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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敖包日记

　　6月20日 农历五月二十八晴

　　刚进家门就被阿爸罚到敖包山上捡垃圾，连来做客的达林台也跟我一起倒霉。
　　阿爸生气是因为我没有赶回来参加农历五月十三的祭敖包。
　　已经过了半个月，山上祭祀的羊肉奶茶全都坏掉。
　　达林台开玩笑，今年贡品这么丰盛说不定我们会遇到天仙下凡。
　　我们祖祖辈辈的人都说敖包山很灵，这是真的。
　　山顶真的有天仙，虽然是个落难的天仙。

　　见到那么一双明亮的眼睛，我的心一颤，好像被一只手紧紧抓住。
　　就连达林台都说，“天仙原来是个美女。”
　　我也失态跟着回应，“真是个美女。”

　　可敖包山女人不能上，这是祖辈的规矩，美女也不行。
　　看着她无辜的眼神，我才意识到她可能是汉人，根本不知道已经犯了蒙古人大忌，也听不懂蒙语。
　　本来很好的汉语一下子好象会不记得怎么讲，憋了半天才出来一句，“女人不许上山。”

　　明明看上去娇娇弱弱又有点狼狈万分的小人儿大吼一声，“长眼睛没？姐是纯爷们！”
　　我被吓住了，达林台也一样，天仙还有可能是老虎。
　　她还抢走我手上的水，看着清水倒进她红红的小嘴里，我心跳加速。
　　那水五分钟之前我刚喝过，我的口水还在上面。
　　这样是不是等于她在间接亲我，血一下子冲到我的脸上，心跳得更快。

　　之后捡垃圾完全心不在焉，我满脑子都是那张白白的小脸，和笑起来弯成两个月牙的眼睛，她还叫我帅哥。
　　达林台也一直在走神，最后我们决定提前收工回家喝酒。

　　回家阿爸也在家，让我意外的事他喝醉了。
　　阿爸酒量极好，我只见过他喝醉过一次。上次还是十几年前何叔叔离开草原。
　　阿爸喝醉了会大哭，所以我一直记得这个可以让阿爸哭的人。
　　十几年后阿爸又醉酒大哭还是因为何叔叔。这一次何叔叔再也不能离开草原，他葬在西拉木伦河。
　　阿爸不喜欢汉人，何叔叔是唯一例外。
　　据说他们彼此救过对方性命，是真正的生死之交。
　　何叔叔是个很容易让人记住的人。
　　他总是跟我开玩笑，说要把女儿嫁给我，还拿他女儿的照片给我看，让我给我未来的媳妇取个蒙族名字。
　　当时我还是个羞涩的傻小子，看到照片上的小女孩也会脸红，只记得她白白的。
　　我说，“就叫她启布日吧！”
　　蒙语里启布日是干净的意思。

　　晚上有个自称何叔叔律师的人来我家蒙古包，还带着一个年轻人。
　　阿爸酒已经醒了，可他还一直哭，失声痛哭。

　　何叔叔的律师不是来找阿爸，而是来找我。
　　事隔多年何叔叔还记得当年的约定。要把他的女儿交付给我。而找上门来的年轻人居然是何叔叔的儿子。
　　我突然了解阿爸的感觉，难怪阿爸会跟何叔叔有如此友情。我们蒙古人一言九鼎，他也一样！。
　　他不把女儿交给她的兄弟而是交给我，只因为他跟我有约定。而她是我的启布日。
　　在别人看来何叔叔的举动实在荒谬，他在遗嘱里明确指出如果启布日不喜欢草原的生活放弃这里的土地。他就把全部的土地都送给我，作为我的补偿。
　　何叔叔的儿子不喜欢我，他也不满意这个安排。

　　6月21日 农历五月二十九 夏至 晴

　　想了一宿我决定接受何化忱的安排，让他看看何叔叔把启布日交给我的决定没错。
　　至于启布日的土地就算她真不想待在草原，我也不会要的。

　　敖包山求姻缘很灵，非常灵。
　　一切都是老天最好的安排，不然为什么刚好我回家何叔叔就来托孤？不然为什么让我在山顶遇到的人就是启布日？
　　明年祭敖包我会贡大礼。

　　6月22日 农历五月三十 晴

　　启布日是个被宠坏的孩子，身上有许多坏习惯。
　　睡懒觉，挑食，臭脾气。
　　草原上物质匮乏，对于一个从小长在城里的人来说，适应不了这里的生活也很正常。
　　我只是郁闷，她并不喜欢我。

　　6月23日 农历五月初一 晴

　　启布日是个孤单的小孩。
　　她总是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玩，一个人惹祸。
　　好象她不需要任何一个人，她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草原上的生活是寂寞的，启布日却自得其乐。
　　她让我很心痛。
　　就连做错事，也不忍心说她。
　　今年闰五月，所以春天会特别长。

　　6月24日 农历五月初二 晴

　　有启布日的日子很热闹。
　　热闹得让人头痛，让人无语。
　　你总也想不到她下一分钟能去干什么。
　　我想想不出什么是她不能干，不敢干的。
　　比如昨天挖水渠，比如今天偷人家的猫，比如因为猫食跟大厨动菜刀。

　　6月25日 农历五月初三 晴

　　我就说过没有什么是她不敢干。
　　她居然跑去后山偷金莲花。
　　也是，敖包山她都敢上，更何况偷花。
　　其实我真想知道，明天她还会干什么。
　　我好象越来越喜欢她了。

　　7月6日 农历五月十三 晴

　　今天我特别跑来敖包山，还好今天也是五月十三，我不算错过祭敖包。
　　我说过我要贡大礼，感谢天神给我送来启布日。
　　启布日好象适应了这里的生活。
　　现在每天她都跟大家出门去采野菜。
　　草原上的花陆续开了。
　　之前没采到山芍药，不过现在蓝鸟儿花开得正好，我想把草原上所有的花都采来送给她。
　　她还是象以前一样不喜欢我，其实她对别人都是好脾气。
　　独独对我，不光臭脾气还会动手，虽然一点也不痛。
　　但我的心很痛。

　　7月7日 农历五月十四 晴

　　何化忱，刘律师，包括何叔叔都说启布日从小被宠坏了，不会照顾自己，也没办法独立生活。
　　也许他们都看错了，启布日其实可以的。
　　她可以做的很好，只要她想。
　　要多聪明的人才可以想出N种闯祸方法？
　　她是臭脾气又聪明的小坏蛋。
　　骗起人来眼睛都不眨一下。
　　可她真好看，她笑着穿着漂亮衣服的样子真好看。
　　也许这样才是真正的她吧，她不属于草原，她也不属于我。
　　我唱了一整晚的长调，心里那么难过。
　　启布日，也许她不是我的启布日。

　　7月23日 农历六月初二 大暑 晴

　　她真的适应这里了，一天开心的四处拍照片。
　　其实启布日并没有看起来那么娇气。
　　想不出办法接近她。
　　突然阿爸捎信来，他想见见启布日。
　　她还真的愿意跟我回家。
　　阿爸今天又醉了，还是哭。
　　他见到启布日是真的高兴。
　　启布日也醉了，小脸红红的睡在炕上打呼噜。
　　我真想上去亲亲她。

　　7月24日 农历六月初三 晴

　　早上她居然乖乖在吃早饭。
　　阿妈对我说启布日真好看一点也不娇气。
　　我跟阿妈说，我一定把她娶回家。
　　她一句也听不懂，大眼睛转来转去看着我，象个小猫一样可爱。她好象真的很喜欢猫。
　　阿妈让我去捉鱼回来。
　　阿妈也喜欢启布日，她告诉我启布日一直在帮她做奶豆腐，就在我去捉鱼的时候。

　　7月29日 农历六月初八 晴

　　启布日居然想进山去挖坟。
　　用她自己的话说，都快成了草原上的祸害。
　　还好跟挖坟比她更喜欢小动物，不然我还真不知道怎么把她带回家。
　　可是她还是个孤单的孩子，那么喜欢小百灵也不养，那么喜欢猫也不养。
　　我不知道她是不是怕失去。
　　如果她有点喜欢我，是不是也会不要我？

　　7月30日 农历六月初九 晴

　　今天做了件最不好意思的事，我送启布日益母草茶。
　　这辈子也没这么丢脸过，可是她有一天会是我媳妇，我不心痛她谁心痛她？

　　7月31日 农历六月初十 晴

　　我带启布日去泉水边找兰花。
　　其实这个传说我是不信的，但我还是想试试。
　　原来她也是喜欢我的，我高兴的整晚睡不着。
　　想一直给她唱长调听，她很喜欢。
　　我觉得自己就快变成个傻瓜了。

　　8月7日 农历六月十七立秋 晴

　　何化忱总算来了。
　　会计做假账黑启布日的钱总得有个说法。
　　这件事我去做不合适，所以我让刘律师通知何化忱。
　　我不喜欢何化忱这个人，他一点也不关心启布日。
　　再怎么说他们也是同一个父亲，启布日只有他这么一个亲人。
　　不过无所谓了，启布日以后有我，没有这个哥哥也没什么。

　　8月8日农历六月十八雨

　　我可以肯定何化忱中毒是个意外，只有我家的小笨蛋才分不清什么是草药什么是毒药。
　　而她做了错事只会跑掉，完全是个孩子。
　　看上去倔强独立，遇到问题根本不会处理。
　　明明恐高，还要爬高。
　　真想使劲揍她一顿，不省心的东西。
　　何化忱并没有看上去那样对启布日无所谓，病成那样还亲自找来了。
　　他也是在乎她的吧？
　　我的启布日终于答应我的求婚了，真好。
　　早知道早带她来看鸟。
　　虽然我们从敖包山上见面起到现在认识也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可我还是觉得不够快。

　　8月9日 农历六月十九 雨

　　阿爸接到我的消息连夜送来彩礼。
　　可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不过我相信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会好的。
　　生活会很美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