了公主一面后便茶不思,饭不想。
流云将信放下,问:“为何他们也知道安国公要谋反?”
“官都做到了那份上多少有点自己的渠道。”周柒不以为意,若是身居高位的那些个人还认为安国公府一片丹心那才是真的国之危矣。
杨荇倒了一杯茶,雾气冲淡了她的眉眼,整个人显得有几分仙然。
“她要你怎样帮她?”杨荇问。
周柒还没答,刚看完信的流云倒是率先回了,“要咱们公子去与皇上说宋大人私藏了舒玉长公主呢。”
杨荇皱了一下眉,“这么直接吗?”
周柒点点头。
一阵敲门声传来,青山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流云去给他开了门,又带进一股寒。
“小姐,有人去了临安王府。”他站在门口说道。
周柒拿出帕子将嘴擦了,“行,我知道了。”顿了顿她又道,“待会儿和我去一个地方。”
流云凑过去问:“什么地方?我和阿荇去不去得?”
“去吧去吧,都去都去。”周柒无奈道。
京城南街有一处酒楼名为千里醉,说的是曾有一人、一剑、一壶酒奔袭千里,在大漠中追回自己心爱女人的故事。
裴珏靠在榻上与顾年卿下着棋,灯火昏黄,照得他的眉眼暖烘烘的,像是恰逢春风。
顾年卿将手里棋一下子扔进棋奁里,整个人摊下去,“不下了不下了,没意思。”
裴珏不明所以,“怎么了?不是下得好好的吗?”
他脸上还挂着笑,换作平时这种时候他早上去教训顾年卿去了。
“你心中没我,我还下什么下?”顾年卿摸来几粒瓜子,咬在嘴里甜滋滋的。
裴珏望着顾年卿,眼里满是不赞同。
“你看什么看?”顾年卿坐起来,将手里的瓜子壳扔进渣斗里,“你如今倒是好了,眼看着就能为国拔除心腹大患,还能迎娶周家女,这好处都让你赚了。”
“不像我,马上就要背上谋反的罪名。”
裴珏刚想开口,门却被敲响了。
顾年卿摆摆手,“快去吧。”
裴珏打开门,见着周柒轻轻笑了一下,手忽然不自然的蜷缩,最终咳了一声,忙道:“进来吧。”
周柒将他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只觉得好笑。
“今日来是想说一说宋府的事情。”她也不打算多说,周槐现在还未回来,姜狄与他一起去狱中审元兮琴去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审出些什么。
顾年卿见有这么多人在也不好意思再摊在榻上,安安分分走到桌边坐下,“想必也有人找你们了吧。”
“肖夫人。”杨荇道。
顾年卿一口茶没喝下去登时要喷出来,见正对着他的是杨荇还连忙转了个身,全都沥在裴珏身上。
“……”
周柒递了个帕子给裴珏,他擦着茶渍,抬眼看着顾年卿。
“我明日给你送一身新的。”顾年卿咽了一下口水,余光瞥着裴珏。
周柒见他反应那么大,问道:“你们不是肖夫人吗?”
顾年卿看着裴珏,见他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便知道这人早就知道了。
“……是宋裕之。”
周柒心中忽地一紧,一股莫名的诡异自她心中升起,比她反应还要大的是杨荇。
“是不是弄错了?”杨荇不敢相信。
顾年卿很诚实,他觉得既然合作了便要将话都说明白了,“他亲自同我见的面。”
杨荇垂着眼,她想不明白,从前宋裕之最不爱掺和到这些事情中来,为何如今却主动与顾年卿联系。
那日在宋府中她与宋裕之只回去时在门口见了一面,并没有说什么话,甚至连眼神交流都没有过。
空中一直下着蒙蒙细雨,大理寺的牢狱外有人在不停踱步。
“这天可真够冷的啊。”热酒入肠,他满足地叹息一声。
李方见他喝得如此爽快,便也要抢过来尝尝,胡由当然是不肯,两人推搡之间一辆马车停在了不远处。
宋裕之从马车上走下来,细雨落在油纸伞上,转身温声吩咐马夫去马车里避避雨。
“二位,可否劳烦一下让我进去?”他站在细雨中,夜色被他挡在身后。
李方与胡由都是京城人,在这大理寺做事也许久了,对于这些达官显贵自然是眼熟,更何况是曾经在京城闹出不少笑话的宋裕之了。
胡由喝了口酒,胃里现在都还是暖的,吐着酒气道:“公子莫怪,这里不能随便进出的。”
他有些不敢看宋裕之的脸。
京城里人人都知道,宋家的公子长了一副好相貌。
宋裕之的眼弯起来,像灿烂的桃花瓣,“我有王爷的手谕,是他叫我来的。”
当今世上便只有那一位王爷。可那位王爷筹办秋猎出了事,最近正是处在风口浪尖的时候。
李方平日里最爱听人说些东西,自然是知道他们的陛下对这位唯一的弟弟很是放心不下,纵然如今因着秋猎的事情有些冷淡了,但没有罚便是最好的事情了。
“不是我二人不让公子进去,实在是周小大人与姜公子正在里头,当时吩咐过不能让人进去的。”
李方陪着笑,但宋裕之一点儿也不领,“王爷有话要传给里头的犯人,若是耽误了可是要误大事的。”
听了这话,李方和胡由面面相觑,一时说不出话来。
宋裕之见他二人在动摇便直接越过他们进去了。
“宋公子您不能……”胡由的话没说完,前面的人已经不见了。
阴暗的刑房内,元兮琴被绑在柱子上,身上的伤已经结痂,脸上挂着笑。
姜狄摊在椅子上,整个人都有些无力,无声看了元兮琴许久。
“姜大哥,你们问我也没用,这些都是老师他们商量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元兮琴的嘴角渗出血来,刚好的伤口又裂开。
姜狄叹了一声,无奈道:“那你和我们说说秋猎是怎么回事可以吗?”
“临安王意图谋反。”元兮琴道。
周槐感觉自己的额头都要爆炸。
“你明明知道,明明知道……”他的声音戛然而止,三个人同时回头盯着踏进来的宋裕之。
宋裕之站的地方没有光,油纸伞垂在身边,浅笑看着里头的一切。
周槐动了动,走过去问:“宋公子为何突然来了?”他站在宋裕之面前,恰恰好挡住了他看元兮琴的视线。
宋裕之收回视线,看着周槐,“我来替王爷传一句话。”
“安国公派人去了漠北。”
周槐瞳孔睁大,姜狄的腿也不晃了,元兮琴抬着眼看着宋裕之,良久没说话。
细雨渐渐变大,裴珏和周柒往楼下走,整座酒楼都没什么人。
“今夜这里为何没人?”周柒扶着栏杆有些冷,手缩回袖子里。
裴珏将手伸过去,轻轻拉住她的手,也不敢乱动什么。
“这里是白家的产业,今日只为我们开。”
牵着她的手有些烫,暖意不断传过来,周柒笑了一声,“那不该是太子妃的吗?”
说到这,她惊觉她与白池南也已经有段时间未曾见面了。
裴珏没管她话里话外的调侃,只本本分分拉着她的手,将暖意都传递过去。
大堂里弥漫着一股酒香,顾年卿几个人都是楼上,这里只有他们俩。
周柒的眉眼很俊,若是个男儿便是要惹许多风流债了,但是女儿身的她也未必没有。
裴珏捏着她的手,语气里有些委屈,“墨城的胡家似乎派人去了你家见了你爹。”
“还有禹城的林家前些日子也派人去了。”
“京城里也有不少人去拜访了周大人。”
窗户将风挡得极严,这屋子里被人端来了炭火,暖得人有些昏头。
周柒将手抽出来,“还没过门就这么斤斤计较?”
裴珏脸红,又带着点气,“我都打算入赘了还不能让我计较一下了?”
“说真的,你入赘皇上不会觉得我们周家不把你们皇室放在眼里吗?”周柒好奇。
裴珏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莫名的,周柒觉得那一刻的他似乎很孤单。
“有些冷。”她又把手缩进他的手里。
裴珏先是一愣,随后又握住,眼里含着笑,眉上滴着水,“我做完那些事情之后也就不管了。”
周柒不明白,但她也没问,安静地陪着他,窗外是雨,屋内是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