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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爱恨恢恢

　　我还在挣扎要不要把父亲留给她土地也拿走，不给她她也无所谓吧，那么没心没肺的一个人。
　　根本就是个米虫，却是传说里似金钱如粪土的人。
　　“送给我的女儿—启布日”父亲的遗嘱第一页这样写。
　　他买下大片大片的草场送给她，一直绵延到山丘的后头看不到边际。虽然这些比不上他留给我的十分之一，可还是让我嫉妒。
　　嫉妒到让我想全部拿走，并不是因为我想要，只是单纯得想看到她一无所有。
　　我不知道是不是在草原上特别容易产生长久而稳定的爱情，也许物质上的匮乏让人更满足彼此之间的温暖。
　　像父亲对她的母亲，爱得那么让人嫉妒。

　　第一次听见父亲提起她，我七岁。那时的我还只知道她叫小叶子。
　　每次父亲提到她开口全是，“我的小叶子……”
　　母亲每次听到都会安静微笑。
　　他还会拿出照片给母亲看，一边看一边说，“我的小叶子……”
　　后来我看过那张照片，包在包裹里小小的一团，真丑。

　　再后来母亲去世了，母亲的遗物里有很多信件，这让我知道许多事情。
　　比如我的生父是为了救父亲而死，他把我和母亲托付给父亲。
　　比如我的父母和小叶子的父母彼此都认识。
　　比如小叶子的妈妈到死也没有嫁给父亲。
　　比如小叶子从小就有自闭症。
　　比如……很多，很多。
　　那年我十二岁。

　　母亲去世后我一直在寄宿学校读书，后来父亲送我出国留学。
　　我们一直通信，他用这种最传统的联络方式跟我说许多关于小叶子的事。
　　这个习惯持续到父亲过世。
　　父亲说他的小叶子自闭症全愈之后变成一个坏脾气小孩，成天犯错，天不怕地不怕，倔强又叛逆。
　　其实父亲对她没有要求吧，有很长的一段时间，父亲都会跟母亲说，只要小叶子能开口说话就好，哪怕是骂人。

　　说不清对她的感觉，现在想来除了嫉妒还有怨恨。
　　为什么要恨她？
　　是因为她什么都做不好，却被父亲当成宝儿一样？
　　而我做的再好，也比不上她在父亲心里的位置。
　　我常想，如果我是父亲亲生儿子也许会大大的不同。
　　可我这辈子注定不是父亲的亲生儿子。
　　父亲待我一如亲生，让我受最好的教育，给我最好的生活。
　　最后把他的财产留给我最多。
　　只是这些不够，我总是贪心想要更多。
　　他把他的爱都给了他的小叶子，而小叶子因为有父亲的爱无拘无束肆意生长。
　　所以我有足够的理由恨她，一定要恨她。
　　恨着她的我很可笑。
　　父亲病危的时候故意不让我知道，却意外的接到他的电话，一遍一遍说放心不下小叶子。
　　那时他在托孤吧！
　　其实他也是看中我的，连他最宝贵的东西都放心交给我。

　　他的小叶子一个人的时候会害怕，所以不能让她离开人群。
　　他的小叶子没有金钱概念，所以不能让她手里有钱。
　　他的小叶子心软又仗义，所以不能让她身边有居心叵测的人。

　　在我见到小叶子之前，早就对她熟得不能再熟。
　　但见到她还是意外，她不是父亲说的也不是我想象中的任何一种。
　　她再也不是照片丑丑的一团，怎么她一下子就变得那么漂亮？
　　大大的眼睛里全是无所谓，脸白得没有血色，乱七八糟的头发。说话嘴角带着三分笑，看人眼角向上挑，不关心不在乎，可就是漂亮。
　　她对她的漂亮也是不在意。
　　她不伤心，也不难过。
　　她只是她自己，别人她谁也不管。
　　她叫老头子父亲，她不叫我哥。
　　谁稀罕当她哥。

　　父亲的律师让我去见一个人。
　　一个蒙古男人，小叶子指腹为婚的男人。
　　父亲还是不放心我，想想也对，他怎么会让他的宝贝落在我手里，他是那么精明的人。
　　可如果从此和她没有关系了，我的人生不是少了些东西？
　　这样不行。

　　所以才会把她暂时限制在草原上，这样我才有足够的时间完结手上的事。
　　有时真恨她，她随遇而安的没法说服常人的理智。
　　父亲把她宠到天上，衣食住行从来不敢半点怠慢。她是货真价实千金娇养的小姐。
　　可在物质那么匮乏的草原，从小就独立的我也没有办法完全适应。
　　她却可以。
　　就算我百般刁难，她也可以安之若素。
　　一样没心没肺，一样无所谓。
　　我曾经不只一次在想，钱对她算什么？
　　如果用钱不能打击她，什么可以？

　　是人都有弱点，小叶子也不例外。
　　有的小孩怕黑，有的小孩怕打雷，有的小孩怕孤单。
　　小叶子就是怕孤单。
　　不然怎么非要混在人堆里。
　　有弱点就好，有了弱点就可以好好报复她。
　　其实我做得很好，宾馆里的女孩都不喜欢她，谁也不会好好跟她玩。
　　这样她也不在意，她真的那么怕孤单。

　　我还是气，如果她可以讨好我一点，只一点点也许就可以。我就有理由对她好一点。
　　可她从来不给我打电话，每次都是我先打给她。
　　而每次她只说关于经营的事，说到最后还总会跑题。不是说河边树上住着一只松鼠，就是说看见几只小鸿雁。
　　她是在向我示威她过得有多好？
　　如果在她身边都想掐死她。
　　这个样子难怪父亲到死也不放心。
　　连唯一能帮她的同拉嘎也被她弄伤了，她就是只猪。注定连那个死心眼的蒙古人也嫁不上。

　　手边的事终于都结束掉，才发现我那么想去草原。
　　而结果却在我意料之外，小叶子居然喜欢上了死心眼的蒙古人。
　　我只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彼此喜欢？或者说相爱。
　　同拉嘎根本没有看起来那么憨厚，他可能看上小叶子钱。他们全家都知道父亲有钱。
　　为什么想到同拉嘎图小叶子的钱我会不高兴？是气她笨，还是气他贪心？

　　同拉嘎很精明的抓住店里的内鬼。如果他是真心的，小叶子这辈子都在走狗屎运。
　　我决定了，如果小叶子心里有我，我就把父亲留给她的东西还给她。如果她心里没有我，我就把一切都抢过来。
　　到最后看着她来求我。
　　我的内心住着一个魔鬼，而我听从他的安排。

　　曾有一个小时的时间，我已经决定原谅小叶子，如果我不是被毒药得死去活来。
　　我知道她不是故意的，可也不能原谅她。绝对不原谅！
　　她居然没有半点悔意，亏我担心她可能想不开做傻事，走路腿还发软也一样跑去找她。她却跟同拉嘎在风流快活。
　　所以到死也不原谅她。

　　只把草场还给她，其它东西一分也不分给她。
　　从此以后让她留在草原上放羊，过不了几年白白的小脸就会长出两个红脸蛋。再也不能象现在这么好看。
　　她根本就是个魔鬼，是比我心里的魔鬼要强大得多的魔鬼。
　　明明我都计划好了，她凭什么不要老头子的东西。她就那么爱同拉嘎？真的宁愿当个羊倌？她凭什么把我当成她哥哥？谁是她哥？
　　这样我还怎么报复她？

　　很可笑是吧，当我发现一切失去掌握的时候，我才知道自己多可笑。
　　原来我的人生有太多的时间用来怨恨她，关注她。以至于没有时间把其他的事其他的人放在心上。
　　而小叶子一点都不知道这些，她不喜欢老头子，她不喜欢我。
　　可我却那么爱父亲，一直窥视他的宝贝。
　　但是他们都不把我放在眼里，我很可笑，是个笑话。

　　直到后来刘律师给我送行，在酒桌上他说小叶子会象爱父亲一样爱我。
　　象爱父亲一样爱我？
　　说着说着，刘律师居然落了泪。
　　难怪小叶子说他是个老文艺青年，一把年纪玩小资，这个是真的！
　　然后他喝醉了，说：小叶子胆子小又被孤单。
　　说：小叶子对人好可是嘴很臭。
　　说：小叶子整夜哭做恶梦。
　　说：小叶子特别想念父亲，可是不敢去西拉木伦河。
　　说：小叶子很想有个哥哥对她好。
　　说：阿忱你要是想走进她的生活就不要吓着她。
　　说：……
　　这老小子醉了跟小叶子告状形容的一模一样。

　　其实他们都比我明白，原来恨一个人恨久了，想不恨心都会痛。痛到一直想着她一直想着她。
　　要是有一个人能让你长久的念念不忘，如果你确定那不是恨那一定就爱，很爱很爱，人生最悲惨的是你很爱很爱的那个人是只猪！
　　比最悲惨还悲惨的事是，那只猪爱上了别人，从此跟你再也没有关系了。

作者有话说

　　本文已完，要回头接着码新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