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岁少女金色梦》南行之

10、第十章

　　第九章

　　叶橙对于这座城市少了生分，更准地说应该是多了些习惯。

　　手术后的恢复不快不慢，但也不妨碍正常生活。

　　回家休养几天后便开了学，一切进行得有条不紊。

　　那几日的天气算不上好，阴沉沉的，可能随时会下一场大雨。

　　开学的头一天晚上，妈妈和外婆到她房间来舒缓她的心情。

　　事实上，叶橙原本期待的心情一下因此变得紧张起来，但又不能说。

　　她们没多停留，只让叶橙早点儿休息，明天好有精神去学校报道。

　　可她并没睡着。

　　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她失眠至深夜。

　　忘记自己究竟有没有睡着，就听见阳台上有些许动静。

　　持续时间不长，窸窸窣窣了一会儿。

　　就听见那边的玻璃门合上了。

　　不用细想，准是姜炳在阳台抽了根烟。

　　叶橙这么想着，于是又把思绪攀爬到姜炳身上，延伸出很多细枝末节的具象情感。

　　光是思考，竟渐渐睡着。

　　是个多梦的夜晚。

　　她梦见自己和姜炳在清水村家后面的那条河里游泳，夏天的末尾，水温清凉。

　　河水清澈，因为草木将它映成了碧色且荡漾的绸缎。

　　那河流并不长远，他们没有嬉闹，只是沉浸在各自思想里。

　　有交流是上山之后，享受阳光之下。

　　他们聊起一些作家和故事，在那一段时间里，叶橙觉得自己抽象地认识了很多未曾被她注意到的细微事物。

　　姜炳讲起博尔赫斯的小说，一些个人幻想与虚构空间的框架联系。

　　叶橙听得很迷糊，有关时间与永恒。

　　什么能永恒存在，什么是转瞬即逝。

　　那些问题始终没能得到答案，次日醒来，她的激荡久久不停息。

　　回忆起和姜炳的对话，像是在探索另一个未知而神秘的自己，需要找到她，并与之相融。

　　在第二日醒来时，叶橙还存在于那个梦境里。

　　她迫不及待想去问姜炳，为什么只一个梦能让人如此沉溺，去求证去探索。

　　是无人的早晨，因为足够早，气温有些低。

　　叶橙醒来后没再睡着，她思考着那些若无飘渺的问与答。

　　可是等待足够挠人心痒，她想主动点儿得到。

　　进入秋季，六点时的天还算不上大亮，有点儿雾蒙蒙的。

　　尤其是屋后的那一大片湖水，映得似梦似幻。

　　叶橙坐在亭子里静心，有热爱锻炼的人来晨跑散步，倒也宁和。

　　沉思过度沉迷，以至于身边何时坐了个人叶橙都未发现。

　　直到那人出声问“不冷？”

　　他声音闷闷的，大概是因为早晨，又大概是因为心情不够清朗。

　　叶橙转头望过去，就看见姜炳正皱眉盯着自己。

　　她该感叹这人精神好的，那么晚回来，还这么早出来晨跑。

　　可他的表情并不温和，叶橙暗想，他微恼也许是因为自己穿得太少。

　　还是长裙外搭了件浅色的针织外套，整个人都是软软的静。

　　她低着头，脊骨突兀，比刚来时还要瘦。

　　“睡不着？”他问。

　　叶橙急切想询问姜炳，可当时的情况过于安静，好像她随时问下去，这个答案会当场消失。

　　于是，她说“有点儿。”

　　“怕什么？。”

　　“也没有，就是紧张。”

　　他答“有哥撑腰呢，甭怕。”

　　叶橙觉得，他太像路边儿那种讲话野腔胡调等着茬架的人，觉得任何事儿靠武力准能解决问题。

　　两人安静聊了一会儿天，天南海北的问题如涌泉慢慢流散。

　　她甚至差点儿忘了自己最初的问题。

　　什么时候最合适，什么问题不至于被他所看轻，好像一切被忽略。

　　“姜炳哥，为什么今早起来我觉得昨晚的梦还像真的一样发生过？”

　　“什么梦？”

　　叶橙羞于回答，她实在说不出口梦见和他一起游泳。

　　就像少女怀春，但那时候她并不知道夜晚梦见的人，是因为太在意。

　　“我刚刚还记得的。”

　　她撒谎试图逃避这个问题。

　　那人笑，沉默了一会儿才说“这像空间被折叠起来，在某一个点上达到平衡，于是你觉得你还记得。可它其实是处于平行的，所以它没有在你现存的这个世界发生，也许在另外一个世界发生过。”

　　“类似于博尔赫斯对空间、时间和永恒的衔接联系。我们在相同的时间，不同的空间里思考彼此即将发生的事和可能发生的事，像宇宙的两个碎片，也许处于平行也许相遇，一切都是会发生的事。”

　　“所以什么是会发生的事，什么是一定会出现的相遇？”

　　“打个比方，我想过可能会遇到你，但是立即去践行那些想象，那就是一定会出现的相遇。”

　　叶橙听得一知半解，她觉得自己像走进了一个森林迷宫，在看到姜炳的时候，觉得这个人一定会解救她。

　　湖面的风轻抚着周围的生灵万物，温柔带着清冽。

　　叶橙从没有过这样的时刻，她那时候觉得，与姜炳的一段对话就是被定格的时间。

　　所以，你年轻时以为吸引你的男人会有较好的皮囊，待生命到了某一个节点才会明白，吸引你的男人一定有着高深的灵魂。

　　她觉得自己对姜炳有了更多的了解，亦或是说好奇。

　　那天清晨，他们出去吃了一个很简单的早饭。

　　馒头米粥，话语不多。

　　可就是他的少言和深奥越发得让叶橙觉得，原来男人是这样的。

　　那之后，姜炳的存在多了一份意义，指引。

　　回去后，叶橙和叶声拿着昨天就收拾好的东西去学校报道。

　　开学日，校门口水泄不通，叶橙则是一头乱麻。

　　陌生又嘈杂地环境令人心生躁意，还无法推脱。

　　姜炳和叶声上下搬运东西，叶妈带着外婆去了校长办公室。

　　叶橙不得不感叹，捷径的确比弯路好走太多，例如权势现在给她带来的便利。

　　安排的宿舍是两人间，对方还没来，叶橙在屋里收拾搬上来的生活用品。

　　走廊里有很多家长与学生的交谈声，连空间都是熙熙攘攘。

　　姜炳坐在宿舍的学生椅上刷手机，散漫还是他。

　　叶橙觉得奇了怪了，这人怎么不去叶声那边儿待着坐到女宿舍也能这样自在。

　　她收好东西坐在床边儿看着他，顿时气氛有些凝固。

　　手指捏的泛白，也只是一心在想另外那室友怎么还有不来。

　　继而，又抬头盯着姜炳，疑惑更大。

　　那人猜中她的心思，直言“瞧你那怂样怕谁欺负你，我不还在这人坐着呢。”

　　叶橙抿着嘴有反驳的话准备说出来，最终也只是梗着脖子回“我才不怂。”

　　男人被他笑“行，以后硬气点儿给我瞧瞧。”

　　说话像斗嘴，叶橙干脆闭了嘴不再聊天。

　　后来的室友戴着副金丝圆框眼镜，短发，看起来是学术型的。

　　只是一个女人送她来，冷言少语，两人看上去并不亲近。

　　进门是一段极为礼貌简短的客套招呼，随后生活用品刚放下叮嘱几声女人便离开，留得两女一男在宿舍。

　　这行为有些微妙，或许是他察觉不合适，率先站起来“我去叶声那边儿看看，待会儿打你电话。”

　　叶橙点了点头没说话，只是看着他离开后才收回视线。

　　那姑娘笑得不怀好意，朝叶橙扬了扬下巴，打趣问道“你男朋友？”

　　叶橙被这种突然安排的身份弄得不知所措，怎么就看出他们是男女朋友呢？明明相差那么大。

　　她连忙摆手解释“那是我哥。”

　　“喔，我还以为你男朋友呢。”

　　叶橙腼腆，却也不再过多解释，淡淡道“不是。”

　　那姑娘叫虞果，名字有趣，人也算得上开朗。

　　很快便热络起来，一冷一热，总会融化。

　　虞果东西没收拾，叶橙被她的众多问题问得想要逃避，于是说“我帮你收拾东西吧。”

　　那姑娘才反应过来自己忘了什么，记起自己还未整理床单。

　　一问一答，算不上太冷场。

　　叶橙觉得这份热情足够温暖，至少不会让她主动去攀谈来交一个朋友。

　　不多久的时间，叶橙口袋里的来电铃想起。

　　姜炳开门见山，只说“在楼下等你，出去吃饭。”

　　叶橙看着虞果，想着自己如何回复他。

　　只是因为短时间的交谈，她俨然觉得自己在学校不是独身，该如何让虞果也感到温暖，她在思考。

　　“你去吃饭吗？”

　　没回答姜炳的问题，手机还贴着脸颊，她问虞果。

　　那姑娘对突如其来的问题感到发懵，但也不怯场，回答“好”。

　　姜炳问“和同学一起？”

　　这才，她转过身走到窗边回答姜炳的问题“嗯，一起。”

　　男人在电话那头笑，没说话。

　　“笑什么？”

　　“小姑娘。”

　　一声唤，悠悠然的。

　　叶橙也抿着嘴闷笑，觉得这个人是滥情。

　　为什么要这样柔地对她呢？

　　没多说，挂了电话。

　　叶橙走回屋里，虞果正坐在椅子上盯着她看。

　　“笑什么呢？脸都红了。”

　　叶橙意识到，收敛起来慢慢皱眉。

　　“没笑啊。”

　　“你丫骗鬼去吧。”

　　叶橙低头，拿了点儿随身带的东西，没有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