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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昭昭 ...

  •   “回来。”

      老于得了指令,本已告退出门,谁曾想刚行了两步,头顶突然传来杨玠冰冷的声音,是以又上前两步,“公子有何事吩咐?”

      杨玠久久不说话。

      老于抬起头来,见着杨玠还是方才的模样,一手搭在石桌上静静坐着。再顺着人视线看去,那是方才看罢后顺手放下的信件。

      一时之间颇有些心酸和无奈,心中暗自叹气:哎,这都多少年了,还是这样。

      “公子,这……这消息定是要上报宴节度的,要不公子就顺着家书,一道报过去。”

      眼下的氛围委实过于清冷,老于只得闷头建议。

      他一介属下,实乃不好过多参与这等事情。

      暗室无窗,仅有两处隔得老远的暗门,眼下尚且闭着,室内空气凝集之感,在紧紧盯着信件的男子紧闭的双唇之下,更显浓厚。

      烛火噼啪,杨玠吹了冷风才进来的一张脸,更冷了。

      老于屏气凝神瞧着,觉得不知何处窜来一股妖风,吹得人头皮发麻。

      “公子,公子,如此就同往常一般,属下连同线报一起,送往宴节度处。”

      说完,不见杨玠反驳,拔腿就跑。

      夜间,杨玠回到正房。

      前脚刚迈进门,就见着翠微一身家常衣衫,坐在案几前盘账。停下脚步,招手让守在一旁的秋合出去,他则轻手轻脚行到案几一旁。

      装作百无聊赖同翠微闲话,扰了人看账,得了几句嫌弃也浑然不在意。

      说着说着,有意无意间,说起了正房伺候的三等丫头冬雪,说道那可是个厉害的姑娘。

      翠微:“你也看出来了?!我往年在延福新宫没什么人手,这些都是去年出降,内廷派来的。什么人,干什么,都不太知晓。碍于还在皇城根下,不好收拾,也就由得她去了。近身伺候的,有秋合和冯嬷嬷也就够了。”

      如此,后头的话也就甚是好说了。

      遂杨玠说起来近些时日冬雪的异样,往外传信,同府内的丫头以及前院的小厮各处打探什么的。

      说罢,侧头盯着翠微,等着人接话。

      女子好似异常惊讶,忽然之间停了笔,抬起头来望着杨玠,“你同我说这些?你可明白这是何意?”

      岂料杨玠反问道:“这难道还有什么后招不成?先不说冬雪本就是你丫头,就说这内宅,本该是女子主事,难不成还有哪一样是你不能知晓的。”

      翠微:“别给我岔开话头。说冬雪呢!那丫头是干甚的,背后什么人,目的何在,我也不是丁点儿不知的。你如今大咧咧告诉我这些,不就是已经准备好了要收拾了。这既涉内宅,又牵前朝。你能同我说道,我很是开心。”

      说道此处,心中如有千言,却一语不能发,顿了片刻,“很好。”

      她虽是女子,又没什么本事人手,虚度的这多年岁里,没有人平等待她。冯嬷嬷、秋合视她为主;娘娘视她如子侄;……就连上辈子的王硕,也从未同她说起过外间的境况。

      女子抬眼望着杨玠的眸子过于莹亮,惹得男子又将方才所言细细想了一道,发现并无任何错漏,这才作罢。

      “为何不同你说?公主这话好生奇怪。你我夫妻之间,合该没什么秘密才是……”

      不经意之间,话赶话说到这里,原本很是温暖的夫妻相和,说到一半却是不能再继续下去。

      公主很是坦诚,可他杨玠却不是。

      骄傲如他,也有此等害怕懦弱的时候。

      既然已经将冬雪之事说了个明了,那也没有必要再耗在这上头。杨玠就此调转话头,说起了近日营中日常操练得来的闲话。

      说话间,频频侧头望向窗外。

      本是一片漆黑的庭院,因着屋内的点点灯光外泄,变得明明暗暗,眇眇忽忽。

      屋内的烛火,于甚也没有的黑夜而言,是天上星,是云中月,更是世间罕有的明珠。

      不尽最后一丝力气,绝不放弃。

      更何况,还远没有到尽头。

      又过得几日,杨玠内心的种种惶恐不安,在见着冯嬷嬷和秋合递来的一切准备就绪的眼神之后,终是落了下来。

      今夜的正院,冯嬷嬷和秋合二人守门,内间无一人存在。

      而翠微则是早早被带到州西瓦子,跟春娘子一处闲话,看了好几场谭大家的演出。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杨玠拉着翠微缓步走在抄手游廊,只听翠微笑道:“你今日是作何,将我哄到州西瓦子这般久,眼下亦步亦趋跟着,是在府中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不是?不让我看!”

      “公主说的是哪里话,如何能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我在公主跟前,已然全无秘密可言。只是今儿托冯嬷嬷和秋合姑娘,专程为公主准备了一道惊喜,特来请公主品鉴。”

      说话间,已经行至正院。

      三间正房带左右厢房的一处院子,花木树冠高处悬挂各色灯笼,珠串飘舞,凤箫声动;屋檐廊柱红绸漫天,上下翻飞,彤云密布;脚下则是一片片美人烛台,婀娜多姿,尽显媚态。

      天地一色,似真似幻。

      女子惊讶之下手上用劲,从交握的双手传到杨玠手上。

      翠微:“你这是做什么?劳神费力的,全数操心这等事情去了,也不见你好好养伤。”

      杨玠一眼不错瞧着翠微,盯着她眼中星星点点的烛火之光,盯着她欢喜之下险些不能闭上的双唇。

      “能让公主开心,才是我应该做的。再说了,已然一月有余,这伤不伤的,也早就好了,如何能耽误这等要事。”

      翠微嗔怪,“成日的不正经。”

      “我说的是如何能耽误哄公主开心这等要事。除此之外,可是没得别的了。”

      杨玠偷笑。

      翠微转头就给了人一记眼刀,“谁想多了,没有的事。”说罢,又想起前几日见着的何若依,五个月的孕肚,虽然不是很显眼,可她羡慕得很。

      她何时也能有个孩子。

      二人行走在卧房内,一旁大红喜烛高照,各色西饼堆叠,另一旁百年好合帐子往两旁掀开,露出中间的百子千孙被。

      一切同大婚那日没什么两样。

      女子昏昏然被杨玠牵着,往床沿坐去。

      甫一挨着床榻,便弹了起来,转身往被褥之下查看。

      女子还未瞧个分明,男子就已低头轻笑。

      杨玠的笑容刚浮在脸上不过一瞬,女子就转头瞪了他一眼。

      “这又是什么新奇玩意儿?”

      杨玠笑得更是欢快,“百子千孙被下头能放些什么?公主不妨猜猜!”

      方才还想着能有个孩子的翠微,临门一脚了,却坐也不是,起也不是,不知是娇羞还是恼怒,霎时间红霞漫天,娇娇怯怯,煞是可爱。

      “公主为何不坐下,在外累了大半日了,歇歇也是好的。”杨玠言语如常,好似身经百战。

      可在翠微见不着的背后,右手紧紧捏着后腰的衣衫,险些拽下一块来。

      望着他灼人的目光,泥人还有三分性子呢,翠微趁着一股子猛劲儿,气鼓鼓道:“阿玠,你再如此胡闹,今儿晚上就撵你出去。”

      杨玠在身后的手,捏得更紧了。

      “为何,当日都不曾有过的事,今日看在我这般用心的份上,如何也不能独守空房才是。”

      紧张之下,杨玠也是傻了,这般境况,如何还能撵人出去。

      如此翠微倒是坦然了。

      “如何不能,成日没个礼法规矩……”
      “规矩,什么规矩。我只知道夫妻之间,就该同被而眠。”杨玠急切地争取着权利。

      “你……”
      “我如何!”

      “你登徒子,不要脸,流氓,赖皮。”
      “那可是委屈公主了,嫁给这样的人为妻,最后只能跟着一起,变成登徒子、流氓、赖皮的妻子。”

      一番争执,最后还是杨玠因着脸皮厚、力气大,得以将美人揽在怀中而告终。

      杨玠靠在翠微背上,双手揽着女子的后腰,轻声说道:

      “公主不用害怕,都是开天辟地头一回,不用等到明早天亮的。”

      翠微奋力将压在二人之间的双手抽出来,在杨玠后背上一阵挠挠,大有隔着衣衫将人后背挠花的架势。

      暗道她还是太文雅了些,骂人的功夫也不行,转几个来回,还是那几句,甚威慑力也没有。

      无话可说,自然也不必再说。

      天空中玄月皎皎,环绕着白云朵朵。

      今夜的夜空很是不安稳,忽而绕月暴走,忽而紧密相贴,一时云团压城,一时相亲相和,别有一番热闹。

      待到三更鼓半,才落下帷幕,云团悄然身守在侧,静谧安详。

      夜色终是成为过去,晨起的婆子在小径上迈出几不可闻的一步,开启了白日的喧嚣,而后灶上生火做饭,各处角门游廊仆妇穿梭,洒扫的洒扫,采买的采买。

      正院门口的回廊上,秋合静静伺立着,等着内间的召唤。

      冯嬷嬷一同陪着,这是这几个月来不曾见过的。

      而眼下的正院屋内,女子一身胡乱套上的寝衣,红霞漫天,正侧躺着;一旁的男子,则饶有兴致看着女子,手抚在佳人脸侧,将散乱的青丝拢起,理顺后归到一侧。

      似乎是受不住这灼灼逼人的目光,女子睫毛微动,一副将醒未醒的模样,惹得一旁的男子轻笑出声。

      待到女子睫毛再次微动,男子开口,“外头冯嬷嬷和秋合可是等了好些时候了,可是还要睡会儿?”

      女子不答。

      “既是还要睡会儿,那就不搭理她们,左右内间什么境况她们也能知道。等着就是了。”

      翠微:“你!”
      杨玠:“我什么我,昨夜可是说得好好的,往后叫阿玠也成,叫夫君也成,叫——哥哥,也成。公主莫不是忘了。”

      “……”
      “既然公主忘了,那我来提醒一下。”

      说罢,杨玠埋头往翠微脸颊凑去。

      还未凑到跟前,就被软绵绵一床被褥挡了去处。

      原是翠微受不得这厮如此流氓,慌乱之下提起被褥没过头顶,盖得严严实实。

      “公主这是作何,昨夜还说得好好的,转眼就忘了。哎!也是可怜我,前些时日还为公主想了个特别的称呼呢。”
      “是什么?”翠微蒙在被褥中,嗡嗡出声。

      “昭昭!如何?往后臣就唤公主昭昭。”
      “为何?冯嬷嬷给起的翠微不好吗?”女子很是天真问道。

      杨玠不答,转而将人和着被褥,一起捞在怀中,心中念到:夫君同嬷嬷什么的,总归是不一样的。

      昭昭明月乱我心。

      从垂拱殿第一眼相见开始,就已然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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