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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前夕 ...

  •   “你这幅模样是作甚?谁欺负你了不曾?来时打算的好好的,我提前写了拜帖,让你来给人好好赔罪,你没坐上三五刻就要走,这是庙小容不下你还是怎的。这么不知好歹!”

      回程的马车上,翠微实在忍不住,好生将杨玠骂了一顿。

      而杨玠只是神情冷漠地安静听着,并不反驳,也无反悔之意。

      “你到底听明白我说的了没有?前儿才在我跟前说道得罪了万侍卫,很是对不住。眼下你就这样走了,这兄弟之情往后可是再难续上,你想清楚了没有?”

      对于杨玠的不上道,翠微很是嫌弃和无奈。

      正想着再说点什么之际,突然之间眼前人影一晃,一股淡淡的药香一瞬之间将她包围,一张俊脸近在咫尺,跟有灿若星辰的眸子,能将人吸入深渊。

      翠微才看了一眼,便心跳如鼓,面红耳赤。遂低下头去,佯装跟前的一切都不存在。

      “有你就够了。”

      杨玠特意压低的嗓音,随着四月朝阳般的热气朝翠微袭来,转瞬之间便让人眼耳发蒙,昏昏然不知今夕何夕。

      翠微:这厮怎的变得这么快。

      还未想个明白,又听见杨玠说道:“想来是公主方才没能听明白。我说往后——”

      “有公主一人就够了。”

      好一会儿工夫,翠微浆糊似的脑袋,总算明白过来,这是对方才她诸多言语的回应。当下内心异常激荡,她翠微于人而言,如今也是很重要的人物了。

      眼睛瞪得老大,檀口微张,忘了呼吸,在一片模糊和混沌中,抬起头来,望着眼前的笑脸。

      如此,杨玠便见着彤云密布的双颊,因着惊喜而圆瞪的双眼,在透过帘子进来的柔柔光亮的映照下,温暖莹润。

      吾心之所向也。

      什么兄弟之情,什么国仇家恨都不重要了。

      有如此佳人在侧,神仙也不换。

      于是,杨玠更近一步,凑上前去,轻轻咬在翠微惊得呆住的双唇上。

      香甜似花蜜,轻柔如云朵。

      不,温暖柔和,比那日阿娘缝衣衫的油灯散出的光亮更甚,甘甜可口,比前几日新得的家书更甚。

      他杨玠飘摇十余年,终于也是有家有室,有人心疼的人了。

      这一吻,虽是轻轻柔柔,却是雁过留声,且经久不散后劲十足。

      碍于杨玠的目光过于灼人,气息过于浓烈,翠微本就混沌的脑袋,经此一役更是昏沉沉,不知身在何处,将要行去何方。

      浊浊然比开天辟地之初更甚。慢慢长路,无所见得,无所明了,当即将头埋得更低了。

      杨玠轻笑,“埋什么头,就是埋到马车底下,我也能给扒出来。”

      “公主,要不要试试!”

      翠微:……

      杨玠:“嗯,要不要试试?”

      说罢,也不待翠微作何反应,一把上前将人拉到他腿上侧坐着,顺带将脑袋贴在人肩颈处,耳鬓厮磨,轻声喃昵。

      “嗯~我可是还在等着你回答呢!”

      说话间,手伸到跟前,将人紧紧拢住。

      见人还是低头不说话,杨玠如何能等,已然到了这份儿上,万不可再退回去才是。

      更何况,退无可退,他也不想退。

      双手用力,好似要将人勒入骨血之中。

      脑袋在脖颈左右来回动动,呼出的热气尽数撒在翠微耳旁,掀起几丝墨发,在空中起伏。

      “公主再不说话,我就当你是应下了。既如此,往后公主去到哪里,我便跟到哪里,天南海北,我们都在一处,永远不分开。”

      此等言语甫一入耳,翠微便觉得心跳快得能窜出胸膛,可是喉咙好似被堵住了,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顺着心意,缓缓靠在杨玠身上。

      二人挨得如此之近,翠微的全数反应,自然都逃不过杨玠的眼睛,感受着翠微无声的应答。

      杨玠大笑出声。

      “这次可真的说定了,如此这般,咱们回去寻冯嬷嬷,选个黄道吉日,说说这年底当爹之事可好。”

      欢声笑语,哪里有半分商量的模样。

      翠微:登徒子,当真是登徒子。

      待回了公主府,杨玠一马当先在前,将人送回正院之后,去东厢寻了冯嬷嬷,好一阵说道。

      惹得冯嬷嬷拍着大腿高喊:“这等好事,驸马为何不早做打算,如今才来,可是有些晚了呢,白白耽误了好些时日。”

      惊叹未完,倏忽丢开针线篓子,在屋内一面转圈踱步,一面支喝门口守着的小丫头干这干那,忙得不亦乐乎。

      这番热闹,不过一刻钟功夫,就从正院东厢往四处散开,连带着往日仆从出入的后角门,守卫的仆妇也抖擞着二百斤的身子,堆着满脸的褶子将角门左右上下巡视一番。

      身为翠微跟前第一得力的奴婢,秋合自然是没能被落下。

      这不,杨玠才从冯嬷嬷处出来,还未回到书房,便遣人去寻到秋合,说道有事吩咐。

      秋合一听,吓得差点将手中的点心扔了出去。跟着公主到了这名为公主府,实为杨宅的府邸之后,驸马可是从来没有遣人来寻过她,更何况还是这般慎重。

      太不寻常了。

      盖因来秋合跟前传话的乃是蔡叔。这满府上谁人不知,蔡叔虽在府中连个管事也不是,可在驸马跟前,乃是阿爹一样敬重之人。

      眼下,这等身份的蔡叔,如往常一般双手抄着,佝偻着背,堆着满脸的笑望着秋合,活像是见着了甚美酒佳肴。

      秋合如何能不惊讶,如何能不错愕。

      “蔡叔可是没说错,驸马特意让您来寻我的。”秋合哆哆嗦嗦出声。

      “瞧姑娘说得,仆虽是上了些年纪,可这把耳朵还是好使,断没有错的。姑娘且去,保管是好事,天大的好事。”

      蔡叔笑着,抄着的双手朝门口抬了抬,示意秋合赶紧的,可是不能耽误。

      秋合迟疑了一会儿,不敢过多耽误,急急忙忙进到书房。

      只见书房内杨玠端坐在书案后,右手提笔写着什么,边写边笑。

      透过半开的窗户,隐隐可见庭院中一方清池,清可见底的湖水倒映着嫩绿的新芽,翠绿欲滴,跟眼前杨玠和着三月春光的侧脸一道,全是生的气息。

      “秋合姑娘,今儿让人请你来,是想让你帮个忙。”将方才写就的册子递向秋合。

      一声“秋合姑娘”让少女险些当场跪了下去,这可使不得,很是使不得。

      秋合好容易找见嗓子,慌忙说道:“驸马有事,但凭吩咐,秋合定当办得好好的,绝无一丝错漏。如此小事,怎敢劳烦蔡叔。”

      颤抖着接过册子,内心咆哮着:往后可是不能再这样了,驸马,要人命啊。

      在杨玠带着笑意,却暗含急切的目光中,秋合摊开册子,低头看了起来。

      好赖是识得几个字,不至于睁眼瞎,可这写的都是些什么,秋合恨不得她瞎了才好。

      终究是没能管住嘴,“驸马,这……这……这可是妥当?”

      如此作孽之事,怎的让她来办。

      “秋合姑娘可是有甚疑惑,照着办就是了。”

      瞧见杨玠眼中的急切和笑意,秋合浆糊似的脑子终于转了半个弯,明白过来。

      “驸马,这……这……这,公主可是知晓?”

      杨玠撇嘴。

      哎呀,她又傻了不是,这等事情肯定得背着公主才是,如何能让人提前知晓。想到此处,秋合利利索索给杨玠行礼告退。

      及至出了房门,方才想起:这……驸马何时好的,之前的陈神医可是还没回信呢,难不成是他二人私底下见过了。

      想不明白,也不用再想,现如今这般模样,总归是好事,又管他如何来的呢,是以秋合风风火火采办而去。

      而书房中的杨玠,却是在秋合走后许久,将半开的窗户全都支起来,吹了半晌的冷风,半僵着脸进到暗室。

      室内,老于早就候着了。

      杨玠:“先前盯着州西瓦子的那帮人,现下如何了?”

      “回公子,照旧是盯着,人手一日两班,午时一换,但并没有其他举动。看样子,好似并没什么敌对之意。”

      杨玠:“王硕那头有何动静?”

      “王翰林近来除了去翰林院点卯,剩下的日子就是龟缩在宅子里,不甚出门,小南巷的据点很久没有动用了。不过倒是有一事,很是怪异。”

      “何事?”

      老于:“已经连续好些时日了,王翰林成日往摘星台跑。到了地方,也不登台,也不做什么,就那么望着。属下跟着去见过一次,看模样,很是伤情,应当有甚隐情。”

      杨玠:“皇城呢?”

      “三日前辰时三刻,三位相公在批阅公文之际,今上于值房中相见;午时一刻,今上宣召殿帅和步帅进殿,直到未时二刻,方才出殿。”

      老于说完,杨玠久久无话。

      太过掣肘了,被人盯着已然一月有余,还不知对方姓甚名谁,目的何在。

      人手不够,后继乏力,宫城内的消息也是整整三日之后才能知晓。

      倘若放在之前,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他杨玠亲手建的据点,亲手培养的探子,这般无能早丢到金明池喂鱼了,焉能留到今日。

      怪只怪,眼下的敌人太过了解他,连没用过几次的李记绸缎铺都能知晓。

      深感无力,杨玠叹口气,从胸口取出先前万里给的信件,递给老于。

      老于方才看了一眼,就气息不稳,差点惊呼,“公子,这可如何是好?这般急切,可是还有空档通知兄弟们撤回来?”

      杨玠自嘲笑笑,哪里还有时间。

      赵衡已召见了殿帅和步帅。三十万禁军,已然蓄势待发,如何还会给他留下时间,好好撤退。

      届时恐怕他也是西南剿匪的一员。

      “好好盯着王硕,我总觉得此前明殿坊,以及近来盯着我们的人手,都是他陇西王家的。这几日——就看王硕如何表现了。”

      “再有,将冬雪丢出去。”

      若说王硕得了陛下的挑拨,在朝会上弹劾杨玠,是自保之举,是为了稳妥起见的不得不为之举,那眼下丢出冬雪就是再好不过的试探。

      王硕要是表现得当,他杨玠也不是小气之人,同情敌携手之事,也是做得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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