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异]逐梅纪事（全文大修中）》好药

2、第 2 章

　　【贰℃
　　[喂，喂。小同志，醒醒，要下车了，快醒醒…再不下车列车就要开了，喂…]吴哲在不停的摇晃中迷茫地慢慢抬起了头，他还在火车里，窗外还是一群像黑芝麻糊一样稠密的人群。面前，一个乘务员举着一个对讲机冲着他笑。
　　[你还好吧?怎么睡过头了，赶紧下车….我就觉着怎么少下了人，幸亏上来检查，要不然等会儿链接上别的车头还不知道把你拉到哪去呢！]年轻的女乘务员声音有些高，她烫起的卷发在工作帽沿自然地伸展出来，柔亮的发色让她看起来充满母性却又带着几分工作人员的威严，吴哲看着这个可爱的乘务员也笑了，摸着脑袋道谢，手伸到床底去摸旅行箱。
　　旅行箱的把手有些微热，就像谁刚刚握过一样。
　　吴哲微微皱着眉头，想起刚才的梦，太阳穴还有些微微的疼痛。梦里那个老人还有那只狗，甚至火车弥漫进站台的雾气都有真实的触感一般。吴哲歪了歪头，走下火车。
　　人群熙熙攘攘地涌向出站口，[逐梅镇]的站牌挂在站台上，牌子早已因为年久而显得肮脏发黄，吴哲抬头盯着站牌看了看，心里猛然一悸，就算是多久远的站牌，凭他两眼的视力也瞧得一清二楚。
　　那站牌虽然肮脏不堪，但是[镇]字一捺滴下来的两滴长墨却依旧清晰可见。
　　像是两行黑泪，欲滴未尽。

　　正盯着站牌发呆，却听到后面有人叫他。
　　[吴哲！吴哲！]吴哲扭头，看见了个矮个子男人举着牌子冲着他挥手。
　　他的一寸照片被放大得有些失真地贴在牌子上，旁边工整地写着[吴哲]两个大字。
　　吴哲看到这牌子有点想翻白眼。
　　男人跑了过来握住他的手。
　　[你应该就是吴哲先生了，我是逐梅镇行建中学的老师，我叫吴梵志，呵呵，我也姓吴…]
　　他一手与吴哲热烈的握手，另一手去接吴哲手上的旅行箱，脖子夹着那个大牌子，样子有些好笑。
　　寒暄了两句，两人就朝着出站口走去，比起吴哲刚下车那会儿，车站的人少了不少，显得宽松了许多。那个姓吴的男教师似乎是个人来熟，没两句就和吴哲攀谈了起来。吴哲也一边和他们说着，介绍着自己的情况，一遍却还在思索刚才的那个梦。
　　吴哲很少做梦，他的睡眠一直很好，何况刚才那个梦实在是，太真实了。

　　[吴哲你为什么到我们这个小镇子来教书啊?]走到出站口要进地下走道的时候，吴梵志歪着脖子突然问他。
　　吴哲抬起头看着这个男人，抿起了嘴角，眼睛里闪过一丝亮光，正要回答，却看见了不远处站台上似乎坐着一个人，他眨了眨眼镜再看，就什么都没了。

　　[喂，吴哲？问你话呢！]吴梵志撇撇嘴。
　　[因为这里有花，满山的花。]吴哲回过神来，微笑地看着吴梵志。刚醒来，他觉得自己的眼睛还是有些不适。
　　[就因为这里有花？]吴梵志张大了嘴一时合不上，来之前他一直不确定是否真有一个学历高的吓人的硕士要来他们这个小镇教书，他想了两天两夜的原因，名利情义捉摸遍了愣是没找到个合适的理由。而当真正的理由从这个男人微笑地对他说出这么一个匪夷所思的理由他还真的吓了一跳。
　　[是啊，听说这里夏天里满山的杜鹃，一年四季还有很多各种各样的花会开，想一想就觉得很美…]
　　吴哲看着吴梵志怪异的表情，他这个理由听起来确实有点匪夷所思，脱离实际。

　　而生活这种实际，却往往比小说还脱离实际。
　　他当时考上军校后准备去部队报道，没想到半路却出了车祸。那个埋藏在心中他已为此奋斗多年的当兵的理想就这样不堪一击地在车祸中被撞得支离破碎，吴哲总以为这个世界上，只要自己的主观能动性站住绝对立场，只要他的坚持不懈永不放弃，他终有一天回实现这个梦想。而现在，似乎一切都不可能了。
　　当他躺在部队医院的病床上醒来的时候，车祸什么的已经记不清了。面前只有一个男人面色沉重地坐在他身边，男人不知道手放在哪里，替他掖了掖被子，就站直了身体看着他。
　　男人胸前有一个徽标写着，铁路。
　　他刚试着喊名字，男人就立刻俯身握住了他的手。
　　他说吴哲你记得。
　　吴哲摇了摇头，说你这里写的。

　　后来这个叫铁路的军人又来看了吴哲几次，吴哲才渐渐了解到这个人原本应当是他的大队长，如果没有那该死的车祸的话。他很喜欢这个叫铁路的人，或许是这种军人人给人一种上了年纪的庄重与威严，又或许他天生对军人就有一种亲近感。他想让铁路给他讲讲部队的事，可是这个男人每次讲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有时候说我给你讲讲我过去的故事吧，讲着讲着却又沉默下来，气氛变得尴尬。而后经常用粗糙的手搓着吴哲的手背，背过身站起来说我出去抽根烟。
　　铁路会间歇试着让吴哲回忆过去。吴哲觉得既然您不讲那我来讲讲我的过去吧，当故事讲唠嗑也成。于是就开始从自己出生幼儿园讲起，小学中学大学鸡毛蒜皮无不详细，甚至连大学上了几门课程几本书逃过几次课，考硕士时候是因为哪道题上哪个公式的算错导致了没能满分都做了详细地阐述…
　　记忆就像潮水涌进大脑无所不在，沙滩上留下的那些珍贵如贝壳的回忆吴哲都能详细向面前这个男人道出它们的来历。而他却不知道，铁路要的那些贝壳，那些更加珍贵的回忆，却都如石沉大海一般无影无踪。

　　一次他向铁路表示要进入部队，要当兵，就算是去边疆海岛驻守都没有关系，多远他都愿意。而对面的男人看着他却是迟迟不语，或从兜里掏出烟盒，说我出去一下。他站起来轻轻地抚摸着吴哲的脸，欲言又止一般地看着他。
　　过了许久才说吴哲，除了当兵，你还愿意做什么？

　　那一夜，吴哲躺在病床上失眠了。
　　月光照进窗台，在他被子上洒下一片银光，被子下面是那双不能动弹的双腿。
　　该死的腿。
　　他知道就是这双腿让他失去了做一个士兵的资格，无论他过去曾是多么地，优秀。
　　看着月光，吴哲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梦里，满山的杜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