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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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α】
散兵记得很清楚。
尽管他不想记住，但无法否认在踏鞴砂居住的时间，是他几百年的生命里，最安宁的时光。
曾经的人偶幻想过他将永远地居住下去，假若没有发生变故的话。
少女的叙述仍然在继续：“踏鞴砂出现了一个枫丹的发明家，他和绊发生了冲突。”
埃舍尔。散兵的脑海里浮现了这个名字，虽然不情愿，但他还是回忆起了当时的事。
“他来踏鞴砂的半个月后，绊负责的熔炉出现了故障，导致她被罢免，同时开始启用他的方案对熔炉进行改造。”
散兵自然记得，那时候愚蠢的他还为那个女人辩解过，声称那绝对不是她的错。
“不知道丹羽是否对你说过，绊不同意使用他的改造方案，结果她负责的熔炉就出了问题。”少女继续说，“随后埃舍尔就迅速取代了她的位置。”
这样的事放在几百年前，人偶未必听得懂她的意思，而现在的愚人众执行官却迅速地领悟了话里的潜意。
一些卑鄙的手段罢了，为了让自己的方案迅速被采纳，在愚人众里非常常见。散兵如此在心中点评，刻意使自己忽视了那种愤怒的不快感。
为了不继续扰乱思绪，他反问道：“接下来你不会要说，她突然消失也是被埃舍尔逼走了吧？”
“不，她应该是被杀了。”少女用一种含有“你居然这么天真”的惊异眼神注视他，“她死在了踏鞴砂。”
散兵下意识握紧了拳头，“不对！如果她死在了那里，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些事？那本日记又是谁给你的？”
少女并不慌张，“那是我的事，关乎我自己的秘密，介于我们现在是敌人，我不想告诉你。”
这突如其来的冷漠拒绝让人偶清醒了一点，他自嘲居然相信了她的谎言，讽刺地问：“你不会要说，是埃舍尔杀了她吧？”
“对两个互相怀有杀意的人来说，其中一个死了，理所当然要怀疑另一方。”她答得无比坦然，“虽然日记没有记录到这里就停止了。”
“互相怀有杀意……”散兵揣摩着这句话，眼前浮现了少女冷淡的脸，“你说，她想杀了埃舍尔？就因为他陷害了她？”
少女像是格外为难，她微微皱起眉毛，纠结的时间很长，“……不，是因为他对你说了奇怪的话，对你有不好的影响。”
散兵忍不住笑了出来，“哈——为了我而要杀人？你还真会说有趣的玩笑。”
“难道他没对你说奇怪的话？”她没有因此而恼怒，用人偶最厌恶的那种冷淡的语气说，“或者，你认为绊不会杀人？我听说你曾经爱她，可你似乎连她是什么样的人都不知道呢。”
这句挑衅一样的话踩中了人偶的雷点，他阴沉地望着她，少女却满不在乎，抚摸了一下耳边的虚空终端，“我的话说完了。”
然后她果然没有再和他说半句话，自顾自地在包里翻找一阵，又摸出了一颗糖来吃。
人偶僵硬地看了她很久，最后把她放回地面，“滚远点，别让我看到你。”
她依言走到了角落里坐下，靠着柱子闭上眼睛，像是开始休息了。
人偶半阖着眼睛，空旷的房间里听不见任何呼吸，同样的，也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尽管那颗神之心已经融入他的体内。
我很快就要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了。他这么想，本该心情愉悦，可莫名的，又冒出了另一个念头：埃舍尔说过什么奇怪的话？
是对他身为人偶却能活动的惊叹？还是惋惜他再怎么模仿也依然不是人类？
又或者，是在那个祭典的第二天，他走遍了踏鞴砂也没找到少女，最终绝望地回来时，那个男人故作遗憾地对他说：“我劝过绊小姐与你告别再走，可她说，‘一个没有心的人偶对我讨论爱，令我感觉恶心’。”
【β】
疼……好疼……
我讨厌疼痛。
痛苦会让我丧失理智。
火似乎永远也不会停息，我的皮肤腐朽了吗？我的骨肉融化了吗？我似乎化成了灰烬，又在灰烬里不断复原。
疼痛无休无止。
黑色的……奇怪的雾气缠绕我，钻进我的体内。
我听见了久违的、嘶哑的低语，不断蛊惑我：
在……哪里？快……回应……这里……注视……
【■■■■■注视着你】
不行，不能想起来。
不要被祂注视。
删除。
全部删除。
把一切可能引起异变的东西都清除掉，从头到尾。
必须出去。
我努力地捶打那扇门，它打开了。
我摔在了地上，火焰终于远离了我。
疼痛慢慢散去了，可已经来不及了。
我……我要想办法……
那时候，我听到了短促的尖叫：“丹妮卡大人？！”
眼睛已经复原了，我看到了熟悉的身影，只有四个人的队伍，匆匆地跑过来，将衣服披在我身上，把我抬起来。
他们都在颤抖，眼里映着我可怖的模样。
啊，耳钉是被烧毁了吗？这个样子，他们居然能认出来呢。
“快、回去！我们马上返程！”
等等……
“请您坚持住，我们很快就能回到须弥！”
我被放在了船舱里，意识逐渐模糊，伴随着某些东西不断地消失，那缠绕我的低语又远离了。
已经开始了……我挣扎着，抓住最近的女孩，“拿笔和本子……给我。”
要快一点，“绊”很快就要消失了。
我努力地握住笔，不让我的手颤抖。
要在彻底删除之前，把她留在这个本子里。
我写下了第一个字。
……
手里的，是一本日记。
很奇怪，想不起来为什么要写这个。
来接我的人也不清楚，他们只知道我伤得非常严重，但不需要找医生，身体开始自我修复了。
我忠诚的部下告诉我，我去了稻妻，已经有三年的时间没有回去，他们最近收到了我的命令，千里迢迢到稻妻来给我送东西，却看到我凄惨的模样。
我明白了，是删除吧。
我可真够大意的，明明不久前才被迫在坎瑞亚进行了一次删除，不是为了避开纷乱才特意跑到稻妻去研究天气吗？以后真该吸取教训了。
到底又做了什么引起删除的事呢？
这回留下的日记非常厚，然而所写的却是日常琐事，甚至在其中夹着一张图纸，是首饰设计稿，样式也不太华丽，这又是什么东西？
因为船上的生活很无聊，我继续耐心地读完这本琐碎的日记。
一个叫阿蒲的人偶。
雷神的造物。
虚伪的发明家。
然而日记戛然而止，看来是没有时间写下去了。
不过我已经清楚要做什么了。
现在在回须弥的路上，回去修养一段时间，再来稻妻为这件事收尾吧。
但是，后面再来的时候，已经找不到阿蒲了。
他去了哪里？我不得不找遍了稻妻，但在任何地方也未见模样绮丽的人偶。
此事深为遗憾，但我应允之事必然兑现。
真希望他某一日能来家里做客，若到那时，想必已经成长为一个男子汉了吧。
我喜欢拥有自我的人，若那时长大的他心意不变，期盼能与他再讨论有关爱的话题。
【α】
我又做了梦。
很久违地想起了几百年前。
说实话，如果不是为了观察旅行者，我再也不想去那个雷鸣的国度了。
而且就算去了，也和从前一样没发现什么线索。
反而是这个少年和我在须弥相遇，变得格外讨厌，一点都不像日记里说的乖巧孩子。
我不想再邀请他去我家做客了，准备等着纳西妲先打他一顿再说。
米迦勒还在虚空终端里向我汇报，纳西妲的意识自我封闭了，但旅行者还在努力。
他去了沙漠，遇到了艾尔海森和赛诺……他们合作了……艾尔海森是个很可靠的孩子，真希望卡维能多向他学习，再不济也该向提纳里学学。
卡维在做什么？啊，他还在建房子，那种地方建那么好的房子干什么。败家子，回头再来找我借钱，我不借给他了。
艾尔海森的计划很好，旅行者对他介绍了米迦勒的存在，他好像很感兴趣。
我预感到他之后要来找我麻烦了，但不论他说什么，我都不会答应的，等纳西妲自由了就销毁米迦勒。
因为不想再与如今被称为散兵的人说话，我一直闭着眼睛装睡，他也没有再搭理我。
在我缩进角落里的时候，房间里还有人进进出出，在给他做调整。
阿扎尔来过几回，他向散兵讨要我，被拒绝了，怒气冲冲地离开。
有些意外，还以为他快被我气死了，恨不得马上看我被杀掉呢。
中途偶尔醒来，看到不远处放着食物和水，不知道谁带来的。
站在机械体中心的散兵看都没看我一眼，他专心地在检查自己的新躯体。
几天不吃饭对我来说也没关系，但不想让他发现异常，我还是选择吃掉面包。
就算吃掉了，再过一段时间还是会有人送食物来，我惊奇地发现那是愚人众的士兵。
每回来的人都不同，小心翼翼地把食物放在那里，然后掉头就跑出去了。
散兵什么也没管，从头到尾像看不见我。
我慢慢地吃东西，逐渐改变了主意。
唔，让他来我家做客是没关系。不过我不会主动邀请他，除非他求我，那我可以勉为其难地同意。
很好，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1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