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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

  •     褚老夫人的母族虽算不得钟鸣鼎食之家,在平阳郡也勉强算是望族,嫁给怀州褚氏,与褚绍的父亲夫妇和睦。

      而后异姓王之乱,羌人与羯人趁虚而入先后夺取中原北地大半疆土,褚母带着褚绍从北地流离到蜀地,背井离乡,独自一人将褚绍抚养长大吃了许多的苦,后来褚绍参军,渐渐在军中有了声名威望日子方才慢慢好过起来。

      这般经历,让褚母与褚绍的感情比寻常的母子间更为亲厚,今日见褚绍染了醉意,心疼:“绍儿饮了这般多的酒可是难受?”

      “母亲小心。”褚绍挥退小厮,弯腰扶着褚母进入屋内,他道:“母亲不必担忧,只饮了些酒没有大碍。”

      褚母坐下抓着褚绍的手却还是眼眶泛红:“阿娘知道你的不易,你十几岁的时候便在军中讨生活,那时阿娘便想,只要熬过了那时候,等你有个一官半职便好了,我儿争气,如今成了总督,却还是身不由己,需得日日应酬。”

      字字句句,是母亲对儿子的心疼。

      褚绍神色恭顺,他道:“母亲不必担忧儿子,近日阴雨连绵,母亲的腿可是又疼了?”

      他将手放在褚母的膝上,轻轻揉着老夫人的膝盖,见褚绍关切,褚老夫人的手锤了锤膝盖,无奈:“老毛病了,没什么大碍。”

      “儿子记得,蜀地湿重,那时我们冬日里没有碳,便烧了山里的柴来取暖,却还是不顶用,便是在那时候,母亲的双腿落下寒症,每逢梅雨季节便发作。”

      褚老夫人似是陷入回忆,道:“是啊,那时候才是真的艰难。”

      “所以母亲,如今这些都算不得什么,儿子应付的来。”褚绍又安抚了老夫人一句。

      如今他手中握着权势,离他想要的越来越近,当真算不得什么,褚老夫人也知道,比起那时候朝不保夕的日子,如今这都是万般好的了,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儿子,心中骄傲。

      只停了片刻,褚老夫人又似怅惘:“那时候幸得你舅父相助,不然……只可惜如今就剩下阿璃一个人了。”

      随着褚老夫人的话,褚绍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他不做言语,紧接着褚母的话一字一句小心试探道:“儿子未曾忘记舅父的恩情,亦是将表妹对母亲的用心看在眼里。”

      褚绍的目光看向屋外,须臾收回目光回答老夫人的话:“母亲,儿子知道您的心意,只如今还不是时候。”

      言至于此,褚老夫人脸上露出笑意,往日褚绍都是直接拒绝她提出的娶赵璃的要求,今日却并未那般强硬了,如此,老夫人觉得褚绍娶赵璃进门便只是早晚的时,不必急于这一时。

      褚母从褚绍屋子中离开后,朝着躲在柱子后面的女子招手,老夫人拍了拍面女子的手,道:“绍儿的话你可是听到了,这回只管放心了。”

      褚老夫人的话中有些揶揄,女子的脸微微泛红将头低下。

      褚老夫人走后,褚绍起身回到座椅上微闭着眸子,他虽是未曾醉了去,却到底同部下吃酒多饮了几分,被风一吹,额角生出些难受。

      而对于赵璃的心意,他自蜀地时便察觉,只那时候因军中未定,他没有娶妻生子的计划,便打算为赵璃寻一位好夫婿。

      可惜赵璃都未曾瞧上,这些年便蹉跎了,他明白赵璃的心思,如今尚且算得上安定,褚母又习惯了赵璃的陪伴,愈发的离不开她,反正最后都是要娶一位妇人,顺了褚母的意也没什么。

      只是不知今夜为何,褚绍心中生出些不甘,这便是他今夜未曾彻底答下来的原因。

      ***

      荆州书院每年都会设两次考试,择优选录各地的学子,一次考试设在秋日,一次考试设在春日。

      谢蕴替钟玄与周娴都报了荆州书院秋日的考试,让他们先参加荆州书院的考校,打算若是没能考入荆州书院,再去南郡书院过度。

      素来求稳妥的谢蕴,做好万全的打算,这些时日便让两人安心在家中读书,她则是亲自教导两人。

      周娴往日一直跟着谢蕴读书识字,本就有些基础,而令几人没想到的是,钟玄却竟也写得一手文章,不像是未曾读过书的模样,反倒像是曾经师承大家。

      钟玄是流民,何来的机会去跟大家学习呢?谢蕴的眼神暗了暗,察觉到她的怀疑,钟玄未曾隐瞒,说出他的阿娘曾教导过他,而后便不再开口。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钟玄不愿多说,谢蕴也没有强迫,她当不知,等钟玄自己愿意主动说出来的那一日。

      时间悄无身息过的很快,书院考试的日子转瞬便到来。

      考试那日,谢蕴送周娴与钟玄到书院门口细心叮嘱,又担忧两人紧张,最后劝慰两人尽力便可,所为是尽人事听天命,不过学了这数日,谢蕴未对两人抱有太高的期待,若是今年入不了荆州书院,来年的春日考试再考也是一样的。

      周母更是骄纵两人,只教两人是去学习一番,不求出什么成绩,待两人去书院考试,准备了好些酒菜待两人回来慰劳两人。

      晚间喝酒的主意是周母提出来的,周母却不胜酒力,早早的醉了去,独留着清醒的谢蕴照看两个半大的孩子。

      三人又饮了几杯,周娴强撑了些时候,但到底年纪小酒量浅,最终也醉趴下,桌子上唯余钟玄和谢蕴还留着几分清醒。

      见只剩下两人,陡然安静下来,微微抿了一口杯中酒,沉默良久的谢蕴忽然看向钟玄,问他:“为何不走?”

      漆黑的眸子一片平静,谢蕴眼神清明,分明清醒着,有些醉意的钟玄反应有些迟钝,他抬眼看向谢蕴,眼睛里面有几分朦胧的醉意。

      谢蕴她追问钟玄:“你本打算走的,这些时日我给了你许多机会,为何没有走?”

      很早便发现了钟玄想要走的心思,在周家村李节送去了银子那日,谢蕴便察觉到钟玄的目光在银子上看了许久。

      谢蕴不是勉强他人的人,到了南郡,她刻意放了些银子在钟玄知道的地方,方便他拿了离开,钟玄却迟迟未曾动手。

      这时候,钟玄脸上迷离的醉意消失不见,他的神色渐渐清醒,幽深的瞳孔深深的看向谢蕴,他审视着谢蕴问题的目的,并没有立刻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问:“你希望我走吗?”

      谢蕴的神色愈发认真,她语调前所未有的安定:“你既然已经从府衙里面过了契,便是周家的人了,只要你自己不走,便不会有人赶你,你日后想要读书考取功名也好,还是习武经商也好,只要不为周家惹来麻烦,都由你,但若是你想要走,也不会有人拦着你。”

      烛光昏昏,一阵风吹过烛光在谢蕴的脸上跳动,钟玄的眼中的光闪烁,心中什么在松动瓦解,那是少年高高筑起的心房。

      良久钟玄错开谢蕴看着他的视线低头,右手握着的酒杯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几番挣扎过后,他不看谢蕴垂首闷闷地说:“我知晓了,明日给你答案。”

      谢蕴没有再继续追问,她知晓钟玄是很聪明谨慎的人,如今该说的都已经说了,未曾说的想必他也能领会是什么意思,最后钟玄做什么决定她也不会干预。

      将杯中酒饮尽后,叫上钟玄帮着一起将周母与周娴扶进屋子内,而后又将桌上的残羹收拾好,在回到自己屋子时路过钟玄的房间,谢蕴侧头看了看屋内。

      钟玄房内的烛光已经熄灭了黑漆漆的一片,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光景,谢蕴猜到了钟玄的身份可能不是那么简单,也察觉到他未将她们当做家人,而谢蕴也不去强求。

      谢蕴对钟玄唯一的要求就是,他是走是留都没关系,只要钟玄安分守己不要给周家惹来麻烦便可,若是他惹来了什么麻烦,她也不会心慈手段,定会立即与他划清楚界限。

      黑漆漆的屋子内,脱了外衣的钟玄躺在床上却未曾睡去,他睁着双眼看着黑暗中的房梁心中情绪复杂。

      这个周家里面周母与周娴很好糊弄,只需要他稍微装装样子便相信他是个人畜无害乖巧的人,只有谢蕴一个清醒的人他无论如何也骗不到。

      偏偏谢蕴身上又有一种让人忍不住靠近的魔力。

      这种感觉拉扯着钟玄,他四处漂泊流浪,终日躲躲藏藏渴望安定下来,不知过了多久,醉意上涌,钟玄握着手中的玉佩沉沉的睡去,嘴中浅浅呢喃着“阿母。”

      钟玄睡梦中见到的阿母,不是谢蕴的模样,却有一双与谢蕴相似的双眸,同样清醒,同样坚定,只是梦中阿母的双眼与谢蕴不同的是带着对他的爱意。

      第二日,谢蕴推开门看见院子里晾晒着周母与周娴给钟玄改的衣服,得知了钟玄的答案,周娴见了惊奇,看向抱着木盆从屋内出来的钟玄好奇:“阿玄,今日你洗了衣服了呀?”

      钟玄晾衣服的动作顿住,他微微侧首看向站在门后的谢蕴又偏过头浅浅“嗯”了声道:“前些时日一直下雨衣服返潮了,今日天气不错,便重新洗了来晾干。”

      立在一旁的谢蕴看向钟玄,她没有拆穿钟玄无伤大雅的谎话,转身回屋继续看医书。

      在院子里秀帕子的周母听闻这边的对话,看了看钟玄晾在架子上的衣裳,又看了看娴姐儿与谢蕴,道:“不说都快忘记许久未曾做新衣裳了,等过两日大母带着你们去扯布匹做两身新衣裳,不叫南郡的女娘小公子门比了下去。”

      这样温情的场景,是谢蕴极力去维系才好不容易得来的,她不允许有人去破坏,谢蕴从书中抬首,温柔笑了笑回复周母:“谢谢阿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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