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年》拾陌

12、【第二话】（四）

　　“那你们呢？准备要骗我多久呢？”手微微用力，鲜红的血滴顺着蜿蜒的曲线淌下来，比之于朝颜那一袭水红色的长衫，更加艳丽，也更加骇人。“如果你当真那么想知道的话，我可以都告诉你。”走近几步，温暖的笑容中带着几分施舍的味道——仿若任何事，别人若是想要，他便都可以拱手让出——无论是镖主之位，还是朝儿——他都是可以让的。
　　但那拱手让出的姿势，却偏偏矜贵的好像施舍。
　　“我的记忆还没有恢复。”他说的轻描淡写：“暂时，你们所说的那些——血海深仇，我也都记着。这镖主，我也会做到五年。”你们想要的，不就是一个傀儡么？我隐忍的做了三年，那所谓的恩情，也算是报了吧？

　　朝颜惊诧，浓眉深深蹙起：“沐锦年——你，到底知道了些什么？”
　　“你希望我不知道些什么？”沐锦年扬眉反问，他垂眸，清淡的笑容下，竟是一摊血迹。他毫不在意的松开手中握着的瓷片，然后往身上抹了抹：“如果希望我什么都不知道，那就我就什么都不知道。”蓝衫上猩红的血迹犹如一抹妖莲，他看都不看那只伤痕累累的手一眼。
　　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让朝颜变了脸色。
　　其实，他还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但这次的试探，令他更加肯定了自己感觉——这是个阴谋。
　　而始作俑者，是朝颜，还是莫娘？

　　“茶要凉了。”他看了那茶一眼，笑着说：“我去换衣服。”
　　看着他走进内室，朝颜怒极反笑。
　　沐锦年，你回来了，是不是？我早该知道，想让你疯傻一辈子，是不可能的。
　　将凉茶一饮而尽，朝颜狠狠的咽下去。眼中闪过战场那个素衣长衫的军师——初次相见时，没穿铠甲的他赫然站在沙场上，黑发如墨，衣袂翻飞，写意清淡的五官没什么情绪。他的眉心平整，唇角带着细微的褶皱，可那双眼中的傲慢，却矜贵如天子！
　　他的每一个笑容，每一次温柔，都仿若是个施舍般——似乎整个天下，他想得便得，想抛便抛——无论什么，你要，他都可以给你，只是，却要你像只狗一样摇尾乞怜才可以！

　　有这样一个对手，游戏才变得有意思。
　　朝颜露出笑容，缓缓的退出了房间。

　　正午三刻。
　　稀疏温和的阳光透过窗棂洋洋洒洒的射进来。覆上那上棱角分明，五官疏淡的脸上。
　　写意的眉眼，俊逸的容颜笼在淡淡的光晕之中，平添几分仙家之气。
　　他换了一身素色的暖袍，黑发被随意绾起。修长的指落到颈间的扣子上，单是系扣子这个动作，就可以做得分外矜贵。
　　方才镖主的青白脸色被他记在心里，他也只明白几分的。
　　两年前，他的病就是顾川看的，顾川自然知道他失了忆，也自然知道他之所以迷茫是因为那些偶尔出现的记忆碎片。
　　他脑中的血块儿已经慢慢消失，估计等完全消失后，记忆也就会随之回来。
　　比之于他的失忆，比较令人担心的倒是冷朝华腹中的孩子。
　　那日，他不仅把出喜脉，还惊诧的发现，少主腹中的孩子，竟是怀了一年之久的。
　　十月怀胎的时日早早的过了，可她非但没有临盆，就连小腹都是十分平坦的，若不是他把脉，任谁都看不出她腹中有一个怀胎一年的婴儿。
　　吉兆亦是凶兆，谁也不知。
　　他绝口不提这件事，冷朝华也从不提及。
　　可又能瞒多久？

　　顾川安静的站在窗棂外，敲了敲。
　　“镖主。”
　　沐锦年回身，一边系着云扣一边走到窗前：“顾先生有事？”
　　“我来给夫人送药。”
　　眉心一皱，越过窗棂抓住顾川的手臂：“朝儿的病还没好利落？”
　　“沐锦年。” 冷朝华站在顾川身后，满脸笑意，一双黑澈澄明的眸子笑的如同月牙儿一般。“你别这么小题大做好不好？”说完，她伸手拉过顾川的领口：“胃药呢？”
　　顾川从怀中掏出要刚递到冷朝华手中，就被一双小手推搡了出几步：“你啊，回去准备准备出镖必备的药材，以后再拿药，我去你那就行了。”

　　看着顾川走出庭院，冷朝华暗自呼出一口气。她扬起笑脸，转身：“沐……你、你的手怎么了？！”笑意瞬间凝结，冷朝华伸手想去拉他的手，却又怕弄疼了他，最后只好僵在半空中，想碰又不敢碰。
　　“没什么。”沐锦年不着痕迹的将手拢在袖子里：“刚才弄碎了杯子，不小心割了手。”
　　那伤口怎么会这么深？朝华探头，想要看他的手。
　　“你怀里揣着什么？”沐锦年笑着低眸瞅她鼓囊囊的肚子，看到她瞬间覆上去的手后，一顿，复而轻轻的收回目光，算是给她一个隐瞒的机会。
　　“没什么。一些账本而已。”冷朝华头大的拍拍肚子：“莫娘让我学学这些。真是的，过几天就出镖了，她还真有闲情逸致教我这些。”说罢，她抱着从怀里掏出来的厚册子，走到花架下的石凳上坐下，纤细的指覆上去，从每行字间掠过。
　　没看几眼，她就会侧头看看那个倚栏而站的身影。