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岁月》文筱馨

14、满腹牢骚

　　原本打算要忙活一整天的穆首阳，不到10点就回到小区门口了。她气呼呼的拉着悠悠的手，在小区门口站定了，转了个身，往小区的深处走去，悠悠扯着身子跟在妈妈的身后，大手牵着小手的力度大了很多，仿佛随时就要捏碎一样。悠悠的眼睛里含满了泪，但不敢哭出声，只能跟着妈妈的步伐小跑着。
　　这小区的深处住着穆首阳的娘家，也就是说，婆家、娘家、自己家，三家同在一小区，方便，也不方便。
　　姥姥见了女儿和外甥，满眼满心的高兴，搂着外甥女笑道：“悠悠来啦？怎么了？这小脸怎么通红啊？怎么还哭了呢？”见了姥姥，悠悠的泪就绷不住了，真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的落下来，姥姥心疼的揽过悠悠，劝道：“别哭，别哭，这是怎么了？哎呀，姥爷也不在家，要是悠悠早来一会儿啊，就可以跟着姥爷出去玩儿了。别哭，别哭。”
　　穆首阳气吁吁的坐到沙发上，对妈妈说：“我爸呢？又出去玩儿了？”
　　“跟着他老年大学的同学去爬山了。”
　　穆首阳拿起桌子上的苹果啃起来：“妈，你别管她，让她哭！除了哭，什么都不会！学习不及格，学个琴也磨磨唧唧的。”
　　妈妈看向女儿：“悠悠学琴了？学的什么琴？”
　　“哼，你问问她学地什么琴！丢人丢大发啦！”
　　穆首阳起了个大早，将悠悠从睡梦中叫起来：“悠悠起来，妈妈和老师约好了八点半，快点起床。”悠悠揉着眼睛很不情愿的起了床，看着妈妈走出去，自己悄悄地动了动那颗松动的牙齿——呀，快掉了。胡乱吃了几口饭，穆首阳就带着女儿赶往约好的琴行。老师耐心的指点着悠悠的指法，又微笑着弹奏了一曲，穆首阳听的很认真，感叹道：“哎呀，我要是晚生几年，肯定会来找老师学琴的。”可是悠悠不见了，穆首阳回头征询悠悠意见的时候，悠悠早没了身影。老师的脸色也变了：“哎呀，不会是出门了吧？这边靠着大马路。”穆首阳脸一变：“不能，刚才还在这儿呢。”老师说去看监控，穆首阳慌忙跑到大门口，四周找了一圈，老师的电话打过来，说是找到了。原来悠悠将自己反锁在洗手间。老师的脸是笑着的：“我们这个洗手间啊，那个锁有时候比较难打开。因为是琴行，隔音效果做得比较密封，有些细小的声音听不到。”穆首阳一脸尴尬：“真是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来，悠悠，咱就跟这个老师学钢琴好不好？”悠悠低着头不说话，两只小手紧紧的握成了两个小拳头。穆首阳急了：“你说话呀！就在这里学好不好？把头抬起来！”越说她，她的头越低。老师解了围：“孩子小，可能不好意思，回去商量之后再确定也不迟。”穆首阳赔了笑脸带着女儿离开了琴行。
　　“真让她愁死了！动不动就哭，问什么也不说话。”想起上午的事，穆首阳就不高兴。
　　妈妈看着悠悠：“来，和姥姥说说，是不想和那个老师学吗？咱就换一个。”
　　“那个琴行是我拜托我们同事找的，人家儿子在那里学钢琴，都十级了。”
　　“适合人家的，不一定就适合咱家的孩子。来，悠悠，和姥姥说。”
　　悠悠的泪就没断过，抬起头看着姥姥，不清不楚的说：“姥姥，我牙掉了。”说着，松开紧握的右手，里面是一颗掉落的牙齿。原来，琴行老师弹琴的时候，悠悠的牙齿突然掉了，她拉了拉妈妈的衣角，可是妈妈只顾听老师弹琴，没有反应，悠悠只好悄悄去了洗手间，漱了口洗了脸，又将掉落的牙齿清洗干净，攥在手里。
　　姥姥看着小手里的牙齿：“原来悠悠掉牙啦。”
　　穆首阳吼道：“那你不早说！那牙不扔了还留着干什么？”
　　悠悠小声的说：“奶奶说了，上牙掉了要扔到小水沟里，下牙掉了要扔到高的地方。”
　　穆首阳的脸有些尴尬，但又不愿意再女儿面前服软：“赶紧扔了去。”
　　姥姥说道：“去吧，你看是扔到高的地方还是低的地方？”
　　“低的地方，这是上牙。”
　　姥姥招呼悠悠自己去扔：“扔了之后洗洗手，自己去里间玩儿。”又转过头对女儿说：“你也是，就知道急，不问清楚就急。”
　　“妈，我轮休到周末很难的，我也累啊。”
　　“亏着你婆婆三天两头去你家帮着你收拾，要不然你更累。”
　　“妈，我婆婆现在就差住我家了。她现在已经影响我们家的正常生活了，她不知道吗？我承认她帮着我们家做家务，是劳苦功高。但是我和她儿子结婚快八年了，孩子都有两个了，我们要有自己的生活空间，不需要她过于干涉我们的生活起居。你看她把她那儿子惯得，30岁了整天赖在家里玩儿手机。我真怕她把我女儿也给惯坏了。”
　　“黎韬还不打算出去找活儿做啊？”
　　“只要有我婆婆每月赞助，黎韬就不会出去找活儿干。我看他是快要废了，看他就烦。真不明白当初怎么就瞎了眼嫁给了他，那话怎么说来着？猪油蒙了心！”、
　　妈妈乐了：“那不还是你自己选的，我和你爸可没逼着你早早嫁人。当是劝你再等等，你还说就认定人家了。”
　　“哎呀，也是你们说挺好的，我才定心了嘛。你和爸不是说都是老邻居老同事，知根知底的多放心。不过话说回来，那时候的黎韬也真的是蛮好的呀，还会开赛车，看起来确实很酷的，当时年轻也没想那么多。哎，妈，你说悠悠这脑子是不是随黎韬啊？黎韬可不是高中毕业就再没上学，那时候不觉得什么，现在想想真是后悔。”
　　妈妈劝道：“别瞎心思，悠悠是不开窍，黎韬也不个笨的。你呀也真是活的不知足，房子不用买，拆迁这几套以后都是你们的，你公公婆婆帮衬着你们，多少同龄人羡慕呢。”
　　穆首阳翻了一个白眼儿：“妈，你这是向着我还是向着他们呢？”
　　“你婆婆那个人啊——是个好人”
　　“打住！当初你和我爸说他们家都是好人，我就是上了这个当，早早地结了婚生了孩子。后来我说我们全家搬离这个小区，你们都不同意，说房子都是现成的，离着近也方便，现在倒好，也太方便了吧。”
　　“那时候沐沐不是病着嘛，悠悠也小，要是离的远了，照顾起来不方便。”
　　“就这么方便来方便去，把我那个老公方便懒了，把我这个儿媳方便成局外人了，把我俩孩子也方便成小癞皮了。”
　　妈妈数落道：“唉，你现在发起牢骚来活像个小老太太。我倒想说句公道话，你公公婆婆真的做得挺好的，出钱出力，出去打听打听，哪家也没这样的。”
　　穆首阳半撒娇半抱怨：“妈，我每天都很烦的。我上班要顾及到领导的感受，顾及到学生的尊严，顾及到家长的心情；回到家，还得对着婆婆察言观色，看着懒散的老公，想着女儿的学习。我真的很累呀！我只想下班之后回到家往床上一躺，自己决定做什么饭，休息的时候整理家务。我自己的家我自己说了算，现在倒好，我的家一点隐私都没有，全是婆婆说了算，她喜欢什么就是什么。她每个月是给我们家钱，可是我也挣呀。怎么就成这样子了呢。当初干嘛那么早结婚！是，没有人把刀架我脖子上逼着我结婚，可那个时候不是这样子的呀。我说不生二胎吧，他们偏偏要我生，生了之后我的理想也没了。对，他们对俩孙女一视同仁，也不重男轻女，那是应该的呀。还有黎韬，我不求他大富大贵，挣多挣少就是别像个废人一样，生活要有规律嘛。别的女人想怎么过，我管不着，但是我的婚姻生活得有一定的独立性。”
　　妈妈看着女儿喋喋不休的嘴和满脸愁容的样子，抬头看墙上的表，指针指向11点。妈妈起身走向厨房，想逃离女儿的独角戏。可是女儿不能少了这唯一的观众，咬了一口苹果也跟上来：“哎，妈，你干嘛呀？要做饭吗？先听我说完嘛。哎呀，你听着啊，我这心里堵得很呢。妈，你听着没？”
　　妈妈一边打开锅盖，一边点头：“听着呢听着呢，你说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