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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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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
午后微雨的初阳,松软黏稠的红壤闪着细小微粒的光,以及那些嵌着残留雨水在雨过出晴后的翠色欲滴,刮抓着车窗的力度渐渐变轻变弱。
窗外的景致在后退中慢慢停止。
火车到站。
广播里亲切嘹亮的女声伴随着轻快的音乐不断地重复着[列车到达终点站,请旅客们带好行李下车,欢迎您再次乘坐…]。
吴哲从臂弯中抬起头,看见窗外人群熙熙攘攘的向出站口移动,就像一碗黑芝麻糊倒在桌上,杂糅稠密。站台连廊挂着一个大大的站牌,看起来是新立的,白色的石灰有些扎眼。
[逐梅镇]三个字用黑色的黑体字刷在牌子上,[镇]的最后一捺可能是因为刷的人有些急,颜料带的多了,渗了两滴下来,让人总有一种油漆未干的错觉。
吴哲有些艰难地眨了眨眼,他没想到自己趴在桌上睡也能睡得这么沉,广播里的女声还在不停地重复着[欢迎您再次乘坐,再见…],他下意识地手伸到床下,摸到了一个冰凉的旅行箱把手。
下了火车的时候,他的眼睛因为在手臂上压迫的太久还是难以适应强光,他费力地眨了眨抬起头,阳光有些灼热,太阳穴突兀地跳了两下。吴哲拧着眉头,俨然一副还没有睡醒的样子,列车在他的身后拉起了长长的汽笛声,缓缓地离开了车站。
车站里刚才黑芝麻糊一般拥挤的人群已经已经不在了,三三两两的人差不多也是些工作人员,看来在火车上的这一顿[小憩]花得时间有些久。
吴哲揉了揉眉头,试着让自己眼睛减少些酸胀感,然而他再一次抬起头的时候却看到了对面车轨严禁站人的站崖边上坐着一个微瘦的老人。
直直地坐在站崖边,两只穿着尼龙布鞋的脚悬在空中,既没有要跳下去的意思,也似乎没有因为不小心摔坐在站台上要寻求帮助试图站起来的样子。老人只是安定地坐着,他戴着一副黑色粗框的学究镜,镜片很干净,可以清楚地看见老人的两个黑色的眼珠静静地盯着什么。吴哲觉得他似乎是在看自己,但又似乎是发呆想着什么,没有动静。
突然一条很大的黄狗从老人的背后窜了出来,扬起长长的尾巴,低着头凑近老人的胸前。老人绷劲的脸突然松弛了,却仍是面无表情,他低头抚了抚黄狗的头,然后抓了抓狗的脖子,再一次抬起头。吴哲站着没用动,这一次他确定老人是在看他,而且还朝着他笑,虽然老人的笑容亲切而此项,眉目里流出微微的黄色光芒,却令人感到不真实而遥远,就像是对面的一切都仿佛锁定在一张旧照片里,仅管是近在咫尺的距离。
吴哲迅速搜寻自己的记忆库,印象里并没有这样一个人出现在他过去的生命里。他微皱着眉看着老人,得到的仍是那种恍如隔世的微笑。
远处渐渐传来了汽笛声,虽然还看不见有火车要进站的影子,但是烧煤的臭味已经渐渐弥漫进来。
如果再不离开那里会有危险的。吴哲想着,浑身却觉得僵硬难以动弹。
老人似乎没有听见,甚至包括那只身型庞大的黄狗,它甚至顺着老人的抚摸渐渐把头搭在老人的腿上,耳朵轻轻蹭着老人的灰色冰凉丝。吴哲注意到老人的胸前口袋里一个红色的本子和一支钢笔。
汽笛声越来越近了,裹挟着大量的白色雾气出现在远处的站台。
吴哲的手只能紧紧地攥着行李箱,他甚至举不起手向老人示意离开,喉咙也似堵住什么,喊不出声音。
老人却并没有动静,仍然是微笑着,眉眼狭长地看着吴哲,却又似乎没有发现他焦急的神情和深皱的眉。他的前胸出了些薄汗,染透了前面一小片灰色的衫衣,使身型显得更加瘦长。空旷的站台此时没有一个人,斑驳的白色绿底的站台柱以及那些盘旋在根部的藤蔓显得站台仿佛弃置已久,天地只剩下他们二人。
一瞬息之间,火车进站,吴哲被强大的气流冲撞在地。
倒下的瞬间,他听见一声犬吠,随后失去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